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不靠谱的猜测。”谢池再次强调。
塔罗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命运之轮以命运为名,更是。他只是随口问了个想问的问题,指针刚好因阻力停在梁雯那个位置也说不定。
谢池扪心自问,如果第一次塔罗的箭头指向他自己,他并不会感到慌张,这种不祥的预兆,只不过会督促人更快地去探寻线索和脱险之法,如果因此沉溺于死亡的漩涡,本身就违背了玄学本身的意义——趋利避害。
玄学的目的始终是让人过得更好,如果不能,那么不要玄学也罢。
他不相信红片会泯灭任何人的生机,没有谁生来卑微,就该第一个死,但弱小的确是首当其冲的理由。
“那我要不要去告诉梁雯?”叶笑笑向来心软,这种举手之劳并不会耽误到她,她还是比较乐意做的。
“随你。”
叶笑笑怔了下,一时有点摸不准谢池的态度,她仔细品了下,仿佛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
好命怕骄,烂命怕哀。
叶笑笑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开局就被明确告知,她是最后一个死的,那么她一定特别悠然自得,但如果谁说她第一个死,她一定恐慌惊惧,她如果恐慌到了一个地步,精神恍惚,犯了重大错误,那这反而促进了她的死亡,让她应验了谶言。
但这到底是玄学之哀,还是人的悲哀?
所以谢池说,随你,言下之意,告诉也可,不告诉也可,因为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告诉不告诉,影响不同,但他们又没工夫去了解梁雯到底是个能心平静气接受积极面对的人,还是个会因此惶惶不可终日的人。
有时候告诉反而是害她。
而且眼下这事很尴尬,他们不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万一好心告诉了梁雯,最后死的却是别人,他们怎么赔偿梁雯所受的不必要的担心?怎么面对梁雯接下来必然的怨怼?
叶笑笑交际圈广,还算比较懂人情世故,现在平静下来想想,越发觉得谢池心思通透,活成了人精。
她叹了口气,还是拗不过自己良心,站起道:“算了,我还是去告诉她吧。”
谢池扫了她一眼,调侃道:“这么喜欢管闲事?”
叶笑笑回瞪:“我现在在这也是多管闲事。”
谢池咳了声,想起她可能的确部分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挑选这部片,由衷笑道:“好了好了,你去吧。”
叶笑笑走出去一半,又被谢池叫了回来,谢池忖度两秒,道:“你可以提醒她一句,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呆在自己房间里,具体为什么,你就不用跟她说了。”
叶笑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们现在已知的危险是“高塔”牌里的闪电带来的火灾,而那些火灾痕迹,其实都在房间里。之前仆人又特别怪异地强调,他们选定房间后,房间不可被抢夺,他们也不可再更换房间。
莫非……闪电是根据房间来认人的?
……
叶笑笑走后,谢池便让任泽也去检查下他自己的房间。他们每人虽然能自由挑选房间,但每间房只有一张床,所以他们三人挑了那三间上锁房间边上连着的三个房间。
谢池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看会儿自己带来的塔罗牌找灵感,那边桌上的手机却开始抖。
谢池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继续看,并无理会的意思。
“手机”不高兴了,还是挪,从桌子这头挪到那头,像条鱼游来游去,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谢池没搭理,对着每张牌都仔细看了会儿,一无所获,垂眸思忖了会儿,脑中突然有了个新思路,他将所有大阿尔卡那牌按顺序排列好,一张张连贯地看过去,神思飘飞之际,仿佛看到了一个故事。
“手机”愤怒了,开始在桌上跳踢踏舞,弄出的动机乒乒乓乓的。
谢池无奈抬头:“你憋着行不行,现在不能放你出来,乖,听话,好好呆着。”
他也没想到血魔这么活泼,但如非必要,他不可能放它出来,鬼知道江朔认不认得它的气息。
“手机”呆了呆,发泄怨气似的“吧嗒”一声重重摔在桌上,开始一动不动装死。
谢池撂下手里的牌走过去,哭笑不得地把手机抓住,近乎自言自语道:“我也想让你大展神威啊,问题是目前没那机会,你憋着吧。”
这剑估计是跟沈逸跟久了,特别骄傲嘚瑟,一幅作天作地老子最牛的姿态,果然是个孩子心性,估计以前也没憋屈地呆过app背包。
“手机”又跳了两下抗议,谢池差点没握住,幽幽道:“你老爹再牛逼现在也凉了,现在活着的是老子。”
“剑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见没有?再闹你让鬼给你爹报仇去。”他极轻道。
听到最后一句十分阴险的威胁,血魔之剑终于消停了。
谢池深叹了口气,暗自头大,这算什么事儿,他还得帮沈逸带孩子。
他又回到正题上来,径自走回自己那副塔罗牌前,盯着塔罗牌微微出神。
目前来看,副本里只出现了大阿尔卡那牌,小阿尔卡那牌一点影子都没有,第一夜就快过去,看样子是不太可能有小阿尔卡那牌了。
如果范围能缩小到大阿尔卡那牌的话,那其实又能得知不少信息。
二十二张大阿尔卡那牌按照顺序分别是愚人、魔术师、女教皇、女皇、皇帝、教皇、恋人、战车、力量、隐士、命运之轮、正义、悬吊者、死亡、节制、魔鬼、高塔、星星、月亮、太阳、审判和世界。
因为它们代表的是一个问题精神上的原因,或者说,一个人一生中所处的不同阶段,谢池很轻易就能将之编成一个简单故事。
(愚人)意味着一个一张白纸的孩子诞生了,它乐观而充满好奇心,(魔术师)代表着人无法掌控但是可以凭借的外力,(女教皇)相当于直觉和感知,孩子凭借这两种力量成长,而(女皇)是母亲,(皇帝)是父亲,(教皇)是教导他学习的老师。
他逐渐长大,拥有了(恋人),然后又找到了(战车)牌代表的意志,(力量)牌代表的力量,他开始像(隐士)反思自己的过去,然后在(命运之轮)里意识到自己所知甚少,所以开始潜心学习,理解了(正义),学会抛弃不必要的东西(悬吊者),抛弃过往的一切(死亡),学会(节制),面对自我的兽性(魔鬼),遭遇(高塔)所代表的无可避免灾难,然后选择活在当下(星星),在(月亮)里开始反思,直面潜意识的恐惧,在(太阳)里克服了恐惧,像太阳般乐观积极向上。
晚年将至,他无比成熟,明白自己是过去的行为及信念的产物,而过去的那些,也自然而然决定了他的未来,他(审判)了自身,而迎接这个老人的,将是(世界)。
(世界)代表的是圆满,是持久的成功,是内心的和平成就感,一种安详不可打破的宁静。
副本里目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能和这个故事紧密联系上,但是……却能隐隐将一些对上号。
谢池记得很清楚,侍女之前说的是“游戏进行到第七夜才会出游戏结果”。
为什么一定要到第七夜。
谢池去过《1552凶宅》,数字“7”对他来说有截然不同的意义。上帝用7天创世,7意味着圆满,6意味着残缺不全。
7意味着圆满,而“世界”牌的含义也是……圆满。
是不是说,他们现在遭遇的一切,到第七夜才会有真正的结果?
在命运之轮里辗转徘徊的他们,最终将走向世界,获得一个无比确切的结果,而老人,很多时候为何称之为老,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性,他们之后不长的晚年,境况如何似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
如果他们现在所经历的是大阿尔卡那牌所代表的一个事件过程的话,那会不会有“审判”牌,会不会有其他?
在法庭里,只有“审判”,才能得出犯人最终的处置结果。“审判”是“世界”所代表的结果的前提。
塔罗游戏有输有赢,“审判”所代表的裁决里,也有输有赢,有生有死。
等等——
塔罗游戏是……游戏,有输有赢的游戏。
谢池一惊,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任泽检查完自己的房间回来,就看到了脸色紧绷的谢池。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任泽掩上门,保持沉默,给他思考的时间。
谢池掐了掐太阳穴,万般无奈地开口说:“我们可能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
任泽微微一惊:“什么?”
他仔细回顾了下,并不觉得有哪里有疏漏。
谢池却似乎有些感叹地说:“恐怖片叫什么?”
“《塔罗游戏》。”
“它是什么?”
任泽觉得这问着实奇怪:“按名字,它应是个游戏吧。”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蠢兮兮的,这不明摆着是个游戏么,都写名字上了。
谢池不语,只静看他。
任泽云里雾里,开始体会谢池刚才问的话,脸色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转为躁郁,幡然醒悟。
“这他妈是个游戏!有输有赢的游戏!这他妈是有对手的!所以是谁在跟我们在玩游戏?这游戏怎么算赢?游戏规则公不公平?我们怎么赢?”
他心口突突直跳,只觉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线索也太明显了,明显到直接写在了电影名字上。
这是个游戏!女仆说的也是游戏规则,再三强调他们是来参加游戏的!
如果照游戏这个思路来看,他们要做什么就明晰了,他们只要弄清楚全部的游戏规则,找到取胜的办法,就能顺利的度过这个副本了,而不是蹲在这等待可能的死亡。
游戏可能不公平,但肯定不会一巴掌打死,让他们半点没胜算,不然这还能称之为游戏么?他不相信红片会搞这种全员虐杀的鬼东西,就算是,也该在招募演员时明确说明该片是无解片。
没说就肯定不是。
谢池像是窥见了什么,缓缓说:“如果将高塔牌理解成对面的助力,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有点什么?比如命运之轮,比如其他……”
任泽瞬间有了动力。演员在游戏里绝对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但这绝并不代表他们毫无胜算。
窗边,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觉得这个思路清晰!!]
[卧槽谢池牛逼]
[真的他比江朔快!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嘶,细思极恐]
……
快进入第二夜,叶笑笑才回来,苦着脸对谢池说:“我真是脑残。”
“发生什么了?”谢池似乎知道发生了点什么,意兴阑珊地问。
叶笑笑叹气:“还能怎么?梁雯揪着我不放,让我保护她,我自顾不暇能做什么?我真是吃饱了撑着,她还对着我哭诉大半天……”
谢池偏头看她:“那她现在呢?”
“我不肯帮她,她就去找别人了,被拒绝了一圈,现在好像和谢秋颖在一块儿。”
谢池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并不再问。
……
古堡里苍凉的钟声响了三声,众人都明白这是第二夜即将到来。
演员们纷纷出了房间,前往楼下。谢池到时,江朔已经在那里了,他冷冷道:“我事先说明,是你们推举我出来的,转到星辰还是月亮,你们都得受着,与我无关,否则就换一个人来。”
其他演员都点头,他们其实推举江朔,不仅是为了卖他面子,也是为了防止被指责,只有江朔这种实力的,抽中了月亮,才不会被其他演员责怪,因为他们不敢。
事关众人性命,他们谁也不敢做主,毕竟是要负责的。
江朔似乎完全没心理负担,随手拨了下命运之轮的指针。
众人神色紧张,内心祈祷。
但显然,祈祷并没有应验,指针停在了有蛇的那一边。演员中实力较弱的脸色白了白,但也觉得理应如此,怎么可能七个星辰,总该有好有坏。
他们只能祈祷下一夜是星辰。
众人思绪纷飞,天象突发异变。他们透过小而高的窗往外看去,璀璨的星星消失了,天上乌云密布,原先的夜空是黑色的,现在变成了深海般压抑沉闷的深蓝,浓郁的夜色席卷了古堡,让古堡更加阴森寒冷。
月亮晚一步登场,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夜空,它明明那么亮,古堡里却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狂风大作,大厅里的蜡烛灯被一盏盏吹灭,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都散了吧,各干各的。”江朔道。
……
房间里,梁雯眼角含泪、神情激动地握紧谢秋颖的手。
她是奔着求助去的,其他演员听闻内情,却当她是瘟疫,立即将她赶走,似乎她会带去死亡一般。
“我并不是想害他们,会死的是我,又不是他们,我只是想求他们帮帮我,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赶我走……”
谢秋颖拍拍她手,安慰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不是还有我么,我这不陪着你么,说不定是假消息呢,你问她理由,她不也没说出来么。”
梁雯使劲点点头。她虽然愤懑难当,却还是按照叶笑笑的吩咐,并未呆在自己的房间,而只有谢秋颖肯收留自己,所以她只能呆在这。
如果真该是她,那她呆在谢秋颖的房间就没事了吧?而且两人靠这么近,万一真有什么来杀她,那也说不定直接带走了谢秋颖,她就没事了……
梁雯这么想着,身前的谢秋颖突然幽幽发问:“梁雯,你是不是……想害我啊?”
心思猝不及防被戳中,梁雯瞪大眼睛:“怎……怎么会?”
她怎么会知道?
谢秋颖笑道:“我随口一说,怕好心当成驴肝肺。”
“怎么会?!”梁雯矢口否认。
天空竟开始电闪雷鸣。
……
谢池提前准备好了耳塞,静立在窗边,眼看着一道闪电从虚空劈下,劈向了意料之外的房间,眼里闪过浓浓的惊讶。
那里住的好像是……谢秋颖。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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