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杀了?!李显他怎么敢的?!”太平公主觉得自己一生当中听到的最荒诞的消息都集中在今天了。那个懦弱到连被母亲责骂都只会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男人,现在居然也会开始动手杀人了?
“这……”小厮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也只是零星地打探出了一点概况,至于个中细节,当时不在殿中的人恐怕都还无法得知吧。
“行了,本宫知晓了。”明白自己震惊之下一时失言,太平公主摆了摆手就示意他退下:“记着,时刻盯紧那边的动静,一旦有任何进展,随时来向本宫汇报!”
“是!”一面应下一面急急退出屋去,直到把门给关上,再看不见太平公主的脸,那小厮才长出了一口气,顺便把头上的冷汗给擦了个干净。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公主刚才并没有什么太狰狞的模样,连语气都只是比平常略微重了一点,可就是那种强行压抑住的冷怒,令得他不由自主地就生出畏惧之意来。仿佛是被一团寒冰裹住的烈焰,即使温度彻骨,也依然能焚尽一切。
这么一想,他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赶忙收起满腹心思,小跑着就出去办事了。眼看着神都将乱,而自家主子的心思又不好琢磨,他还是先顾着眼前吧。
并不知晓自己此时的低气压已经足够骇人,太平公主面色难看地思虑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狠拍了一记桌案:“可恶!张柬之那个老东西简直太可恶了!”
就差一步而已!只要张氏兄弟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了。而事后,要怎么让那两个男人闭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偏偏她棋差一招,没有防备李显那头,从而让太**抢占了先机!不过,她也是根本就没有料到,张柬之居然会有能力说服自己那个一向胆小怕事的哥哥。率军逼宫这种事那是可大可小,一不留神就会背上千古骂名,李显能最终同意举事,看来也是大有长进了。
“张阁老敢怂恿太子殿下如此行事,必然是早有准备,想来皇帝陛下的安危不是问题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缓缓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还是一身典型的宫中女官服饰,那通身流转的温雅气息让人一看之下就心生平静,好似再多的愤慨和恼怒都能在瞬间被轻轻地抹平,正是不久之前才来公主府上小坐的上官婉儿:“公主您也用不着太过恼怒,以当前的形势来看,如此迫不及待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虎狼环伺之下,多的是虎视眈眈之徒,太子殿下能不能坐得稳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才行,张阁老可不会跟着他一辈子啊。”
“这个道理本宫当然明白,只是……”抬手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太平公主实在是难掩疲累之色:“算了,可能真的是天意如此,本宫生来就跟那个位置无缘吧。”
“这话是怎么说的,”半挽了衣袖,上官婉儿皓腕轻抬,替她倒了一杯热热的茶:“公主殿下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女儿,每每提及都说您才是她心里最中意的人选呢。”
“那又如何,不管母亲的心思怎么样,最终的结果可都摆在眼前了。”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太平公主脸上的愤懑在此刻尽数消弭,像是真的已经灰心丧气、不愿再多思多想了:“不过,李显他终究还是本宫至亲的兄长,无论是母亲还是他,谁当了皇帝都不会亏待了本宫。这么想想也就该知足了,做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哦?公主殿下当真是这么想的?”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上官婉儿似乎是有些失望:“即使太子登基,您也不是再无希望了,为什么不替自己争上一争呢?要知道,有陛下这位女皇的先例在,您要继任那也是顺理成章,和太子殿下的机会可都是均等的啊。”
“这一点本宫知道。”太平公主点了点头,整个人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话就振作上几分:“只是,如果母亲选择的是本宫,那本宫就算是冒着被世人指责的风险也会试上一试。不过母亲如今都身不由己了,本宫这么一个无人拥戴的女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倒不如就此收了心思,还能让自己多过几天清静日子。”
上官婉儿细细地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最后也只是回以温柔一笑:“若是公主您当真能这么想,那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太子殿下一向与您交好,想来日后也不会失了照拂的。”说着,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慢条斯理地就站起了身:“我出来的时间也够久的了,该回去了。万一紫微宫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我也好去照顾一二,这就跟公主告辞了。”
“嗯,去吧。”太平公主没有起身,只在嘴角处扯了一个淡淡的笑,直到看到上官婉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她这才像是卸去了一股劲似的,整个身子都瘫在了椅背上。
一直在耳房里煮着新茶的秋原闻声进来,一看自家主子的样子,就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声:“殿下,您刚刚跟上官女史说的……应该不是真的吧?”
作为太平公主最倚重的心腹,对于主子心里的盘算,秋原还是能把握得准的。且不说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联系都是皇帝在紫微宫中卧病才真正建立起来的,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真诚和牢固,单论殿下适才那几句话的言不由衷,其实就已经足够明显了。
“当然不会是了。”太平公主半阖了双眼,语气中的颓然一扫而空,却又终究难掩其中的遗憾和失落:“如果真的那么无欲无求,还打算顺其自然的话,我又何苦跟那张氏兄弟暗中联手多加谋划呢?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时机就这样白白错过了,那两个家伙,当真是绣花枕头!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无非就是在向她示弱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