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说,高仙芝入宫了?”坐在皇后寝宫的内殿之中,身着一袭茜色绣着金线凤凰纹样的外袍,李裹儿那张白皙如玉的美艳脸孔显得越发莹润生辉,光彩照人到足以令旁观者完全无法移开视线,显见得这些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的。说实话,自打把那个碍眼的李奴奴远嫁去了塞外,再加上镇国公主府和高府的接连沉寂,她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只觉得放眼神都再没有和她作对的人了,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是以,借着李显和韦氏对她的宠爱,借着她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有惊艳无双的美貌,她在京中越发张扬跋扈,比起以往,那真是又高调了不少,惹得全京城的人都禁不住为之侧目。
“是啊,他去面见你父亲了。”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块芙蓉糕,韦氏精心勾画过的眼线斜飞而起,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和冶艳,像极了一只收起利爪之后闲散地晒着太阳的猫儿:“说起来也是稀奇,他平日里连朝堂之事都不怎么积极,这会儿急吼吼地进来又能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因着自家女儿对高舍鸡那份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迷恋之情,韦氏向来对高家就没什么好感,就更别说是那一贯行踪不定、自视清高的高仙芝了。若不然,依着高家父子的本事,还有他们手里头握着的兵权,她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出面拉拢,又何至于到现在都不闻不问呢?她实在也是怕了李裹儿了,唯恐自己一对将军府抛出橄榄枝,这个心里没个成算的就要等不及地往上赶。届时,她借着武崇训这个驸马好不容易才划开的界限就又要模糊了,更有甚者,还极可能得罪武家,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所以,哪怕是为了这一点,对于高家,她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放弃了。
“难不成,他是去求父亲赐婚的?”朱唇轻启,李裹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在碎叶城的那一仗打得那般漂亮,事后也没提及任何要求,父亲不是一直觉得薄待了他么?指不定啊,这会子上赶着来求个恩典,也算是他为高府争得的荣耀了。”她虽然心悦高舍鸡,但对于高仙芝这个由自己的情敌生下来的孩子,她的心可就不那么大了。当年,自己可是差一点儿就能成为他的嫡母了,可恨棋差一招,终究还是被拒之门外。光是这些恩怨,就足够让她对高仙芝生出怨怼之心了。
“赐婚?”韦氏眉梢轻挑,细细地思索了半晌,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也是,他年岁也不小了,是该考虑娶个合意的人回去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倒的确听说朝中有不少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对高仙芝动了心思,或许,这其中有看对眼的了也不一定。”说着,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语调轻柔却隐约透出了几分另类的深意:“就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能和将门虎子缔结良缘。”
高府在武将之中的地位还是不容小觑的,这万一要是再迎来一个背景过硬的岳家,强强联合之下,会对眼前的局势造成怎样的改变就不好说了。毕竟,高舍鸡并不是她这一头的人,如果他能始终保持中立那还好说一些,但凡他中途选定了位置,站到了其他人那里,那她这边的情形就不容乐观了,由不得她不多思多虑一番。
李裹儿闻言,禁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要真是这样,那他可没有学到他老子的半分专情。李奴奴那个小丫头才走了多久,这就移情别恋了?男人啊,呵,果真都是一群喜新厌旧的东西!”在她看来,其实高舍鸡用自己的妻子来拒绝她,根本就是一个再拙劣不过的借口。他仅仅只是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而已,其他的,哪有什么情深似海,矢志不渝?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永远喜欢最新鲜、最美艳的皮囊,没有一个人会例外的!
李奴奴……像是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被人当头唤醒似的,韦氏正要再度去捻芙蓉糕的手停滞在半空,却是再没有丝毫的动静了。是啊,李奴奴!当初高仙芝明明要死要活都要娶那个丫头来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呢?而且,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从长安回来的人说过,当初在带桃夭郡主回神都之前,原本高府和雍王府便已经在准备议亲了。若不是李显卡在那个时间点上横插一杠,恐怕双方连定礼都要下过了,又哪还有吐蕃什么事呢!而如此之深的羁绊、只差分毫就能成就的姻缘,难道高仙芝心里就当真可以一点儿都不在乎?更何况李奴奴的长相也都还摆在那里呢,说句不好听的,比起李裹儿,几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婚那日,盛装打扮之下,连自己看了都移不开眼,就更别说是眼皮子浅的男人了。她本来还不太在意这件事,可经自家女儿这无意之下的一番点拨,她倒仿佛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接下去,应该就要出面验证一下了。
“来人!”从软榻上站起身来,韦氏朗声招来了自己贴身伺候着的宫人,在低声交代了几句又亲眼看着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之后,才算是轻舒了一口气。只是那面容之上的神情,比之方才却是明显多出了一丝凝重和忧虑,再不复先时的懒散之姿了。
而李裹儿在一旁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动作,一时之间尚且还没有回过神来:“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着说着态度就变了?他高仙芝就算找了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又能如何,她们可是皇后和皇女,身份地位都尊崇无比,高家就算是脑子糊涂了也不可能干出和己方作对的事情来的。母亲这番举动,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他若真是那么简单去求个赐婚恩旨的,我的这颗心还真用不着高悬着了。”望了眼李显寝宫的方向,韦氏好看的眉眼在不经意间就染上了几抹戾气:“怕只怕,他另有目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