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萧菩萨哥怕木南荨自己在帐内觉得孤独寂寞,便向耶律隆绪请旨告罪,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宫帐。
她回去的时候,木南荨正带着柳莺和菊燕两个人在帐内投壶。
“好呀!你们居然不等我,就自己玩儿起来了!”萧菩萨哥快步走进宫帐,解下了外袍将手放到炭盆之上烤火。
木南荨赶紧起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笑道:“贵妃娘娘为何回来这么早?”
“哼!”萧菩萨哥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嗔怪道,“自然是怕你孤单寂寞,才请了旨意早早回来了!却不曾想你们自己竟玩儿的如此开心,都不等我!”
“贵妃也会投壶?”木南荨知道她只是开玩笑而已,所以对她的嗔怪并未理会。
“同你说了多少次了,无人的时候就唤我阿栩!可你却依旧贵妃贵妃的叫个没完,如此生疏我可是要伤心了!”
木南荨看这样一双漂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极为真诚的光亮,便微微一笑道:“我也是怕叫顺嘴了,之后只怕改不过来了!”
说到此处,她稍顿片刻问道:“宴席见可见到我父母了?他们可还康泰?作为子女,我却是一天孝道都没有尽!”
萧菩萨哥先是一愣,随后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双手拉着木南荨说道:“这件事情不能急,总有一天皇上会让你如愿,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的!他们夫妇二人在辽国身份尊贵,皇上对他们也十分敬重。至于身体,一切都有我们,你大可放心!”
木南荨口中所指的父母,是铁镜公主和杨四郎夫妇。可萧菩萨哥知道,她真正的双亲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和楚国公韩德让。
为了耶律隆绪的大业,她却只能顺着木南荨的话,将错就错的演下去。
“奴婢们给贵妃娘娘请安!”菊燕和柳莺赶紧站起来,朝萧菩萨哥行礼。
萧菩萨哥朝她二人扫视一眼,摆了摆手道:“你们二人是她的婢女,在公主面前都没有这些规矩。今儿个又是除夕,这些俗套子快都免了吧!”
“贵妃娘娘!”
萧菩萨哥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了一名小宫女的声音。
“进来吧!”
小宫女获得许可后,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盘子中还装了许多圆圆的白色的东西。
她走到萧菩萨哥近前,行礼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萧菩萨哥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手一指,说道:“放那下去吧!”
待那小宫女退出去后,木南荨十分好奇地走到近前查看。
只见盘中的那些团子不大不小,圆滚滚地十分可爱。可闻上去,却有一股子羊肉的膻气。
“这是什么吃食?”木南荨一脸不解地问道。
“这不是吃的,是用来祈福的!”萧菩萨哥耐心的将辽国春节的习俗,逐一的讲给木南荨听。
原来在春节这一日,契丹族有中一个重要的宗教仪式。
皇帝在除夕这一天,会命人以糯米和白羊髓混合在一起,制作成拳头大小的米饭团并分发给各宫帐,每个宫帐49枚。
五更天时,帐内的人将这些饭团掷到帐外。
至于数量倒不必完全掷出,随心即可。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皇帝会命人到帐外去清点。
若为双数,则会命人奏乐、摆宴,欢庆至天黑;若清点出来的饭团为单数,则会命12名萨满巫师持剑摇铃,绕帐歌咒,而帐内的人则会爆盐、烧地、拍鼠,爆盐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与中原放炮仗的声音相似,而这个过程叫做“惊鬼”。
这是游牧民族,最古老的一种祈福方式。“惊鬼”,也不过是契丹族驱逐邪祟的一种手段。
仪式结束后,人们要在帐内待满7天,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而今年,帐外的数字恰巧为双数。
萧菩萨哥得到消息的时候,赶紧拉起木南荨的手说:“果然!圣上说你是她的福星,你还真是!”
“此话怎讲?”木南荨一脸懵懂的问道。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啊!舅舅怎么就忽然将自己视作福星了呢?
“连着两三年,除夕这一日掷出的饭团都是单数。虽说有萨满巫师做法祈福,可到了冬天,却依旧会因为暴风雪的侵袭而冻死不少牛羊。那可是百姓的命根子啊!”说到此处,萧菩萨哥的眼前就会出现那一幕一幕让人揪心的画面,百姓抱着冻死的牛羊哭天抢地,而耶律隆绪却也会因此愁眉不展。
萧菩萨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道:“今年你来了,帐外的的饭团就变成双数。今年,定会是一个丰收年!自打你来道皇上的身边,他就事事如意。虽说也碰到过一些烦心的事情,却总能在最后关头迎难而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咱们的福星!”
木南荨听罢,却只是轻笑不言,她从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或许是身在江湖,听惯了那些作恶之人却依旧能逍遥法外的事情。
如真有鬼神,那他们手上的冤魂又岂会让这些人好过?
世间作恶多端之人,大多都是被江湖上的侠义之士所斩杀。没听说哪个,是被恶鬼勾走的。
萧菩萨哥盯着木南荨的表情看了半晌,轻声问道:“你不相信嘛?”
“贵妃娘娘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木南荨轻笑着回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是何意?”
木南荨想了想,回道:“孔夫子曾经教育他的学生,对于鬼神应该敬而远之。尊敬,但不可追崇。为君子者,应以正道存于心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世间哪有什么福星,都是皇上勤政爱民感动上苍的结果!”
此话一出,萧菩萨哥随即附和道:“是了是了……一个是治世明君,一个是福星公主。你们都是我大辽子民的守护者!”
“贵妃娘娘!主子让属下来请诸位一起出去,参加拜日大典!”萧义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菊燕原本有些困意袭来,站在一旁迷糊打盹。听到了萧义的声音之后,忽然精神了起来。她双眼放光开心的说道:“姑娘,是萧义大哥来了!”
“我听到了!”木南荨抿嘴嬉笑道,“这萧义也是个神人,竟然如此提神!一听他说上一句话,某些人就困意全无了!”
“这哪是萧义提神啊!分明,就是爱的力量嘛!”柳莺忍笑在一旁帮腔。
而菊燕这一次却也没有反驳,坦坦荡荡的应承下来。
萧菩萨哥带着他们主仆三人走出帐外,来到一片宽广的旷野。
在那里早已是扯地连天的跪满了人,他们每个人的神情之中都充斥着肃穆和虔诚。
耶律隆绪从众人身边走过,举步登上那临时搭建的高台,面朝东方郑重下拜。随后起身,亲自将面前的香烛点燃后,复又下跪。带着高台左右的一众官员,对日复拜。
皇帝升坐后,官员与后宫众妃奏“圣躬万福”,复又再拜。
在这严寒的冬季,只有太阳才能够带给他们温暖的光明。
契丹学者耶律纯曾在《星命总括自序》中云:“日月五星,其为物也,于天地间最大;于天下万物,日主昼,月主夜,乃天之眼目也。”
他认为,太阳是“君主象”,而月亮“为后妃象。”
由此可知,契丹族对于“日月”的崇拜可见一斑。
“拜日”结束,后宫众妃告退。随后,便是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节对皇帝的朝拜。由于近些年宋辽两国在边境偶有摩擦,所以,今日只有西域诸国的使臣前来朝贺,宋朝使臣并未露面。
在回去的路上,萧菩萨哥一时兴起,问木南荨道:“以我的经验,这朝拜仪式一时半刻不会结束。你在这宫帐里闷了不少日子,要不今天带你转转?”
“还是不了!”木南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道,“咱们还是回去吧,太冷了!”
说话间,她用眼睛扫视周围。
地上还存着前几日的积雪没有化掉,脚下的土地都被冻的硬邦邦的。
以前在梧桐苑的时候,到了冬日里她都不怎么出门。这里,可是比雁门山上还要冷上许多!
就在她四处打量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抹人影从自己眼前闪过。
看那人的身形觉得有些眼熟,她不禁停下脚步。
萧菩萨哥一转头,发现木南荨独自站在不远处,朝着一个方向不住地张望,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快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在这找什么呢?”
木南荨在心中反复琢磨,却依旧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于是摇头道:“没什么!刚刚看到一个人影觉得眼熟却也想不起是谁,许是我看错了!”
萧菩萨哥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熟悉的人,此时都在朝拜的大殿上呢!哪里还会有别人!我得赶紧带你回去,想是天气太冷,把眼睛冻花了!”
木南荨皱了皱鼻尖,回道:“你净会拿我打趣!”
临走前,她回头又朝那边望了望,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人。或许真是自己眼花了也未可知,思及至此,她不禁笑道:“走吧!赶紧回去吧!冻死了!”
言罢,木南荨跟着萧菩萨哥快步朝宫帐走去。
待她们走远后,一个人影从一顶宫帐后闪出。他站在那里,朝着木南荨消失的方向楞了许久。他不禁诡异地一笑,随后闪身便再次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