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时,梦周还在睡梦里就被一阵大力的拍门声惊醒。她迷蒙中打开门,还未看清是谁,门外人就风似的进了屋子。
“你怎么还没收拾好。”
梦周揉揉眼睛看向鹤山,迷惑道:“收拾什么?”
“我们今日要离开边城去京都啊!”
“恩,我知道啊,可淮之兄昨晚不是说要我们等他从官府回来再走吗?”
鹤山道:“我已经等了他许久都不见他回来,我想了想,还是我们收拾好去找他来得快。”
梦周看看窗外刚亮起的天色叹口气,她知鹤山心急去京都找那位林姑娘,也不再多言,洗漱过后便麻利收拾东西,带着小空随鹤山往官府去。
边城府衙外,在梦周抱着包袱眼呆呆瞧着鹤山第三次被门口守卫赶退时,她终于忍不住长打个哈欠,把包袱交给小空道:“看好了,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好”
门口守卫一脸正气道:“我同你说过了,这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小心治你个扰乱公职之罪。”
鹤山转身看见梦周摇摇晃晃靠近的身影,一把揪过她道:“你知不知道淮之兄还有什么别的名字,或者他有没有给你什么物件?”
梦周沉思几秒,从袖里扒拉出一个弹弓,试探道:“这个算吗?”
门口侍卫见状,怒声道:“赶紧走开,别在这妨碍公务,不然连你一起治罪。”
“好好好,我们走。”
梦周说着拽过鹤山边走边低声道:“你别急,你想想淮之兄这么早又孤身一人来这肯定有他的理由,既然他都留了口信了,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璟溶从府衙出来临上马车之际,他眼一撇就见大门侧角落里窝着个熟悉的人影,怀里报个包袱睡的安稳无比。
璟溶叹口气冲身边人低语两句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听见声音,梦周一下惊醒,“你出来啦!鹤山,鹤”她说着兴奋转头,可身边哪还有鹤山和小空的身影。
“欸,他们人呢?!”
璟溶拉住四处转圈找人的梦周,无奈道:“别找了,这就你一个,在外面还能睡这么踏实。”他说着从梦周脑袋上揪下张纸条道:“喏,他们给你的。”
梦周看过恨恨道:“鹤山这家伙,回去客栈也不同我说一声。”
“罢了,我已经着人去接他们了。”
官府门口声势愈发浩大,梦周探身看去,几对官兵拥着个年迈的红袍老者走出来。梦周低声道:“那个人是王世如王大人?”
“嗯。”
梦周面露难色,“我们不会要和他一起去京都吧?”
“嗯,怎么了?”
梦周挠挠脑袋道:“我这人吧,不大喜欢和这种大人物同行,万一我说错什么话得罪他,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璟溶失笑道:“我看你之前在那些大人面前不是挺自如的吗?”
梦周垂首嘟囔道:“那不一样。”
璟溶揉揉梦周脑袋,宽慰道:“不会的,我已经同王大人说好了,我们只跟在后面就好,走吧。”
临近王世如,璟溶余光瞄见梦周,她果然一反常态的乖巧。
“王大人。”
王世如看一眼行礼的梦周,冲璟溶道:“这位是?”
“我之前同大人提起过。”
王世如恍然,“既然如此,二位请便。”他说着冲身边吩咐道:“传话给下面,即刻出发。”
“是。”
片刻后,马车停在边城牢狱前,梦周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几个身着囚衣的男人被押送上囚车,她回头问向璟溶道:“这是那天在常氏的那几个蒙面人?”
“是,王大人此趟就是要押送他们回京述职。”
梦周瞪大眼,“如果有人劫囚车,那我们跟着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即使不同王大人一同回京,我们这一路也难躲劫祸。”
梦周点点头,“也是,毕竟王大人也算个大官,这路上万一有点什么,京都来人也及时。”
她说着好奇道:“欸,淮之兄,你刚说王大人是回京述职,那这次你立了这么大功劳,你说上面会不会给你升官?”
“应该不会。”
梦周一脸可惜道:“啊,你做了这么多事还不能升官啊,那奖赏呢,圣上会不会一高兴奖你一大笔银子?”
璟溶认真思考几秒道:“应该也不会。”
梦周拍拍璟溶肩,沉痛道:“那着实是辛苦你一片赤诚报效国家了,这样,你什么时候想开了,要开个算命馆或者武馆我一定来捧场。”
璟溶一下被逗笑,“好。”
马车外传来小空试探的声音,“梦公子,你在吗?”
梦周立马探身掀开帘子,“我在这。”
待鹤山和小空上了马车之后,梦周没好气的质问鹤山道:“不是你说要在官府门口等,怎么又回去了?”
小空疑惑道:“我们走的时候,不是梦公子你同我们说的快去快回吗?你忘了吗?”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
鹤山摊摊手,看向小空道:“知道我为什么留字条了吧。”
小空点点头,鹤山向小空嘱咐道:“所以你下次再同梦周说事情,一定要保证她清醒,免得她像今日这般赖账。”
“闭嘴吧你。”
按照原计划,车马本打算晚上在永乐城官坊停歇,可无奈白日里马匹频频出问题,直到天黑路程才勉强行了一半,王世如只好下令停队休整。
一片野林里,梦周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揉揉酸疼的腰,抱怨道:“要是照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才能到京都啊。”
璟溶拨拨火堆道:“等那些人来过,我们就能顺利回京都了。”
鹤山看向囚车道:“也是,这一路上若真没有个劫囚车的,倒还真显不出我们费尽抓他们的意义。”
梦周道:“看来今个这马出问题就是前兆喽。”
鹤山,“是啊,所以这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凶险等着我们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梦周说着看向璟溶,眼里光芒又起,“是不是啊,淮之兄。”
“自然。”
京都城内,黑云压顶。
“主子,他们快到永安城了。”
屏风后人影晃动,“我们的人都到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记住,动手利落些。”
“是。”
第二天天明,梦周临上马车前看一眼远处的天,灰蒙蒙一片,一副风雨欲来之势。果不其然,马车行到一条矮山道之时,天忽的稀稀落落下起雨,不出半刻,窗外雨滴落声愈发大。泥泞土路上,马车也愈发难行。
忽的,前方一声巨响,随之传来一片混乱的打杀声。
小空顿时紧张起来,“鹤山哥哥,他们是不是来了。”
小空话音刚落,马车车身就被狠力一撞,璟溶一把揽住梦周,皱眉冲鹤山道:“照顾好他们。”他说罢掀帘下车。
一声哨音响起,几道利剑破空而出,不出几秒马车周围便恢复安稳,那阵打杀声也渐弱下来。梦周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泥泞地面上,雨水和血水交融在一起,歪歪扭扭流进黄土里。
几米之外,囚车四散,那几个囚犯仰面躺在黄泥里,脖间血流如注,他们周围,几个黑衣人和侍卫正在雨中殊死拼杀。
“公子小心。”
随着那声大喝,马嘶鸣一声,车身顿时往侧面倾去。
紧要之际,鹤山伸手拽过梦周和小空,一把把他们推向车外的璟溶。
梦周惊慌失措中转头看去,那车马已带着鹤山翻倒进山道侧面的斜坡里。
“鹤山!”梦周喊着就要往下冲去,却被璟溶一把拉住。
“我去带他回来。”璟溶说着握紧梦周的手,放低声音,“你在这等我。”
几秒后,梦周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里带着颤抖,“一起回来。”
“好。”璟溶把小空和梦周推向一边的三七道:“带他们出山道。”
“是。”
雨势渐停,半个时辰后,梦周终于在山道口看见璟溶和鹤山一瘸一拐的身影,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鹤山,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要到下辈子才能见面了。”
鹤山苦笑着拍拍梦周道:“我这不好好回来了。”他说着看向一边沉默的璟溶,推推梦周道:“多亏淮之兄我才能回来。”
听见这话,梦周松开手蹭蹭眼睛看向璟溶,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还的。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在所不辞。”
三七原以为璟溶会说些什么,哪知他只是淡淡应声好便作罢,三七看一眼璟溶藏在身后滴血的指尖,心中长叹口气。
前方马蹄声响起,不久,一对人马出现在眼前。
鹤山仔细瞧去,瞪大眼道:“那不是宗之献吗?”
“什么!?”
鹤山拽住准备开溜的梦周低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跑啊,难不成等着他来抓我们。”
鹤山翻个白眼,道:“他那时候又不知道我们,你做贼心虚跑什么?”
梦周碰碰鼻尖有些尴尬,“习,习惯了。”
这端,璟溶自看见宗之献的那一刻,心中的不安就愈演愈大。
果然,他还未来得及出声,宗之献就翻身下马,砰一声单膝跪在地上道,气势如虹,“臣来迟,请淮安王降罪。”
他身后人马见状立即双双俯身跪下。
空气中瞬间沉默。
梦周艰难的咽咽口水,四处扫一眼,最后目光不可置信的停在璟溶身上。
她深吸口气,抓住鹤山的胳膊,虚弱道:“扶我一把,我腿软。”
璟溶认命似的叹口气,他这么多日子屡次为今日身份坦白做铺垫,也曾无数次想过和她说清楚的场景,却怎么都没想过今日会被宗之献横插一脚,如此猝不及防的被迫揭露身份。
璟溶看向梦周,两人目光一相接,她立马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瞪大双眼,呆立在地。
“淮安王…”
宗之献还未说完就被璟溶无力的声音打断,“起来吧,你怎么在这?”
“臣奉圣上之命,特护送您回京。”宗之献说着眉头一紧,“您受伤了。”
璟溶余光瞥见梦周欲上前却生生刹住的步子,道:“无事。”
宗之献道:“淮安王,前方臣备了车马,还请您移步。”
短短几步路,梦周走的心思起伏。
璟溶临上马车之际,脚步一顿,看向梦周道:“过来。”
梦周立马下示意摇头,璟溶抬抬流血的手,意味深长道:“在所不辞。”
马车上,璟溶靠在软垫上,看着难得沉默正经的身边人,忽的起了捉弄的心思。
“疼。”
果然,璟溶话一出口梦周立马停手,紧张道:“对,对不住啊,小的手笨,要不你。”
梦周说着话一顿,“要不您还是找个大夫替您看看吧。”
璟溶没接话,梦周咬咬唇,试探道:“那小的先下去啦。”
“你打算以后都这么同我说话?”
听罢,过往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行忽的就像走马灯一般涌入梦周的脑海。她叹口气放下手里药瓶,声音里一派看淡人世生死,“罢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真想杀鸡儆猴,我也是没办法的。”
“…”
车上沉寂一秒,璟溶无奈道:“接着上药吧。”
梦周狐疑的看一眼璟溶,慢慢拿起药瓶又放下。
“放心,我还不至于借口上药不当把你扔进牢里。”璟溶正说着手上忽的一疼。
看见璟溶皱眉,梦周耸耸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说了,我手笨。”
听见这话,璟溶揶揄道:“不装了。”
梦周叹口气,拿起药瓶道:“反正这么一路我所有样子你都看遍了,要是真想收拾我,还愁没借口。”
“也是。”
“你不会真的这么小肚鸡肠吧!”
“诽谤皇室子弟,罪加一等。”
马车外,三七听着车内对话,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