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湖与齐尔结亲的消息一经传开,倒是引起了一片哗然,其中自有坐不住的。坷至踢翻跪在身前的奴仆,怒声道:“怎么,现在另攀了枝,倒是傲起来了,她怎么说”
底下人颤颤巍巍:“郡主说,一切还没有定论,让您别急,她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所以,这几天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身不由己”坷至气急反笑:“好哇,那我倒是要瞧瞧这事要怎么有个定论”说着递给那奴仆封信:“去,给我母亲回个话,让她尽快想想办法,不管怎样,齐尔既然有了争位的念头,就要从开始就打消他这个念头”
“是”
许是草原上许久没有喜事,亦或许是这桩亲事颇有风流之韵,倒是惹得一片议论。如此皇上亲自赐婚那天,众人又惊又疑,两个无名小辈竟得如此殊荣,因而婚礼那天倒是聚集了许多族亲。
宴两旁红灯笼在夜风下轻轻荡起落下,璟煜坐在高位之上笑着开口道:“没想到朕临起身之际还能做桩媒”勒和克躬身回道;“能得皇上赐婚,是勒和克家几辈修来的福气”
璟煜抚掌笑道:“既是如此,朕便再送个贺礼,赐齐尔镇边君”众人皆是一愣,既赐了这名,就摆明齐尔这族,下一任家主的地位。齐尔起身高声道:“齐尔谢皇上恩赐”
璟煜摆摆手:“好好,朕便趁着这喜再做个媒”正说着,场中忽的闯进个小丫鬟:“不,不好了”
“大胆”勒和克开口斥道:“怎如此不识礼数”那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凸自念着:“郡主,郡主被贼人掳走了”
“什么”场上皆是一惊,齐尔站起身面带焦色“圣上”璟煜沉下脸色:“李植”
“臣在”
“派些人手下去”
“是”
“齐尔谢圣上”璟煜站起身来甩甩袖子:“朕乏了,散了罢”说着踏步而去。徒留下一时纷扰惊起的众人。
“酥儿”原又高喊着翻身下马走过来。
“郡主”
原又道:“你怎么在这”
“就要走了,想看看这草原日出”原又坐在一旁:“很漂亮吧”
“恩”远处的颜色像晕开的墨画般,层层渗进天色,愈染愈重,直到那片金光荡开,一步步略过来。
苏清徽伸手握住那道虚无的光语气轻渺:“真是美好啊”原又有些担忧:“酥儿,你”苏清徽松开手,释然的笑笑:“看郡主刚刚的模样,是有什么进展了”
“恩”原又点点头:“这门亲事算是黄了,坷至那厮也是狠心,临门一脚,毁了映湖的清白,还故作悲伤之态,也只有那帮不知内情,被牵着鼻子走的老家伙才肯信他”
苏清徽眯眯眼,他前几日毫无动静,怕就是在等映湖回转,不想轻易毁了这桩交易,不过,想是那映湖已觉他毫无价值,想另谋出路。这才激怒了坷至。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旁原又叹气道“虽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瞧着她那模样总觉有些可怜。像个活死人一般”苏清徽豁然起身,惊的一旁的原又提声道:“忽的做什么,吓我一跳”
“郡主”苏清徽正了神色,半跪在原又身前:“退出去,别再过问此事了”
“你怎么了”
“就这一次”苏清徽握着原又的手腕语气深沉:“听我的”一旁风过草动,带着声声叹息流向平川大地。
原又探身抱住她“好,等你下次来我们再一起看日出”
“一定”原又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越走越远,抚向腰间失而复得的玉佩想起初见她的那天,眉眼间温柔:“沄姨,你看见了吗?她,长大了”
让苏清徽最担心的后果还是发生了,坷至和映湖像两条濒临绝境的疯狗,不死不休, 映湖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悉数坍塌,心里的向往全部倾注成恨意,随着那把利刃插进坷至的身体里,等到众人发现的时候,早已不见映湖踪迹,徒留下一地血红。
映湖之父失了这大好姻缘,唯一可指望的女儿还心智迷乱,背负人命,不见踪迹,那齐尔刚得了圣上封赏,转眼映湖便杀了其弟,而其父又及其宠爱这儿子,必定会来清这笔账,现下别说前途了,就是这脑袋也是寄存在他头上的,不定哪天就被阎王收了去,终日如此郁郁,不久便散手人寰了。
再说那坷至的母亲失了儿子,心中更是怒火滔天,一死一升,心中定然极愤然,果然那圣上亲封的镇边君,没做几天就被毒死在帐中,老家主知道了,结连失去两个儿子,怒火攻心,一病不起,家中一时人心惶惶。
平日一向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海日古倒是站出来,凭着几个老臣的推举捡了这家主之位,而海日古上位之后,第一个收拾的,便是当年害死他母亲的坷至之母。
苏清徽看完那封信长叹一声,点起烛火,看着眼前纸墨化为点点灰烬,随风四散。
走了这几日,白日黑夜颠倒几番,若不是窗外每日变化的风景,她倒真以为是在原地四转了。
忽的外头一阵嘈杂,苏清徽掀开帘:“外头何事”
“酥儿姑娘”
“常远侍卫”苏清徽看向来人略一施礼:“可是殿下有什么需要”常远摇摇头“圣上谕旨,要殿下前往灵淼山一趟,我特前来通传姑娘一声”
灵淼山,她心中一領,那不是废王的幽禁之处,怎突然要。想着她抬起头:“圣上可同往”
“只殿下”
苏清徽道:“我知道了,我这便收拾行李”
“也好”常远调转马头,语气淡漠“姑娘随圣一同回京,倒也安全”
苏清徽欲放下帘的手一顿,趴在车玖上笑道:“我何时说要随圣回京了”常远扭头严肃道:“我一向知道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知不必多说,姑娘还是回去的好”苏清徽换只手撑住脑袋,歪头道:“这我自是知道的,我一向聪明,所以也知你走这一趟只是通传而已”
至于如何选择,他既已给了我机会,自是我说了算。常远微微一愣,有些语塞。
“行了”苏清徽放下手,隔着帘子的声音有些雾蒙“多谢常侍卫跑这一趟,酥儿明白”
待璟煜的车马绝尘而去,璟溶转身,苏清徽正背着个小包袱站在原地,定定瞧过来,看见他的目光崔然一笑,仿佛已站了许久。
“殿下”璟溶伸手递给她缰绳:“自己可以吗?”苏清徽接过点点头。
“那好”璟溶说着翻身上马“跟在我身后”
夜色渐浓,璟溶扯下缰绳停住脚步,“前面是片密林,天色晚了,贸然进去,必要费番功夫,暂且在此处歇一晚,明早再行”
“是”
苏清徽吃着薄饼,看向一旁端坐闭目歇息的璟溶,轻嘘口气,伸开双腿扭扭腰,抬眼瞄见常远讶异的眼神,不以为然的打个哈欠。
定是又在心中诽谤我,没半分女儿家姿态,她抖掉身上的饼渣,心道,从前做世家小姐都未束了她去,更何况现下只是个讨生活的小丫鬟,要那些虚态做什么。
伸个懒腰,余光瞧见一旁正襟危坐的璟溶,叹口气。如此奔波劳累,她早已一身土色,他倒是像个出尘的老道,高致悠然。她心中忽的起了玩弄的心思。
常远看着映在璟溶头上影影绰绰的兔子耳朵,瞪着眼睛警告苏清徽,她更起了兴致,变着手势,换着影子在璟溶头上作怪,正乐此不疲,被作弄的主人公忽的睁开双眼,苏清徽举在空中的手一僵,立马转移视线扑棱着手嘴里念叨:“这别的没有飞虫倒挺多”璟溶看着眼前心虚作乱的身影,眉眼轻动。
片刻后,苏清徽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只觉眼皮越来越重。“酥儿”
“恩”她迷蒙的应一声。睁开眼剑尖映过来的光,惊的她一起。伸手捞起包袱,躲在璟溶身后,警惕的看向四周。
静悄悄一片,月色下,映在地上的枝叶像鬼魅一般,时隐时现。忽的一声脆响,璟溶挥剑挡开飞来的利箭,反手握住苏清徽的手腕。
嗡鸣声中,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苏清徽吸口气,她就知道璟煜兜兜转转,下晌才放他离去,启程来灵淼山,等的就是这一刻,不过,她凝神看去,一旁插在地上的羽箭,怎的这般熟悉。
未等她记起,那些黑衣人便齐齐出手。“殿下,你带酥儿姑娘先走”璟溶翻身挡开几剑,揽过苏清徽,飞身放她在棵大树之上,轻声道:“闭眼,等我”
清徽听着耳边越来越激烈的剑声,睫毛轻颤,不对,她虽没见过常远的身手,但以璟溶的功夫,不至于纠缠如此长的时间,她捏紧双拳,慢慢睁开双眼,月色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像朵浸血的白莲,苏清徽看着越来越多的杀手,咬咬唇,不行,这么下去即使他们有百般手法,总会力竭。
她解开包袱,掏出个瓷瓶,还好出门时带了,仔细辨认方位,卯足了劲放手,银珠在半空中炸开,白色的粉末随风散开,瞬间几人瘫倒在地。
璟溶身形一顿,抬脚挑起一旁的弓箭,反身利落的朝左侧射出一箭“常远,闭气”不过几秒,咻的一声,一道银光冲来,璟溶拉弓松手,叮,一声清响银珠与箭头在空中相撞,变了方向,在左侧炸开。
几个黑衣人察觉了苏清徽的方向,提剑围上前去,苏清徽手一抖,翻出那些瓷瓶,捡出个最大的,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股脑的全撒下去,瞬间几声惨叫,上前来的那几人捂着被灼烧的脸连连退了几步,气官一开,受了紧接而来的迷气,双双瘫倒在地。
苏清徽松口气抱紧小包,刚欲坐下,忽的身后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凸自挣扎两下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殿下”常远踏过地上的尸体走过来“只找到了这个”璟溶收好弹弓接过那封飞信。
“殿下,是否要追”
“不必了,她该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