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已是下午了。难得今天阳光好,孟娇正抱着暮云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我与阿素回来,笑着向我们点了点头。她怀里的暮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天上排成人字南归的大雁,小嘴微微地张开,流了口水也没发现。
“那叫大雁,暮云是不是羡慕它们会飞啊?”阿素上前,掏出自己的帕子擦掉了暮云脸上的口水,笑着用食指戳了戳他圆嘟嘟的小脸。
“这孩子还不会走呢,就羡慕起能飞的来了,倒真是随了……”孟娇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口。想来后半句本想说随了李守仁吧,眼中出现了一丝藏不住的落寞。
“等暮云大些了,安宁带着同儿来府里陪他玩,三个孩子在一起,不知要怎样闹呢。”阿素想来是不想孟娇难过,赶忙岔开了话题。
孟娇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比起他们,我倒更盼着你与王爷快些有个孩子,暮云有了弟弟妹妹,一定会开心的。”
阿素闻言,立刻就红了脸,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我昨日回家带了好些杏儿回来,一会儿让他们送去姐姐院里姐姐尝尝吧。”
孟娇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我们三人吃罢了晚饭,我便与阿素回了屋。自从有了暮云,孟娇照顾他总是亲力亲为,甚是辛苦。如此一来,我少去她院中做戏,旁人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阿素此刻正坐在窗前,一手拿着一本画本,一手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杏儿,看两眼画本,就咬一口杏儿,看那样子,十分俏皮可爱,分明就是个闺中小姐,一点也不像是已经嫁为人妇。
吃完了杏儿,阿素抬眼,正看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后陪着笑脸,又拿过一个杏儿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只顾着自己吃,忘了你了,你也吃。”
我接过她手中的杏儿,顺手一把将她拉回了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带着酸甜的杏香,让人流连忘返。为了有人能陪暮云一起玩,我想我们都该努力了。
清晨,悠悠在门口敲门,唤我起床。我看着趴在我身上睡得正香的阿素,颈上一处淡淡的红痕勾起了昨夜的记忆,不觉已红了脸,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轻手轻脚地起床梳洗完毕,嘱咐杏儿她们不必叫她,就去上朝了。
不过三日的功夫,李相和怀桑已将涉及刺杀一案的人贩一一抓捕判决,今日已上报了父皇。大概是有李相在的缘故,怀桑不可任意处罚,诛九族者只有郭源一人,其余人贩砍头者十人,流放者三十人,人贩家属全部没为官奴。
父皇听着他二人的话,依旧是素日那副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威严,只说了句知道了,就算是了结了此案。从小到大,我总会在某个时刻对他感到陌生,此刻就是如此。我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多年,已了解了他为人君和为人父的方方面面,可眼前的他,虽然与往日并无差别,可还是让我觉得陌生,甚至还有一些不寒而栗。这上百条人命,真的能彻底消除他的疑心吗?
“安王来报,突厥可汗今日屡屡率部来袭,掳掠人口牛马上万,请陛下增派军力平定边境。”兵部尚书薛茂才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突厥可汗?就是之前来做质子的飒露吧?朕闻得他行事狠辣,弑父戮兄才换来了这个位子。原想突厥经过了内乱,至少需要几年来恢复,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敢来挑衅了。”父皇皱了皱眉,不屑地笑了笑。“看来,当初是朕小看他了。”
“当初陛下出征在外,郑王殿下监国,让还是质子的飒露逃了出去。若非殿下放虎归山,今日边境想来也就无此大患了。”兵部侍郎郑轼大声说道。他是郑娘娘的远亲,郑家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如今数得上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听他如此说,怕再牵扯进阿素来,赶忙向父皇拱手施礼,说道:“当日放那飒露回去,本想借他搅弄风云,让突厥内斗虚耗。没想到此人手段如此厉害,几年的功夫就已经稳定了内部的局势,是儿臣思虑不周,还请父皇责罚。”
父皇却并没有怒色,缓缓地说道:“突厥为我西北边患,已有近百年了,当日那可汗只是想借我大乾之手杀了不喜欢的大王子,若是你遂了他的心意,于我大乾也没什么好处。你放他回去,激起内斗是没错的。不论是谁做了这个可汗,早晚都会来袭扰边境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彻底地消灭了突厥才可以。”
父皇说着,微微攥紧了拳头,语气也严厉了几分:“这个安王,朕将他封往西北,就是希望他能为朕守住门户,连这一点都做不好,还能忝列皇室吗?”
“陛下息怒,安王殿下一向勤勉守边,这几年边境也一向风平浪静。这次突厥倾巢而来,安王能只配的边境守军毕竟有限。若要打退突厥,还需陛下亲派将领率兵前去,天兵一至,胡虏必会闻风而逃,边境可安。”李相开了口。
我知道,李相的这番话,不过是配合父皇的演出罢了。父皇派安王叔镇守西北,不过是名义上的,显示对边境的重视。实际上,安王叔手中可以调配的兵力不足一万。他也十分小心谨慎,日常有了大事,都会请示父皇,这样才能安稳地做这个名义上的守边王爷。毕竟比起手握重兵引父皇猜忌,因为无能被申斥几句要安全的多。
果然,父皇听了李相的话,先前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思索片刻,说道:“传朕旨意,安王守边不力,罚俸一个月。即日起,郑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孟瑱为左将军,孟义为右将军,点兵十万,十日后率军前往西北与突厥交战。”
“陛下三思,郑王年纪尚轻,且从未领兵作战,如何担得起这样的重担呢?”郑轼此言一出,几位大人也有了附和的意思。
“既然当日是郑王放回了飒露,那这一次就由他将飒露赶出边境。苏儿,你可能当得起这份大任?”父皇看着我问道。
“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所托。”我暗暗地兴奋起来,我做了二十二年的大皇子,终于有机会保护大乾的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