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都尉点点头,他只对扶苏和刘盈略有怜悯,对其他人不过是职责所在。既然吕雉有要求,那就报上去,成与不成都是阎君做主。
刘邦刚刚被打成一滩肉泥,虽然剧痛又动弹不得却能听得见,很不爽,慢慢吞吞的恢复成人形站了起来:“别听这糟老娘们胡说八道,朕哪里对不起她?朕披肝沥胆打下汉家天下时,这娘们啥也没干,每天混吃混合。。。朕大封功臣,有功的一个都没漏下,你就看看她,她是献过计策还是管过事儿?是打过仗还是流过血?朕中了好几箭!这天下理应是朕的!朕想给谁,就给谁。她被项羽抓去那几年,回来之后又老又丑,还想要朕爱她,做梦呐?”
吕雉气的发抖:“你!你,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项羽抓去!”
刘邦一翻白眼,歪着肩膀摊开手:“项羽对你不好,你找他去啊!你找我干什么?秦末天下乱成什么样,你嫁给谁,都好不了。称王又被杀的人不下十个,你全家能保全富贵,竟然不知感念朕的恩德,若不是你嫁的早,阿戚就是皇后了!”
他转头问:“朕现在废后,阎君能不能把她弄走?她凭什么想留下就能留下。”
韩都尉说:“皇后本就可以自愿选择是否留下。吕雉对你情深义厚,念念不忘,你现在废后也没有用。”
嬴政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吕雉如果嫁给别的诸侯王,被牵连被杀,那是那个人的事,她现在不也是险死还生么?
于是拔出腰间的佩剑递给吕雉:“用这个。”
吕雉接过来,低声道:“多谢。”她心下大安,虽然知道始皇帝和刘邦肯定不是盟友,但是在荒凉空旷的‘镇子’上,能有一个人支持自己砍杀丈夫,是万分可贵的,甚至有点温暖。
现在虽然没有三纲五常这种东西,但君臣夫妻孰高孰低的关系早在孔子还没出生之前就定下了。
刘邦拖鞋在手:“劳资刚踩了狗屎,你敢过来”
吕雉一剑劈了过去:“哀家看你就是狗屎!当年拾粪沤肥的时候,就该捂死你改嫁别人!”
刘邦无奈,只好用鞋砸她把她逼退几步,然后飞一样的跑远了。
他这些年一直被人追的满镇子乱跑,跑的越来越轻车熟路了解地形。
吕雉尽量避开他的臭鞋,略一停顿的功夫就见他跑远,立刻举着剑追了上去。
她不善于械斗,不知道在刚开始追人时举着剑会很累,应该拎着往前追,等快追到跟前再举起来。
可是四十年心愿达成的亢奋抵消了疲惫,人在热血上头时不仅不知疲惫,还会失去理智。
吕雉很快就摆脱了多年皇后、太后生活带来的端庄步伐,拿出当年逃难时的劲头,迈开大步狂奔追逐。
刘邦跑着跑着觉得已经甩开她了,回头一瞧,吕雉举着寒光闪闪的宝剑悄无声息的追着自己,相距不到十米了!“妈呀!!”赶紧加油往前窜。
嬴政佯装矜持的袖着手,眯着眼睛略带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心里飘过一个字:爽~~~~~~
韩都尉低声说:“你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好。”从荒地,到茅草屋,又换成高大明亮的砖房,现在还起了二层小楼。本以为秦朝只有你们父子二人,会过的很拮据,没想到你们过的这样好。
嬴政矜持的微微颔首:“去我的小楼坐坐么?刚盖好。扶苏很是干练。”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应该赞美一下阎君们的决定:“多蒙阎君关怀,让扶苏留下来陪我,否则漫漫时日,何以安慰寂寥。”行吧,也不用称臣叩拜,比起被软禁还算自由,凑合过吧。
韩都尉问:“小楼上能登高远望么?”
“可以,本镇的风光能尽收眼底。”嬴政微微撤开半步,伸手道:“请。”
韩都尉有些好奇:“请。”
两人迈步上楼梯,这楼梯是三个并一组的木棍横着钉出来的。
刘邦真是能屈能伸的典范,远远的传来一声惨叫:“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吕雉!我喜欢你呀,阿戚也是因为长得像你,我才对她好。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你现在却在砍我!我可是你的丈夫!我从来没打过你!你打了我还不够,还要砍我!”
刘邦现在试图和她讲理,可是吕雉早就明白了,在很多事情上,讲理是没有用的。
韩都尉和始皇帝在二楼凭栏远眺,看远处的吕雉轮开宝剑,把刘邦砍去双手双脚,还准备进行精加工。
她踩在刘邦胸口,双手握着长剑剑柄,急促又紧张的喘息着,控制着剑尖。
又看到隔壁院落中的小楼,隔着薄薄的竹帘能看见里的情境,刘盈扑在扶苏怀里,哭的昏昏如酒醉。
扶苏搂住他的腰,给他擦眼泪,低声劝慰鼓励。
嬴政欣慰的点点头,看扶苏对他的态度如同慈父对儿子,这很好,刘盈此生什么都不缺,就缺少一个沉稳仁德又原则的爹。
韩都尉默默的看了一会,决定不告诉他刘盈曾经有一个男宠叫宏孺。
翻过窗棂跳到平地上,消失了。
嬴政眼神微变陷入思考,韩都尉是不是只有接触到土地才能忽然消失?如果我给院子里铺满石头,他还能来去自由么?如果把他困在二楼,他是不是无法挣脱?
他凭栏远眺,深邃锐利如猎鹰的眼睛望着远处那条细弱的看不见的浅色金丝界限。
皱了皱鼻子,望着吕雉的方向露出了年轻时力量不足时礼贤下士的微笑:秦朝虽然结束了,可是朕和扶苏依然能培植拉拢自己的同盟同党,总有一天,阎君布置下的罗网,无法控制住朕!
吕雉终于亲手把刘邦做成了人彘,她俯下身,咬着牙扭曲的笑,笑的声音并不动听,却非常畅快。二十岁成婚,六十九岁驾崩,在此期间积累的郁气几乎倾泻而出,就像一间久无人居落满尘埃和霉味的房子忽然打开窗户换了新鲜的空气,清扫的干干净净,倒掉了全部垃圾。
心里高兴,连呼吸都似乎是甜的——血弥散中空气中的味道的确是甜的,腥甜如蜜糖。
她终于能平心静气的面对丈夫啦:“这就是人彘,戚姬当年就是这样流血而亡。你心爱的戚姬是个十足的蠢货,我本不想杀她,只想折磨她一番。她唱的歌可真动人“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多好听啊,多深刻啊。陛下,换做是你,你会留着这对母子么?”
刘邦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既痛且悔。
如果早知道死了之后只能和这个倒霉娘们呆在一起,当年抽出点时间哄骗她,那多好!
吕雉提着剑离开了,走进兵马俑从中,敲了敲门:“可以进去么?”
嬴政在小楼上笑着对她招手:“我在这里,你上来说话。”
吕雉仔细打量这房舍和小楼,缓步上台阶,这里的一切都朴素的像一个农家院落:“多谢陛下施以援手,吕雉特来奉还。”她双手捧着宝剑,微微欠身施礼,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这并非勾引,而是散发善意和结盟的气息。
嬴政越看她越觉得顺眼,举止端正威严,容貌虽非绝美娇艳,可是加上气度斐然之后,叫人目不转睛。又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喜欢聪明人,立刻伸手托住她的手:“皇后不必多礼。宝剑赠与你,权作防身之用。刘邦此人狡诈多端,易反易覆,你要多加提防才好。”说着就开始解腰带上的剑鞘。
解不开。剑鞘的系带和腰带绑的特别紧。
吕雉心中冷笑,装腔作势占我便宜,无所谓,你的样子看起来还不错。如果结盟要有这种代价,并非不可,到了这个岁数还怕什么礼义廉耻么?
过去刘邦有戚姬,不把我放在心上,现在只有我一个,他,他将来子孙后代面前颜面无光。想到这里,就配合的伸出手:“让我来。”
她也解不开。
这不是故意的挑逗。
这是一串死扣!
“这是谁系的?”
“我。自从系上之后就没解开过。”他轻易不睡觉,睡觉时直接脱衣服。
吕雉干脆把剑递给他:“算了。陛下的佩剑一定很多,另选一把送给我。”
“好。”嬴政尴尬的有点脸红,收剑还鞘。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两把,一把金柄镶红宝石,另一把是用绿松石镶嵌出美丽的图案:“你喜欢哪一个?”
吕雉不喜欢红色,选了绿松石那一把剑,客客气气的致谢,把宝剑抱在怀里,满足的望着远处小楼中的儿子:“早就听说扶苏也在这儿,还很孝敬陛下,他可真是个好孩子,是我教子无方。”
嬴政笑道:“皇后此言差矣,刘盈也是个好孩子,扶苏虽然干练,却不会盖楼。这二层小楼是刘盈教他的。他心里又何尝没有孺慕之情?只是小孩子终究心软。”
“或许吧。”
“韩都尉说,帝王的相貌会恢复到最高兴的年纪。你看刘盈这年纪大概多大?”
“十七岁左右……”吕雉怅然,心里一软:“那时候刘邦刚刚驾崩,他刚继位,他年纪小,我临朝称制……我们都快活自在。后来他不和我齐心,无论我要杀谁,他都拦着。他说是为了名声……项羽当年为了名声没杀刘邦,你看如今如何。”
嬴政非常赞许:“不错,我当年一扫六国没有把他们杀净,你瞧,朕刚驾崩才多久啊,一个个的都出来复国。朕就是太心软了。”
吕雉知道他在胡扯,如果把和六国王室有关的人都杀光,那就剩不下多少人了。
她看着刘邦的手脚复生,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了。转过头去,又看到刘盈看到自己有些惊恐,飞快的从那个中年人怀里跳了出来。
“那是公子扶苏么?”
“正是我那可怜的长子。”
吕雉越发惆怅:“他们俩成一对了?”一起盖房子,一起住,一个哭了另一个去安慰。
“啊?”嬴政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阿盈…”吕雉忽然想起,地府和人间不通音讯,皇帝不知道人间发生了什么事。刘邦有很多事都没提,那么始皇也不知道阿盈曾经有过不少男宠。这种事又不长脸,说他干什么?
“阿盈总对扶苏这样的人有些孺慕之意,过去碍于皇帝的身份不能亲近……我看阿盈趴在他怀里,还以为他终于得偿所愿。陛下,是我看错么?”
嬴政有点懵。真的,龙阳之好是他不曾涉及的范畴。
虽然懵了,却没有直接同意——说不出口,也没有立刻回绝——对自己不利。
他只是拉住吕雉的手:“孩子们都不小了,自有主意。
朕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刘邦还在伺机报复,朕不能看你再受他折磨。
吕雉,留下来住在你我的儿子搭建的小楼中,可好?”
吕雉却误会了,再怎么样的聪明人也不能事事猜中对方的暗示,她以为始皇帝承认这两个单身汉凑在一起变成一对鸳鸯。
笑道:“陛下想要亲上做亲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