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炎也来不及多想,回头吩咐道:“先别声张,狐后问起来就说我下山去了”
洛炎匆匆赶去后山,进入了冰窟,此时也顾不及避讳什么禁忌陈规,直接打开了葬着沫沫尸身的冰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不伤及沫沫的前提下,将她手中的药瓶拔了出来。
轻声关好棺盖后,便飞身回到了宫中,直奔去了幺歌的房间。
果然,那人也在,而幺歌此刻也已经被他平躺着放在了床榻上,面无血色,像极个死人。
被染成深红色的血衣已经被丢在了床下的脚边,身上的白色里衣也已被浸成了血色。那人毫不避讳的扯开幺歌胸口的衣襟,一道极深的剑伤映在二人眼中,此时竟还呼呼往外冒血。
那人急往伤口处输送一阵灵力,片刻后才将血止住,洛炎见状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他继续输送着灵力并冷声道:“伤及心脉,必死无疑”
洛炎听后一个踉跄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顿时心神打乱,他一时竟已想不出,究竟是谁能将幺歌伤成这样。
“药瓶拿来”他接着对洛炎道,洛炎连忙递了上去。
那人虽说着必死无疑,却还是没有放弃对幺歌的救治,他一边给幺歌输送着灵力,留着她最后一口气,一边接过洛炎手中的药瓶,取出大半瓶红色的药膏涂抹在了幺歌胸口的伤处,然后背对着洛炎对他道:“你先出去”
洛炎有些迟疑,但也没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此时也只有他能救活幺歌了,也只好悬着颗心走出了房间,在门外一直守着,屋内异常的寂静,没有任何的声响。
直至深夜,屋内才终于传出一声:“进来吧”
洛炎连忙转身推门而入,只见幺歌依旧平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略有好转,细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吸声,洛炎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那人,此刻他的脸色也不比幺歌好看多少,原本淡漠的脸上愈加附上了一层冰霜,洛炎小心翼翼地道:“仙上,您没事吧”
那人接着回了句:“无妨”
洛炎又道:“仙上,我安排好房间了,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
那人又回了两个字:“不用”
洛炎只好讪讪地住嘴,他看着榻上的幺歌,满是担忧地转头又问了句:“仙上,歌儿她没事了吧”
那人这一次倒是没再吝啬,他凝视着幺歌道:“要过了今晚才知道。”
洛炎的心又一次被揪了起来,他点点头,便再有任何的动作。
这一夜,洛炎就这样站在幺歌的床边,但凡她作出有半点声响,哪怕是呼吸声停顿一下,他心里都会不禁跟着咯噔一下,这一晚对洛炎而言只能说是惊心动魄了。
眼看着窗外天色渐亮,二人紧绷的心才终于得以舒缓,此时幺歌的脸色已有好转,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在洛炎多次的唠叨劝说之下,那人才终于舍得离开屋里,去了客房休息,但还没过几个时辰,他便又回来了,还是坐在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姿势,守在幺歌的身边,可从他注视着幺歌的眼神中竟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这让洛炎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家的小女究竟是如何与这位大仙结识的,能让他每次都如此的费力相救。
洛炎甚是还忍不住想感叹,幺歌这孩子还真是好命,想想这都已经是第二次死里逃生了。
洛炎一夜未回房间,白笙也难免担心起来,次日清晨,她去询问守卫,见那二人眼神闪躲,说话支支吾吾的,便猜到他二人肯定是有事相瞒,费了半天劲才撬开了他们的嘴,这才得知,昨日下午竟然有人闯入了雪灵宫,而且还带回了重伤昏迷的幺歌。
白笙听后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举止,拔腿就朝着幺歌的寝室奔去,推门而入,只见洛炎正站在床边眉头紧皱着,身侧还坐着一位身形极为眼熟的外人,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洛炎见白笙突然闯入,十分的惊讶,眼神甚至还有些惊慌失措,他本不想让白笙知道幺歌受伤这件事的,至少在幺歌醒来之前。幺歌偷溜下山这件事已经让她够担心的了,要是再让她知道幺歌现在重伤生死未卜,还不得担心死,只怪那两个手下太不争气,随便吓唬几句就全招了。
白笙见状严肃道:“怎么回事?”
洛炎解释道:“昨天歌儿受了伤,是这位上仙救回来的。”
白笙看了那位上仙一眼,可他却从未将目光从幺歌的身上移开过片刻,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并不在意。
白笙转头又对洛炎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从歌儿离开那天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着,现在她受了伤回来了,你还不让我知道!万一歌儿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解释!”
洛炎顿时哑言,回忆这些年,似乎很难得见白笙有这么大的情绪,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问题,她都能冷静的帮自己出谋划策,齐力解决,可每次幺歌受伤,都会让她瞬间方寸大乱。
洛炎沉默片刻后,才轻声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歌儿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没醒过来,不会有事的。”
白笙不理会他,朝幺歌担心的望去,余光突然扫到了床下那件被随手扔到地上的血衣,顿时脸色大变,她指着地面转头对洛炎指责道:“这叫没事了?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当时就不该放她下山,你看她哪次下山是安然无恙地回来的”说到这,白笙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洛炎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揽到了怀中并在其耳边小声安慰道:“你放心,有这位上仙在,歌儿决不会有事的。”
那人突然看了过来,与白笙的视线相撞,看到那人的正脸后,她才忽然想起来,十年前幺歌能死里逃生,不正是多亏了这人的及时出手相救吗?那日只是在他离开时与之擦肩而过,并未有什么接触,甚至连感谢之言都没来得及说,没想到这次又是他。
这时白笙也与洛炎一样不禁困惑起来,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日后,幺歌终于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屋顶,除了有些好奇之外,更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刚一转头,就看了到了狐帝洛炎正站在床边,刚好也在紧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幺歌心中一紧,第一个念头,就是认错。可她刚要撑床起身,胸口却忽然袭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幺歌不禁“啊”地叫出了声,然后又一头栽倒回去,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木枕上,顿时眼冒金星。
她再想坐起来,却被洛炎死死地摁在了床上,只听他道:“别乱动”
幺歌只好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躺好没再乱动。
坐在餐桌旁的狐后白笙听到动静后,也连忙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幺歌看见她也在,便乖巧的叫了声母后,却看到白笙顿时眼泪横流,只见她一边抹去流到脸颊上的泪水,一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歌儿,以后不准再离开我们了。”
幺歌只是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几人严严实实地围在幺歌的床边,关切的目光使她忽然觉得十分的不自在,幺歌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却一眼扫到床边还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面如玉琢般,精致无暇的脸上却少了些许血色,幺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这个人的目光也正放在自己的身上。
“你......是谁?”幺歌回神问道。
那人竟破天荒的笑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你好,我是竹染”
“竹染......”幺歌低着头连着念了好多遍,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又觉得他看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
洛炎在一旁对幺歌补充到:“歌儿,这位是昆仑山上的一位仙者,就是他把你救回来的,十年前也是多亏了他才把你救活的。”
幺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时,那人却已经离开了。
幺歌迟疑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对洛炎道:“父王,我找到沫沫的魂魄了”,紧接着她便想要挣扎着起身,一边费力的说道:“我晕过去之前,就在山下的那片墓地里,父王,沫沫的魂魄就在她的狐皮上!你快去叫人拿回来!”
洛炎不慌不忙的将她按回到床上,然后道:“竹染上仙救你回来的时候,连同沫沫也一并带了回来,你放心,现在药闻阁的所有门生都在尽全力研究复原魂魄的方法,沫沫一定会活过来的。”
听到洛炎的话后,幺歌才终于放心的安静下来,心中的巨石也终于放下了。
后来的几天,幺歌深觉得母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废人,无论饮食起居,还是换衣净身,都轮不到她来动手,就连最基本的进食,也是白笙一勺一筷子亲自喂的。
第一天,幺歌竟还有些享受,甚至觉得这次的伤还挺值的,这样至少没遭到父王母后的责骂。
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是如此,这就让幺歌有些坐不住了。
直到第五天时,幺歌察觉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小幅度的动作根本不是问题,她甚至还偷偷地下床在屋子里溜达了几圈,听到屋外有动静后,又连忙跑回到了床上,做出一副从未下过床的姿态。
白笙一如既往地端着幺歌的晚饭走了进来,轻轻地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幺歌从床上扶起,靠坐在床栏上。她刚把手中盛满白粥的勺子递到幺歌的嘴边,却突然被幺歌一把握住了拿着勺子的右手,接着便听幺歌道:“母后,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让我自己来吧”
白笙顿了顿,想了想后,便把手中的东西都交到了幺歌的手上,幺歌连忙喝了几勺,然后冲白笙笑了笑,一副“你看我已经没事了”的样子。
白笙轻叹一声道:“歌儿,你还记得我前几日说的话吗?”
幺歌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还是假装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一遍喝着手中的粥一遍道:“啊?记不清了”
可白笙却没打算就此揭过话题,她接着道:“我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还有你父王了”
幺歌继续打哈哈道:“我从来没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们呀”
白笙继续叹道:“歌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人类有多么狡猾奸诈你是知道的,你都在他们手中死过两回了,难道还要继续以身犯险吗?”
幺歌放下了手中的碗,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白笙道:“母后,你怎么能跟他们凡人一样,不辨是非呢。有些人的确像你说的那样阴险恶毒,但也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好人啊。他们跟你一样,只是对我们妖族有误解,才会对我们积怨极深,如果有一天我们的误会解除了,凡人与妖族和平相处,那不是更好吗?这样我们也不用让族人一辈子都拘束在一座小小的雪灵山上了”
白笙却不以为然,她满是无奈地道:“歌儿啊,有些误会就像是一团阴云,并非我们想去澄清就真的有迹可循的。”
幺歌不解道:“母后,你在说什么啊?”
不等白笙开口,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还是我来说吧”
那人正是狐帝洛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