大公子齐光的老师百丈冰,等了溜溜一天才见到自己的学生。
彩姬已成过去时,霍齐光现在宠爱的是靓姬。从她那里回来,喝得醉意朦胧,满身浓重的脂粉香气。
百丈冰迎上去问,为何最近放松了对公子兰台消息的打探。
公子齐光打了一个饱嗝说:“就那个愚笨如猪的兰台,也也也配当本公子的对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公子永远不可轻视对手。”
百丈冰等了一天,就跟学生说上这么一句话,公子齐光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下去了。
“行了行了,这话你都说了几千次了,我耳朵,嗝,都起茧子了!我告诉你啊,虽然,嗝,你是本皇子的老师,可也不能太过分,知道吗,嗝。”
百丈冰虽然身为皇子的老师,但并无一官半职。
虽然按礼仪应当尊师,但按身份,他跟公子齐光养的门客并无半分区别。
相对于门客,公子齐光才是主人。主人既发了话,客人能说什么呢?
百丈冰叹了口气,黯然退下。
他自负才高八斗,一直渴望得到朝 廷的重用,为国 家施展自己的满腔抱负。可他出身并不如何高贵,之前也不认识什么大 官。
当年拿出全部身家,多方打点和求人推荐之后,好不容易才当上了一位皇子的老师。于是,他就寄希望于把这位皇子辅佐为太子。
太子继位之日,当是自己梦想成真之时。那时自己就可作为国君身边的近臣,为治 国 安 民出谋划策了。
结果这一等,朝如青丝暮成雪,百丈冰就从不惑等到了花甲之年。
其实这么多年他早看出来了,公子齐光本性凶残暴虐,就算当上了国君,也绝不会是个明君。
比如有一天晚上,公子齐光府上抓住了一个正要翻墙逃走的小偷。
家仆翻遍其全身上下,只搜出了一串绿松石珠项链。上面仅有五粒绿松石珠,加起来也就值两锭白银。
项链确是府里的财物,只不过因为不值钱,随随便便搁在杂物间了。除了杂物间,其它地方戒备森严,外人也进不去。
小偷是个约而立之年的男人,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能打补丁的地方全是补丁。
两锭白银对他而言已是天文数字,可以买很多食物喂饱妻儿,因此他也没贪心地偷拿太多。
男人倒地叩头大哭,说自己若不是家贫如洗,走投无路,绝不会一时犯浑来当梁上君子。
“就你,还君子?”公子齐光鄙视地冷笑道,“穷光蛋根本就不配当君子,更不要说长得丑的穷光蛋了,顶多当个梁上君子哈哈哈,来人!”
碰巧当晚,百丈冰在公子齐光府上议事,于是亲眼见证了接下来的一幕。
公子齐光语气轻松地下了一道惨绝人寰的命令。他手下的人没一个敢按命令行事,全部跪倒求情。
本来公子齐光有两个忠心耿耿的走狗,分别唤作“大落疑”和“小落疑”。他俩总是无条件响应公子的号召,无底线完成他交给的任务。
当晚,这两人恰巧被派外出办事,所以没人响应公子齐光的命令。
为人师表,百丈冰也苦苦相劝自己的学生,凡事不可太过。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众人跟这个小偷非亲非故,本没有理由为他求情,但实在是公子齐光的处罚太过残忍。
按照当时的刑法,对于小偷最重最重的惩戒也就是剁手了。可是,公子齐光一边大骂家仆全是胆小鬼,一边亲自手起刀落!
苦苦哀求无果的小偷,除了手被剁眼被挖之外,还肚 破 肠 流。一颗心脏就那么在院子的地上,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是在向人们诉说,它有多么不甘。
那场面过于惨烈,人人掩面唏嘘。
只有公子齐光仰天大笑,那笑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百丈冰看了,心里哇凉哇凉的。
这就是自己多年精心**出的得意门生么?这就是自己尽心尽力,想要辅佐他登上君王之位的皇子么?
后来,那个小偷的妻子先勒死了孩子,而后自尽,说已无颜、也没有能力活在世上。
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情传扬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山海城都知道了,人人闻“齐光”而色 变。
公子齐光还沾沾自喜,认为如此甚好。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来自己府上偷东西。
山海王听说后十分不悦,将长子痛斥了一顿。
当时公子齐光虽然不敢顶撞,但暗自憋了一肚子闷气。
打道回府之后,还是郁闷得紧。可正在峰尖浪口上,又不好杀人出气,于是他立刻教人去买了十只活猴来。
先打晕,然后在院子里捆得紧紧地挤成一堆,再当场敲掉天灵盖,食其脑 髓。
这时猴子们都已经醒过来,痛得惨呼连连。很多家仆都吐了。
而齐光却一勺接一勺吃得津津有味:“此乃人间美味呀,还热乎着呢,尔等都不想尝尝?”
该是地狱美味才对吧!
大多数家仆心里都这样想,但无人敢说出口,只有大落疑和小落疑“英勇无畏”地站了出来。他俩虽然也不敢吃猴 脑,但在旁边碰着佐料大肆奉承。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正是咱们公子卓尔不群的原因所在呀!”
公子齐光听了仰天大笑。老师百丈冰听后却仰天长叹。
其实他更看好公子兰台,也一直怀疑所谓的隐身贤者就是他。但百丈冰这把年纪,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作为赌注,赌在另一位皇子身上了。
再说,人家公子兰台早有自己的老师,且相处十分融洽呢。
更融洽的,是公子兰台跟山鬼的感情。
一人一神,彼此尊重,彼此诚实,两情相悦,恰似天生一对。
他们不见的时候总渴望相见,他们相见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公子,予儿奏首乐曲与你听啊。”
兰台一个“好”字还没说完,山鬼身形一闪,已不见了。
兰台早习惯了美人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紧张,只眼角含笑耐心等待。她从来不会骗自己。
音乐果然响了起来,却不是想象中余音袅袅的七弦古琴。
不知是何乐器,一个音一个音缓缓流出,比古琴音色更深沉、厚重。在宫商角徵羽不同音阶中,切换得却那般自然和独特。
霍兰台侧耳倾听,尚未过瘾,乐声却止住了。
他刚要抬头寻找佳人,佳人已然在怀里了。
他的大掌偏巧握在她胸前那处柔 软,赶紧触电般地放开。
“为什么公子有时很喜欢予儿,有时又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霍兰台老委屈了。
他怎么会不喜欢那处柔 软呢?喜欢到骨子里了!
他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jing 虫 上 脑 伤害了她。尤其是在大业未竟、且自己还什么都给不了她的时候。
“怎么是嫌弃呢?是我不愿冒犯了予儿,怕你把我看作轻 薄之人。”
山鬼一脸认真寻求答案,可是听得云里雾里,满心的不解都写在脸上。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就想天天跟他腻在一起么?喜欢一个人,不就希望跟他靠得越近越好么?喜欢一个人,不就喜欢摸 摸 抱 抱他/她么?这些不都是发自内心的么,怎会有轻 薄之嫌呢?公子说的道理予儿怎么听不懂?”
兰台越发感慨,予儿的心思纯净得像初生婴儿的眼睛,世俗礼法对她来说只是羁绊,她是一个尊崇自己内心的人。
可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该保护她,而不该趁机占她便宜。
他一个没转过神儿来,山鬼的小手已经拿起他一只大手放在自己腰间,仰起头问:“难道公子不喜欢抱我么?”
“喜欢。”
兰台的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是发自肺腑。
美人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再躲躲闪闪,未免伤了她的心。
双手搂住她柔美的腰肢,深情亲 吻她的额头。明明身有雷霆万钧之力,却给她极尽的温柔。
吻有很多种,激.吻、舌.吻、小鸟轻啄......充满欲 望,带有暗 示。兰台却觉得,唯独吻额头不同。
吻那个地方,有怜惜,有宠爱,纯粹又神圣,却充满着最强的保护欲。
山鬼闭上眼,微微翘着嘴角,毫不掩饰全心全意陶醉的神情。
好软。
他们同时想。
山鬼的意思是公子的唇,而兰台的意思是山鬼的胸。
山鬼伸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公子还没猜,刚才到底是什么乐器?”
“我猜是敲击体鸣乐器,有点像木琴,可又比它的声音更低,更厚重,更有回味。”
“嘻嘻,没想到公子对乐器也如此有心得。”
“我猜得对么?”
“也对,也不对,走,予儿带公子去看看。”
云容山就像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有天,有地,有山,有水,有生命的轮回,也有四季的风景。
但这四季却并不是严格按时间流转的,而是按地理位置。山顶常年白雪皑皑,而半山腰许已是百花争艳;天池的湖水可能还结着厚厚的冰,山脚池畔却能听取蛙声一片。
眨眼之间,霍兰台已从方才的夏末,置身于一片赏心悦目的秋叶林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