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着大黄米、高粱、黄豆、红豆都串的挺高, 小葱在地上长得郁郁葱葱,心里盘算着要不了几个月,等到秋收就能吃上小葱蘸酱和饼子。呃,酿酱还得有两个月, 可惜除了这些种子之外没有多少存粮,要不然现在泡点黄豆, 做酱也挺好的。酱油和豆瓣酱都能做, 说起来自己的手艺在村子里可是最好的!
这两个月来,他自己缝了一套适合下地干活的短衣裳, 没袖子的上衣和长度仅到膝盖的裤子, 坦然自若的光着脚吧唧吧唧踩在泥地里。还用竹篾编了筐、笸箩、蒸笼, 他虽然不是篾匠,可是村子里也没有正经的铁匠木匠篾匠, 不外乎谁做的好一点就教人、帮别人做活。又翻出来一个陶锅, 泡了两把黄豆,泡好之后陶锅里煮着豆子, 陶锅上放着蒸笼蒸祭肉。
美滋滋的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煮黄豆配上蒸的软烂入味的祭肉,十分满足。
伸了个懒腰, 估摸着最近农活不满,真想出去逛逛。投胎那二十年间, 都不知道什么叫赶集, 老人们都说外面像是地狱一样可怕,现在想想……他们说的话也不全错。
刷完碗,刷了锅, 收拾整齐之后换了一件衣服,对着镜子梳头。
差点下意识把头发分三缕,挽一个已婚妇人的漂亮发髻,再涂点桂花油。
说起来,自己可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用得起桂花油的人!为了那点桂花油,特意多种了两垅芝麻,一颗桂花树。他还真……呸!不知道那是谁,不是好东西!
出门时下了点小雨,雨水没法打湿鬼的衣裳,他也懒得撑伞,看到那边刘骜还在磨磨唧唧的干活,赵合德明着是夸赞吹捧,实际上是叉着腰指挥,一个指头都不动。懒婆娘和蠢汉子。
刘奭还算幸运,爹妈手把手的教着如何耕种,又有亲娘给煮饭做衣裳穿。
刘彻冷哼一声,心说不知道我那几个可怜的小乖乖有没有人照管,小哥不会再娶吧?听说有了后妈,亲爹也变后爹……呸呸呸!!
刘恒和刘启正在奋力研究如何做个摇椅,他们前几次出去赶集时看到了,问了店家,店家说是神仙所赐,不卖。已经祸害了几百颗竹子,做出来许多有倾斜度的椅子,唯独没能做出摇椅。
刘彻路过时瞧见了,瞧着这次比原先做得好:“祖父,父亲,我拿两把椅子走。”
“你去人间时学会怎么做摇椅了么?”
刘彻心说连桌子柜子都是小哥做的,我哪里知道嘛:“不会,人间还是席地而坐你呢。”
他把椅子搬回去,又去嬴政家,刚进门就看到他和扶苏搬着砖头给莲花坑砌一圈边缘,不由得凑上前:“怎么?有人掉下去了?”
我就知道得有人掉下去,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有人平地挖坑养荷花养鱼却不做标记的!
嬴政叹了口气:“嗯?你来干什么??”
张嫣伸手去摘荷花的时候掉下去了,阿盈跳下去把她捞上来了,现在吕后正在小楼里给她洗澡洗头,估计头发不好洗,一会还得洗衣服。
“我想去集市上逛一逛,来要个出入的许可。”
嬴政站起来:“过来帮忙把池子砌一圈。”
他走进屋去,从怀里掏出镇长的铜印,稍微沾点水在铜印上抹了一下,默念咒语,拿着铜印在竹片上印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淡淡的印子,稍微吹了两口,水迹风干之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在一个月内拿着这东西,能随意出入镇子。
刘彻蹲下来轻车熟路的用指头弹了弹砖,惊讶道:“这砖烧的好。成色好,声音也脆。”
扶苏略有些得色,他也觉得这砖烧得好,可是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说出来:“过奖了。”
“哎,惠帝怎么一身是泥在旁边站着?我还以为是俑人呢。”
刘盈十分惭愧的皱眉,乱开玩笑道:“这也能看错,你眼神不好。我可没上色。”
父亲陪葬的无论是车马还是各级士兵的俑,都绘了眉目五官,头发是黑的,嘴唇是红的,身上的衣裳多姿多彩,那像是我,从头到脚都是土色。
三人大笑。
刘彻笑的坐在地上:“你不去河里洗澡,在这儿站着干嘛?”
“等风干了把泥抖搂掉再洗,省事。”刘盈忽然怔了,哎呀,还能去河里洗澡呐?没想到没想到,刘彻去投胎一次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嬴政顺手抓了个劳工,等到俩人用砖垒了一圈之后,才施施然走了出去:“给你。”
刘彻:“多谢。”急切的走了,出了屏障,直奔附近的城市而去。说来也奇怪,起义那次骑着马还走了很远,这次倒是沿着小路走了没多远就到了。
他不知道,路途遥远是被阎君施了法术,本来就没多远,十座城之间的距离都不算太远,要不然互相押送凡人多费劲啊,鬼卒们会累死。地府又不用留千倾良田种植来养活所有人,阎君们连每年的祭品都没时间吃。
进了城门口,又看到了刘弗陵……
刘弗陵左手一块麦芽糖,右手一卷《地府刑律》,正在工作时间奋力背书,打算把职位在往上考一考。
也不知道当年卫青是怎么用了几年时间就从门卒升到校尉的,他到底有多能干啊!我的天哪,背的头大,都说吃麦芽糖有助于背书,也没发现有什么用啊,唉。
《地府刑律》分了很多卷,从去人间提魂魄出来时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开始,一直写到审案时遇到各种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应该怎么判,怎么赏罚,条例也不多,两千多条。
难背吗?
不难,问题是地府的很多思想和人间的截然不同,譬如说,人间认为孝子必须奉养父母,父母打死子女只要给官府赔钱就行,阴间按照杀人论处。
人间认为家臣不能结发主人的犯罪、谋逆等事,阴间认为不揭发/不逃走就是活该被牵连处斩。
还有更让人头痛的,如果官员错判案子,就得考量他是收受贿赂了还是智商不够,受贿的还好办,如果是智商不够就得追索是谁让他当官。
几十个鬼卒都叼着糖块,含糊不清的指挥新来的鬼们老老实实的走进去,有冤枉的左拐,等着报仇的右拐,其他人顺着路往前走,准备过审。
卫青教刘据要跟人搞好关系,刘据顺便教了弗陵小弟弟,刘弗陵就再买了糖之后给每个鬼发了一块。
刘彻看了他一会,幽幽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进去了。该说什么呢?他在这里等着钩戈夫人吧?
其实他想的太多也太感性了,所有的鬼,当了鬼卒之后都从门卒做起,干得好了就升职成小队长、黑白无常勾死鬼或押送新鬼的牛头马面,后两个差事都是油水丰厚的。再想往上升,就得参加考试或是有良好表现,被人推荐上去。
刘彻在城里转了一圈,随便买了点没见过的糖吃,店主很骄傲的介绍到:“这可是我儿子给我的供品。很好吃吧,我生前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是一碗蜜供,用鸡蛋和蜂蜜和面,切成条,放在油里炸的酥酥脆脆的,然后用蜂蜜粘和,把这些脆条摞的如同宝塔,摆在供桌上祭祀给祖先,非常有面子。
人间那份等到供过了大年初一到三十这一个月,就可以切成块给大家分了。祖先在地下收着东西,也非常有面子,自己吃一些,剩下的切成块卖掉换钱。贡品和陪葬品一样,也可以重复吃几次,只是味道消亡的比陪葬品快多了。
刘彻有些羡慕,又叹了口气,自己上个月收到一只炖鸡,小哥把家里仅有的三只鸡杀了一只给自己送过来了,哎,也不知道那一公一母能不能再孵点小鸡出来,母鸡少了鸡蛋不够吃,母鸡多了又没有东西喂它们。
啊呸,不想了不想了,不用我管,我没生!
他先去衙门那儿,询问:“卫青都尉在么?”
看门的鬼吏道:“不在,你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事,熟人,过来瞧瞧他。”
鬼吏笑嘻嘻:“卫都尉的熟人多了,汉武帝那会的鬼都认识他,他可未必认识那些人。都尉忙着呢。”
刘彻看这个鬼吏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卫青一直在忙么,没有请假?”
“哈哈哈哈请什么假啊阎君都说了,除非父母妻儿或有再造之恩的恩人过世,否则谁敢请假就丢到阴山背后去反省!咱们阎君还是挺好的,我听老鬼们说,原先连父母妻儿过世都不许请假。实话跟你说,整个地府,最清闲的就是我们这些看门的,有人来了记一下就好,或是进去通传一声,每天能歇几个时辰。”
另一个鬼吏说:“其他人呐,上到阎君,下到门卒,没有一个闲着的。都尉们真是精明干练,又要快,又要不出错,也真难。我到现在考了三百多年的判官,还没考上呢。e=(o`*)))唉”
刘彻心说刘弗陵就坐那儿愁眉苦脸的背书呢,那小子原先挺聪明,现在变笨了么?算了算了,不是卫青就好,要不然我怎么见他。
难道真是卫子夫?那她怎么不管孩子呢?难道是殉情了?那四个孩子要是没了娘又没有爹,那可怎么办呐?她对我如此深情吗?
要不是她又是谁呢?不会是陈阿娇吧……应该不能够,她哪有那样好脾气。
他真的想知道借尸还魂的人是谁吗?
他想知道答案。可是又不敢知道答案。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恨不得杀了对方!借尸还魂跟去欺负我?趁着朕年幼无知,把朕当做小姑娘戏弄,还有夜夜春……呸呸呸!!谁敢让朕给他生四个孩子,朕要把他大卸八块!。
街市上到处都是那种把兽皮和锦缎混搭的人,甚至有人腰上围着兽皮和两条毛腿,上身却穿着长袖的真丝上衣,看起来诡异又恶心。在这群奇怪的鬼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梳着汉朝的发式,穿着宫廷款式、正常又美丽的衣着:“姐姐?”
平阳公主和一个鬼卒一起上街买东西,听见熟悉的声音豁然回头,差异道:“彻儿?”刘彻没当太子时她常常这样叫他。
姐弟相见十分激动,相视凝望泪眼。“姐姐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不去看我?”
“我刚死,啊不是,我刚刚回来,才和卫青见了面,出来买点东西。”平阳公主对他的态度比活着时更加亲切自然,现在不用讨好他,只是单纯的姐弟关系:“你还好么?我听卫青说你也去投胎了,他特意替你打点,保证你能投胎成人。”
“怎么?”刘彻一怔:“咱们这样的天家贵胄,不投胎成人还能变成什么?”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什么都能啊。我去投胎了三次,第一次成了蝉。当时卫青不知道投胎前可以临时往上提拔一番,虽然选不了男女或是什么地方的、谁家的人,却能选是当人还是当飞禽、走兽、虫子。这可是我给你先去探路了。”
两人走到卖酒的摊子上坐下,各要了一碗酒。
刘彻不禁怅然:“蝉是高洁之物,和姐姐很像衬。”
平阳公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在泥土中不分昼夜的睡了好久好久,爬出来,餐风饮露,吸食树的汁液,被那些讨厌的虫子吵的要命,昼夜不停歇,还要躲着鸟来吃我,勉勉强强活了半年就死了,一点也不好。”
“第二次呢?”
“第二次他正好出差,我刚回来就又去投胎,这次成了白鹭。”
刘彻点了点头:“白鹭白鹤都是伴仙人之鸟,很妙啊。”
平阳公主摇摇头,头上的鹿角步摇随之摇晃,端起酒碗大口喝了半碗酒,愁眉苦脸的问:“你知道白鹭吃什么么?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小鱼,小虾。直接吞下去……我变成白鹭时失却记忆,不觉得如何,回来之后恶心了好久。”
那种还活着的小鱼滑过我细长的脖子的感觉,真是太恶心啦!感觉吞在肚里,那些东西还是活的,呕。
飞在海边、湖边自由自在的捕鱼吃,对于白鹭来说不错,人看着也很好,人要是变成白鹭,那感觉就不妙了。
刘彻想了想,也觉得恶心:“姐姐,您还打算走么?”
平阳公主摇摇头:“我宁愿自己擦桌子扫地,打水煮饭,我也不想再去投胎了。投胎之前喝的那种保护记忆的药已经不能再喝,我也不敢再试。”
刘彻赶忙点头:“我也是!”他欲言又止,满腹心事无人可以倾诉:“你见着卫子夫了?”
“嗯。说来也奇怪,她现在那叫什么……走阴?好像是叫这个。”
“什么意思?”
平阳公主仔细想了想,她当时听的听明白的,当时要说出来得仔细想想:“就是一个魂魄可以在人间做人的同时又在阴间做鬼,地府的人手实在不足时会抓人间道德出众的人在阴间当差,白天干阳间的活,夜里干阴间的活。卫子夫现在就是这样,只不过她能耐不济,也不知道变成什么人,反正她每天有半天时间回来算账。彻儿,你没事吧?”
地府有大量需要计算的账目,每天都在招人,有按年份结工钱的,也有按日结工钱的。工钱分好几种,要么是吃的,要么是阴气,要么是真的给钱,自己选。
刘彻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吭哧了半天:“没…没事。”
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她,她怎么能这样欺负朕!
她还好意思装作若无其事的来接我,来见我,她怎么这么能装腔作势啊!
平阳公主忍不住给他讲八卦:“汉…成帝有个班婕妤,听说在人间素有贤名,懂得五经四书,是才女,性格也很平和。有一位阎君有意提拔她,没想到她不成。”
班婕妤在赵氏姐妹入宫之后就失宠了,还被诬告了一次,为了自保自请去侍奉王太后。等到汉成帝刘骜死了之后,她又请求去守灵,在陵园中不到一年就死了。
人人都爱八卦,刘彻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才女怎么不成了?没有才华?”
“倒是有才华又谨慎,听说是不会打人、又扭不过头脑。她生前循规蹈矩,奉劝刘骜要向明君学习,不要沉溺女色,连和刘骜同车游玩都不肯。”
刘彻叹了口气,抿了一口酒:“太无聊了。”
上朝本来就很累了,要被大臣说教,下朝之后找美人们要她们歌舞娱乐,放松疲惫的头脑,谁要听一个一本正经的女人说教啊。
只想看着美人的面孔,看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说赞美的话,别叨叨烦心事。
“阎君本想直接让她当判官,但她还遵循周礼那套男尊女卑,给她头一个案例做考试。有一个男人养了小老婆,他的妻子不甘示弱,就和隔壁老王偷情,两家厮打起来,两个男人重伤不治都死了。班婕妤判那女人下狱。”
刘彻脸都绿了:“怎么?不该下狱吗?”
我看鬼们穿着暴露,难道在这方面也有上古之风?谁都行?
“偷情有偷情的判法,伴侣在世和不在世时偷情的罪过轻重不同,合该两个人一起下地狱,但不该是按照杀了两个人下地狱。”
平阳公主也有些记不清楚:“反正她现在作为文人清客被养起来了,她判事虽然不符合阴间的法律,但善于辞赋,阎君让她先负责起草奏本和告示,再慢慢学习法律。都是卫青跟我说的。那帝镇还禁止出入,我不能去见父皇,你替我带好。嗯…彻儿,你去投胎时变成什么了?”
刘彻把那套话拿出来又说了一遍。当了农民,学会种地和各种手工艺,再也不去了!
他没敢再去见卫子夫,坚定的希望她千万别知道我知道了,默默的溜达了一会,买了一些种子,买了一张桌子和两包蜜供,拎着蜜供扛着桌子晃晃悠悠的走回去了。
这次冬天会下雪,鬼们虽然不会觉得冷,却可以欣赏到雪景。
第一天:(p≧w≦q)好看!
第二天:┗|`o′|┛嗷~~打雪仗啊!
第三天:(⊙o⊙)
第四天:e=(o`*)))唉
看烦了,无聊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开春啊。
漫漫寒冬,刘邦那儿的赌场和蹴鞠场热闹起来,每天从早到晚,扔骰子、摔牌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病已远远的听着,终于忍不了了:“娘子你去和吕后聊聊去,我去赌一会。”搓手手。
许平君正在缝新衣服给自己和丈夫,至于儿子穿什么?看做完几套衣服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料子,多了就给他做整身的,少了就拼布做。多多少少给他凑合一套出来。
“我就知道你得忍不住,去呗,始皇帝用人不疑,不至于为了你过去赌两把就怀疑你。”
“我也不怕他怀疑我,凭我的剑法,他能奈我何。”刘病已一个筋斗蹦起来,舒展筋骨,深深的叹了口气:“扶苏的剑法虽好,刘盈虽然聪明,但跟他们赌牌没有气氛。你懂么?赌牌就得蹲在地上,吆三喝四大呼小叫,像他们那样端端正正的坐着,那叫下棋。”
“我不懂,我又没去过那种地方。”
刘病已吐吐舌头,凑上前去抱着她的脖子亲了两口,亲的许平君直叫唤:“你别突然过来啊我拿着针呢差点扎着你!”
“我玩一会就回来!至多赌五斤稻谷。”他欢快的跑掉了,去对面的竹棚下,看到影影绰绰一群祖宗和儿孙在赌博和围观,凑近去才看到一位美貌的小姑娘,这是除了吕后之外辈分最高的人——孝惠皇后张嫣。她蹲在刘邦对面,跟他掷骰子赌博,赌来了一大摞钱帛粮食。
刘邦输的愁眉苦脸,其他人看的热血上头满面通红。
这一局总算是刘邦略赢了一点,把张嫣身边那摞东西拿回去了一件。
张嫣一拍手,欢快的叫到:“再来!”
刘病已心说不可能啊,虽然她并不是真的十岁小姑娘,是活了四十岁,难道她那时候在冷宫中每天以扔骰子赌牌打发时间么?怎么能赢的这样得心应手呢?这是什么奇怪的天才?难道说汉宫中最可怜的皇后居然是赌博天才?真是埋没人才啊!
这儿没有能坐下的席子、垫子,要么捡一截竹子坐着,要么就蹲在地上瞧着。赌博的人和看赌博的人从来不挑环境。
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忽然发现她为什么能赢了。好妙啊,高祖扔出来的骰子在碗里滴溜溜一顿乱转,落下去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孝惠皇后掷出来的骰子却在碗里滴溜溜乱转之后越转越慢,看起来和他的速度差距不大,实际上是稳稳当当的落在碗底儿,确保能赢。原来她把修行用在这里,公然作弊。
“你怎么又赢了!”刘邦拍案而起,窜天猴一样串起来两米多高,落在地上跺着脚叹气,又不好骂她什么,唉声叹气的把剩下的东西整理整理,都摔在她眼前:“拿去拿去。”
每次输光了都暗恨赌博误人,虽然他登基之后禁止民间酿酒和赌博,但是吧,自己忍不住喝酒赌博。
张嫣左右瞧了瞧,拉住刘病已的袖子:“帮我搬回去。”
刘病已当然欢快的帮她搬了回去:“搬到你家去?”
“不用,搬到陛下的仓库去。”在嬴政阵营中,能被称为陛下的只有一个。
刘病已抱着这一麻袋的东西,问:“惠后赢的真漂亮,您哪天有空教我两手?”
张嫣迟疑了一下:“嗯……”
刘病己把一大堆东西墩在仓库门口,正要回去,张嫣又说:“你拿点东西去赌,不要竭泽而渔。”
“我不一定会输……”刘病已弱弱的说,他自以为善于赌博,可是和高祖比起来,还是输得多赢得少啊。
张嫣微微一笑,快步往始皇帝居住的小楼走去。
嬴政现在就住在有三层楼高度的二层楼上,这正是当年作为战略设施的台阁——扶苏刘盈研究好久没能保证三层楼的稳固性,干脆先打了一层楼高的土台,加上台阶,再从土台上搭小楼,一下就是三层楼高。这倒是不难,所有的宫殿都有高高的台基。
刘病已发挥出游侠的身手,悄无声息的凑过去,贴在台基上蹦上去,偷听楼上的谈话。
听裙裾细碎的声音,听见嬴政划拉竹简的声音:“坐下说。”
又听见张嫣轻声说:“蒙陛下指点,这次我在赢的时候,让他也稍稍赢了一点,高祖果然不赶我走啦。”她自从学会控制骰子之后,刘邦输急眼了把她撵走都是常事。她又想玩,就大着胆子跑了找秦始皇问该怎么办。
嬴政低低的笑了两声:“有一点鱼饵就能上钩。”
张嫣的语气总是轻柔平静:“还有一件事,要请陛下明示。刘病已刚刚夸我赢的漂亮,问我能不能教他。陛下告诉他我修行的事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知道太后和陛下把自己当做‘奇兵’,自己也尽量保密,但不知道刘病已算是可信还是不可信。
“他很好,可以告诉他。”
刘病已美滋滋的从台基上跳下去,轻飘飘的走远了,对于盟友对自己的信任非常满意。这是对人品、对能力的双重认可。俗话说得好:要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他听的一本满足。
他哪里知道,嬴政想的是两点:第一,刘病已知道轻重,第二,就算他说出去了,难道刘邦能有什么修行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刘盈懒洋洋的躺在吕雉怀里:“娘,咱们过年不?”
他已经无聊很久了,自从收割麦子之后就觉得无聊。原先搞建筑的时候非常高兴,辛苦几十天,亲手搭建一个漂亮的房子,每天都能看到进步,结束之后的成就感极大,可是一旦建筑结束就没意思了。
吕雉也觉得无聊,她刚去集市上逛了一圈:“过年准备什么呢?人间是为了杀猪宰羊去祭祖,求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咱们这儿呢?”
刘盈小声问:“陛下他没去见先祖们么?”
吕雉掐了掐他的耳朵,俯下身小声说:“秦朝两世而亡,你猜他敢回去么?”
秦国的王都身强力壮,要么脾气暴躁,要么严肃谨慎,到他这里终于一统天下,却被胡亥毁了半世英明。嬴政从来没提过去见父亲,更没想过要去‘春秋镇’‘战国镇’见秦国的列祖列宗……去了之后说啥?等着他们问胡亥是怎么混上皇位的?
但凡延续个七八世再覆灭,他都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说灭亡与自己无关,可这才两世啊!
刘盈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看来皇帝们之间的父子关系都不和睦。”
“你又去看刘病已骂刘骜?”
“没有,我看到刘彻一个人发呆。”刘彻不赌博。
“薄姬去打听他投胎成什么了,回来之后却什么都没说,真有意思,难道他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吕雉仔细想了一会,她脑海中最见不得人的东西是:“屎壳郎?”
刘盈想了一会,想起那时什么东西了,然后笑的满地打滚。
吕雉微微有些羞恼,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一番嘲笑,就觉得心里不好受:“你笑什么。”
“他要是真变成屎壳郎了得多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娘您说他还记得这次投胎时的经历吗哈哈哈哈哈,难怪讳莫如深哈哈哈哈哈哈哈幸好我没去投胎。”
吕雉却没有笑,心说:如果真变成屎壳郎了,那就是阎君恶意打压皇帝们。
应该不是,毕竟人间能发生的、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有很多,莫不是他成了宫中备受冷落的嫔妃?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平君在门外直发愣,里面怎么乐成这样?
敲门进去,没问为什么笑,等他们或主动告知或不方便说就干脆不说。
三人商量一番,决定好好过个年。弄些美味的食物,拿出自己酿的酒,痛痛快快的玩一番。
只有他们仨能商量这事,其他的皇帝也过年,但他们过年筹备的是祭天时说啥、接受文武群臣朝贺时说啥、接受其他附庸国和异族朝贺时说啥、祭祖时说啥,然后一切仪式流程都是固定的,三天时间就出去了。要玩乐?别逗了,不会准备。
民间过年尚且以祭祖和社交为主,何况是帝王家。前几天忙完了,剩下的时间才是小孩子玩的时候。
这次倒是地府这些皇帝皇后一次过年。
都有点生疏。
打算自己做上许多好吃的,过年的美味只有两大特点:油多、糖多、多搁肉和鸡蛋、香料。
这都是民间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好东西,当了皇帝的也是一样,虽然日常也吃得起,但在过年时要格外丰盛。
吕雉挽起袖子,把人都召集起来,开始指挥:“政哥,借你的油鼎一用。扶苏,刘病已,你们俩有力气负责剁馅和磨面,把那猪腿、羊腿、牛腿切下来,细细的剁成肉馅,把麦子和糜子脱壳之后搁在石磨里碾成面。阿盈,你会雕花,在这寒冬腊月里,不拘是木头还是食材,弄些花儿出来。平君,你跟我一起去帮忙磨面,咱们做肉丸子、肉饼、炸糖饼。”
谁都没闲着,估摸了一下劳动力,都觉得很公允,就去干活了。
嬴政在自己陪葬的九鼎中选了选,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这次不像是炸胡亥,不用那么大个儿的鼎。亲自搬出鼎来——他不许别人染指自己的九鼎——又拎出来一罐子油,就在一群人中走来走去看他们在干什么。
剁馅的剁馅,磨面的磨面,雕花的开始寻摸食材。磨面时要有人把磨出来还没完全磨碎的碎粒扔回石磨里,她们俩先干这个。
张嫣好奇的看着,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大约两天时间,整治出一大盆炸肉丸子,一大摞肉饼,还有油炸的糖麻花、花馍。一盘子清拌笋尖儿,还有白菜炖五花肉。
还觉得不够,吕雉带着扶苏和刘盈、刘病已和许平君去集市上买了豆腐、蜜供、灶糖和橘子、桃子、红枣。秦朝出门用的五个名额都用上了。
每对夫妻面前一张桌子,单身的就单独一张桌子,桌子上将近十个盘子碗里摆着丰盛的美味佳肴。
虽然在生前每顿饭都吃的和眼前这顿差不多,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几十年未见的盛宴啦。
的确很有过年的感觉,平时不愿意吃的如此丰盛,做饭太费劲了。
开了一坛酒。
喝的酒酣耳热,刘病已跳起来:“我来舞剑助兴。”
接下来就进入了才艺表演环节。扶苏也起来舞剑,剑法不一样,就当是两个不一样的节目。
刘盈举起盘子里的芋头花:“这是我雕的!”
刘邦溜溜达达的过来:“呦~真贤惠啊。不让让亲朋好友吗?”
嬴政按着剑站起来:“你算么?”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吧唧吧唧”刘邦往嘴里塞了两个丸子,指着吕雉说:“难道咱俩不算连襟?”
嬴政怒道:“呸!夫人,他们表演了舞剑,你何不演示剑法,让孩子们看看?”
吕雉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从桌子下面摸出一把剑来:“献丑。”
刘盈仔细考虑了一会,率先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雕刻的芋头花戳在肉丸子上的组合无比完美,看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看到天荒地老也不会觉得烦。
众人有学有样,眼前丰盛的宴席好像突然变得非常引人注目,让人看的目不转睛。
刘邦一瞧他们这个德行,跑掉的速度比跑来还快呢。
……
又过了几年,汉哀帝刘欣死下来了。
他在位七年,就忙着学习天人感应、和董贤睡觉、把王莽挤走提拔董贤当大司马。
祖宗们听到这里被气的七窍生烟,他好说歹说,抱着祖父的大腿求饶,总算没被当天打死,又预定了让董贤也来这里。
没想到先来的是赵飞燕,她当了七年太后,哀帝一死,她就被婆婆王政君废黜了,无奈自尽。来到阴间,赵合德惊喜的迎上来:“姐姐!你来了!”
赵飞燕顾不得姐妹夫妻重逢,扑上去揪住刘欣就是一拳,跳舞的姑娘身手敏捷也有点力气,这一拳打的刘欣一个屁墩坐在地上。
不仅刘欣懵了,其他人也懵了。
赵皇后抬手就把他脸挠出三道血印:“你凭什么让解光诬赖我们姐妹俩杀害皇嗣?啊?许皇后生了一儿一女没活下来,班婕妤生了儿子也没活成,那时候我们还没进宫呢!怪谁?是刘骜他命里没儿子!
你小子合该当皇帝,凭什么诬赖我们姐俩?逼死了合德且不说!你倒是想想,我但凡有个一儿半女,能轮到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王八羔子当皇帝?”
刘欣争辩道:“太后,我”
祖宗们:咦?生过孩子啊?你小子不是说没生过么?
纷纷目视刘骜。
刘骜被赵飞燕吓了一跳,躲在赵合德身后。
被祖宗一看,腿都软了,差点抱头蹲下。
“你什么你!”赵飞燕抬手抓住他的头发奋力撕扯:“我和合德进宫那么久,朝野没人听说我们谋害皇子!解光是什么东西,我都没听说过,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亲眼得见!呸!还敢说我们害怕别的妃子有了皇子会失宠?放你娘的屁!刘骜的心全在我们姐俩身上,生了儿子怎么了?生了儿子就得皇帝喜欢?你以为是卫皇后啊!生了皇子还寂寂无闻的妃子多得是!只有你们这些蠢男人才觉得生了孩子有多了不起,那是因为你们生不出来!我都准备好假孕,把生下来的皇子抱过来养,是他们娘俩没福气具亡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没你的事了!”
刘欣嗷嗷叫:“撒手你放开朕,太后,疼疼疼,太后,赵飞燕你放手!”
赵飞燕哪能放手,一手揪着他头发一手拧他耳朵:“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就是想抹黑先帝吗?啊呸!你抹黑先帝干什么呀,你都差点把皇位禅让给董贤了你这个王八蛋!汉朝和男人睡觉的皇帝多得是,怎么着,你把汉朝江山当嫁妆吗?你呀,活该你没儿子!”
刘骜看到祖宗们转移了注意力,微微松了口气。呼……可以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汉朝有没有蜜供,蜂蜜、鸡蛋、白面、油(大豆油、菜籽油、芝麻油、猪油)都有,做没做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班婕妤不是写女戒的班昭,俩人是亲戚,但班婕妤在前。
哀帝刘欣是成帝刘骜的侄儿,刘欣的祖母给赵飞燕行贿,刘欣这才当上太子。哀帝继位之后,大臣死谏,但他还是把赵飞燕封为皇太后。
等到他死后,太皇太后王政君把赵飞燕和哀帝的皇后都贬为庶人,俩人一起自杀了。
ok,对赵飞燕赵合德姐妹的解释就是这样,在她们入宫之前就夭折了三个孩子,在整个汉成帝时期没有她们毒害皇子的相关记载,解光名留青史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上� �说赵家姐俩让怀孕的嫔妃堕胎、逼着汉成帝弄死自己所有亲儿子。我不相信:第一汉成帝不至于傻逼到这种程度。第二,又说让怀孕的嫔妃堕胎,又说漏网之鱼生下来的就弄死,哪来这么多漏网之鱼,而且怎么连一个公主都没活下来?第三,儿子继位捧亲爹,侄子继位为了夺取话语权,当然要抹黑伯父。
不探讨历史真相,历史真像爱啥样就啥样,我这是小说(狗头保命)。作者个人设定如下:汉成帝生育力不行,生一个死一个。赵家姐俩就是泼辣、放荡、迷人、非常骄傲。
西汉末期皇帝的生育力急剧下降,我怀疑和使用华美的漆器吃饭(大漆有毒的)、用铅器盛食物(铅中毒)、以及妇女的化妆品铅华(含有铅的粉底)有关,单纯的死宅不至于这样。等什么时候化验汉成帝骨骼内的铅含量就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了。
我终于把手机端的文案修理分段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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