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杨帮事了,梦周一行人才算真正和谢迟见了面。
“谢大帮主。”
谢迟:“诸位不必客气,请坐。这次谢某能洗清嫌疑平安出来,多亏诸位帮忙,来,我敬诸位一杯。”
梦周道:“谢大帮主客气了。”
谢迟挥挥手,小厮端上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我知诸位辛苦,这是谢某的一点心意,还望几位公子莫嫌弃。”
鹤山伸手掀开个角,瞬间瞪大眼睛,碰碰梦周胳膊,低声惊喜道:“黄金,这次是黄金。”
“闭嘴!”
谢迟笑笑没说话,梦周道:“谢帮主,梦周有几个问题可否请帮主一解。”
“请讲。”
“谢帮主可知绍光与刘意之间的交易。”
“知,但不清。”
梦周:“高大人可否同谢帮主提起过你与他之间通信一事?”
谢迟:“提起,但并非是我所写。”
梦周拿出之前的那几本书,“那谢帮主可知这几本书从何而来?”
谢迟翻翻,摇摇头道:“不知,我从未见过。”
谢迟说着翻过书撕开尾页道:“我们水杨帮里的书都有专人负责,且书后尾页有夹层,这书没有,应该不是水杨帮里的书,不知你是从哪得的这书。”
“哦,偶然拾得的。”梦周说的很坦然。
谢迟没在追问,梦周看一眼桌上黄金,拍拍道:“这个我们就不收了。”
“这怎么能行。”
梦周:“没事儿,多大点事啊,谢帮主不用放在心上,那个,黄金就不用了,你给我们些碎银就好。”
这话说的一气呵成,谢迟一愣,笑道:“既然梦周公子说了,那我自当从命。”
谢迟走后,梦周问向璟溶道:“淮之兄,这事你怎么看?”
“不可全信。”
“我也觉着,看谢迟收拾刘意的手段,若不是知己知彼,又怎能做到一环扣一环,万无一失呢?可惜现在水杨帮事情都了了,我们也没什么时间深挖了。”
鹤山道:“你还想怎么挖,你别忘了,我出来是寻亲的可不是来陪你破案的。”
梦周塌塌肩,“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等中午吃过饭我们就走。”
“梦公子。”
梦周看看来人道:“怎么了?”
小厮道:“梦公子,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说话。”
梦周一怔,起身拍拍鹤山道:“你先收着,我聊两句就回来。”
“哎哎,我这…,啧,真是只疯兔子。”
璟溶,“…”
到了中午还不见梦周身影,鹤山边收拾包袱边骂道:“我就知这家伙不靠谱,为了偷懒恨不得同人把天聊破。”
“鹤山。”
鹤山转身道:“淮之兄你来了,坐。”
璟溶没动作,问道:“她回来了吗?”
“还没,她这会应该正聊的热闹呢。”
璟溶:“我去看看。”
“欸,你不用…,这都什么毛病啊,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空,“鹤山哥哥你说什么呢?”
“哦,没什么,你行李都收好了吗?”
“恩。”
“行,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能离开这破地方喽。“
自沈敏儿院里被烧后,她就移居到了西苑暂住,加之这两天事情繁多,她心情低落也没什么心思外出疯跑。所以当她在园中发呆擦剑时,乍一看见璟溶出现在门口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姑娘。”
此话一出,沈敏儿才知是真,她忙的起身把剑藏在身后,顺头发的时候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悲叹口气慢悠悠坐回凳上,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梦周她没来沈姑娘院里?”
“你自己不都说了,再说,我也没找她的必要了。”
璟溶压着声音道:“有一个右手刻刀疤的小厮早上来桃苑,自话奉姑娘意思请梦周一叙。”
“怎么可能,我院里压根没这个…”
沈敏儿说着窜起身,“你刚说右手刻刀疤!”
璟溶忽的喉咙有些发紧。
“是什么人?”
沈敏儿攥攥手,皱眉道:“是我二哥的身边的死卫,可是我昨日明明看见他被阿图带走了。”
沈敏儿说着拿起剑冲一旁喊道:“月儿,去我大哥那把阿图找回来,就说我在后西门等他。”
半刻后,璟溶、鹤山、沈敏儿还有阿图在后西门汇合。
沈敏儿指指地上血迹道:“能从水杨帮避开守卫出去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了,刚刚阿图说那人受伤了,现在他还带着一个人跑不远的,我们顺着血迹找过去,一定能找到他们。”
鹤山:“我们走。”
梦周边走边看四周越来越陌生的景象,心中不安逐渐扩大。
现在他们身处这荒郊野岭,虽说身前这个男人受了伤,可毕竟他是习武之人,若是他起了杀心,她这条小命今天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想及此,梦周往后拽拽那根相连绑着她的绳子,见身前那男人回头,梦周忙的晃晃脑袋呜呜出声。
嘴里布子被抽掉,梦周喘几口气,小心翼翼道:“这位大哥,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能不能明示,我也好赔罪啊。”
那男人没说话,扔下手中布子,扭头扯着绳子往前走去,梦周被豋的猝不及防,手腕一阵磨疼。
“这位大哥,我们之间若真是有仇,你大可以明讲嘛,说不定就是误会一场呢。”
“这样,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无缘无故绑我吧。”
“总不会是因为顺手吧。”
“这位大哥,你别不说话啊,你就算要杀我,也得告诉我个理由吧,不然真到了黄泉之下,那你我总有相见的时候,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是邻居,那时候,你说多尴尬呀。”
“哎,我说…”
梦周正说着那个男人忽然刹住脚步,梦周小声道:“怎,怎么了?”
那男人转身死盯住梦周,眼神狠厉。
梦周心里慌乱,完了完了,他不会要在这杀人灭口吧。
梦周环顾一眼四周心里更加悲怆,鹤山早就说过她心里一慌就嘴不停这毛病迟早要害了自己,现下看来一点都不假。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
“好,我闭嘴,我闭嘴。”
那男人攥攥拳头,一步步上前。
梦周看一眼身后树林欲哭无泪。
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被树枝绊了脚跌倒在地,那男人蹲下身,伸手抓起梦周衣角,猛力撕开。。
梦周用力推向那男人胳膊上的伤口处,奋力道:“我告诉你,你要杀就杀,别整这些没用的,我…”
梦周话还没说完,就被扯下来的布条塞住了嘴。
那男人顺手又从梦周的衣角扯个条子扎住伤口,抬眼之间,他定住动作看向梦周。
几秒后,他冷笑一声,伸手夺过梦周手里的药瓶,扔向身后。
“还有吗?”
梦周慢慢摇摇头。
男人拎起梦周面无表情道:“最好是这样,我这可从什么不杀女人的规矩,听清楚了吗?”
“嗯嗯嗯”
“走。”
血迹在一片树林消失,阿图四处找一圈道:“小姐,还是没有。”
沈敏儿:“脚印呢,脚印总有吧?”
阿图:“脚印从这开始就分向好几处方向。”
鹤山:“怎么会呢?你们不是说逃脱的只有一人吗?”
沈敏儿着急道:“阿图,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你说啊!”
阿图别过眼道:“估计是前些天放走的那几个刘意的手下回来了。”
鹤山惊道:“什么!?”
“那就分开找。”
璟溶沉声道:“总会找到的。”
“好。”
转眼间,太阳西斜,男人总算肯在一间破屋子里停下脚。
进了屋子,梦周才发现这屋中还有三个男人,那三人见了他起身,道:“你怎么这么慢,这就是那个女人,模样生的不错嘛。”
“你最好别碰,出了问题就没什么用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独眼男子应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教我。”
他说完像是出气一般把梦周推在草垛上,讥笑道:“那你就好好呆着吧。”
没过半刻,那独眼男子起身不耐烦道:“怎么还没来,你不会抓了个废物来吧。”
男人没接话,那独眼男子走到梦周身边一把扯下梦周嘴里布条道:“欸,你叫什么来着?”
一片沉默,那独眼男子拨拨梦周被撕开的衣角。
“有些人说着不让我们碰,自己倒是下手挺快。”
一个高个男子出声道:“现在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了。”
“怎么,你害怕啊。”
那独眼男子说着上手拔下梦周的发簪道:“现在这时候怎么就不能说这些了,你说是吧,小美人。”
梦周咬咬唇没说话,攥紧被绑住的手用力打向他的独眼。
啪一声清响,梦周脸上瞬间红起一片。
“你个小贱人,给脸不要脸。”
他说着把那根发簪扔进草垛里,伸手拉开梦周衣带。
“滚开。”
“我看你还能倔到什么时候。”
那独眼男子说着还想进一步,胳膊被抓住,“有人来了。”
“正好,等会一起弄死你们。”
房门推开,独眼率先而出,看见璟溶,他啐一口道:“我当是来了什么人坏大爷我的好事,原来是个公子哥。”
听见此,璟溶眼神瞬间凝结。
“她在里面。”
“没错,正给大爷我暖床,哈哈哈哈。”
独眼笑声还未完,手中剑就被轻而易举的夺走,他脖颈一凉,顿时血花四溅。
独眼倒下,璟溶才看见屋里的梦周。
见眼前状况,男人神色一变,扯起梦周丢给那高个男子道:“看住她。”
说完便和另一人上前迎战。
七八招下来,男人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一旁,血喷涌而出洒在他身上,他却连看一眼同伴的时间都没有。
璟溶划剑挡过男人攻势,翻转剑身直指他心口。
一声闷响,那男人跪倒在地,吐出口鲜血。
璟溶抽出剑,转向屋内。
那高个男子瞬间开始慌乱。
“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璟溶像是疯魔一般,双眼通红,不听不顾,提着手里剑一步步走近。
高个男人愈发慌乱 ,甚至连手中剑都开始发抖,梦周趁此机会右倾身避开剑身手肘击向那男人的腹部。
高个男人惨叫一声手中剑落地,璟溶飞身上前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血顺势而下,瞬间染红一片草垛,梦周捡起地上剑割断绳子,慢慢转身看向璟溶,他周身寒厉,垂首立在两步之遥外,手里长剑滴答汇成一道血痕慢慢流动。
梦周忽然好像比刚才还心悸,她慢慢向前轻握住璟溶的手,颤抖着声音道:“淮之。”
听见梦周的声音,璟溶好像回了魂一般,他抬眼看向眼前人。
不过一瞬,璟溶眼里阴寒散去。
长剑落地,璟溶一把拥住梦周,周身微微颤抖,声音里像是回荡在长长宫道里的一颗石子一样孤寂悲伤。
“我错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要那些了,我放手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梦周肩上几点凉意,她微微一怔,试探着伸手拢住璟溶,虽有些无措,可她还是慢慢点点头,“好。”
太阳落山,梦周看向身边人叹口气,这地方她本就不熟悉,现下天色昏暗,再加上唯一一个识路些的还不知怎的疯魔了,只知道跟在她身后死也不撒手。
现在可好,两人越走越偏,只能到这山洞里对月惆怅,也不知鹤山那边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们啊。
梦周长叹口气,侧头看一眼璟溶,扯扯身上披着的外衣开口打破沉默,“那个,你冷不冷。”
璟溶摇摇头,伸手碰碰梦周的脸道:“是不是很疼。”
“没事,这都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璟溶掏出瓷瓶,倒几滴在手里揉化,轻轻抹在梦周脸上。
“如果疼就告诉我。”
“恩,好,好。”
梦周目光闪躲,有些不安的绞绞手,不知是不是晚上天凉,璟溶指间好像也染上一层寒意,一点一滴融在她脸上那片肿疼之上。
“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手腕也受伤了。”
梦周看一眼手腕,拉拉袖子道:“没事,就是绳子磨了几下而已。”
见璟溶又不说话,梦周忙解释道:“我真没事,你放心,这种小伤我以前处理的多了,缓几天结痂落痂就好了,在重些的伤抹点草药也就过去了。你要是真不放心,那我便听你的,上药,上药就好。”
梦周说到最后,语气里全是顺从和试探,璟溶攥攥手,收了眼底的情绪,抬头道:“你不方便,我来吧。”
“好。”
听此,梦周立刻乖巧的伸手。
一时无声,璟溶放下药瓶轻声道:“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要说没有确实违心,但我保证我那时绝不是害怕,现在心里也没有任何对你不满或歧意。”
璟溶拢拢梦周身上衣服,道:“我知道,你不必紧张。”
“那就好。”
梦周说着叹口气,“倒也不是我紧张,只是我以前刚醒过来的时候经常神经兮兮的,有时候一个人呆着呆着就会突然间像是不受控制般的发疯,但清醒的时候我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直到后来我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里才知道原来我心里还住着个疯子。”
梦周说着有些无奈,“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一直住在尧冲弯,我同你提起过我和鹤山曾经搬过几次家。”
“恩,你不喜欢那里。”
梦周笑笑道:“是,我确实不喜欢那里,没人会想生活在一个天天被人戳脊梁骨冷嘲热讽的地方的。”
梦周说着看一眼手,歪头道,“更重要的是,我那时候脾气非常不好,鹤山怕我忍不住失手杀了人,到时候我就真成个蹲大牢的疯子了。”
“后来呢?”
“后来,鹤山为了医治我,花光了仅存的那点家产,还欠了很多债。我记得,那段时间是他最难的时候,他出门做工时为了防止我发病,就只能把我绑在家里,等他一身疲倦提着药回来的时候,还得伺候我这个脾气不好的大爷。有一次我闹得狠惹急了鹤山,他当时气得差点和我同归于尽。不过也许正是那一次,我忽然良心发现,之后就很少再闹了,直到现在我能坐在这里,平静无波的和你说这些话。”
梦周说着直直看向璟溶道:“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坦白自己的过去,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心魔,那只是心里未结的遗憾和痴念,不是错。”
“恩,”
见璟溶放松些,梦周心中才长出口气。
“现在不应该是你安慰我这个受了惊吓的人嘛,怎么就成了我开导你了。”
璟溶弯唇,忽然伸手抱住梦周,摸摸她的头,轻声道:“那好,换我安慰你。”
梦周身子一僵,拍一下璟溶道:“你这不叫安慰,叫占便宜,撒手。”
璟溶轻笑一声松开。
气氛终于回归正常,梦周晃晃脚,道:“我以前还以为你不会武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她说着兴奋地摇摇淮之的胳膊,道:“淮之兄,今天地利人和、时候正好,不如我们就在此处拜个兄弟,日后彼此关照怎么样?”
“……”
“你觉得不行啊。也是,我们两个称兄道弟确实奇怪。不然这样,你还缺不缺妹妹,要不我们认个兄妹怎么样?”
“……”
“也不行?那这样,我呢,不会什么武功,你刚好又如此厉害。不如你收我做徒弟怎么样?师父,师父总可以吧。”
璟溶继续沉默。
梦周很为难,“这样也不行啊,恩,要不这样…”
“师父。”
“啊?”
璟溶揉揉眉角叹口气,无力道:“别说了,我教你。”
“害,你早说嘛,不过我这人有一说一,别人对我的情谊,我定会相报,所以,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
璟溶弯唇。
“确有一事,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