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黑脸汉子都敢进去,围观的百姓有几个也蠢蠢欲动,想跟着一起进去,黑脸汉子却拒绝,理由也充分,“听闻那人死相凄惨,你们还是别进去了,要是想知道啥,过会儿我出来后都跟你们说。”
黑脸汉子再三强调‘死相凄惨’,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几名百姓心生怯意,“那咱还是不去了,兄弟,你胆子大,你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放心吧,我会一字一句地跟你们说方大人是如何破案的。”黑脸汉子大声保证,不过话里的意有所指却是明眼人一下就听得出来的。
祝贺讥嘲地看了这男人一眼。
而后领着男人往前。
等到了门口时,男人推了一下祝贺,想快一步进去,却被祝贺攫住了胳膊,祝贺的功夫虽然不如王钊跟杨丙东,却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这黑脸汉子没想到祝贺力气那么大,一时被拽的往后倒。
祝贺又好心地扶了他一下,“你可是他们的眼睛呢,可得小心点,要是磕在门槛上,再摔出个好歹,岂不是又要赖在我家大人头上了?”
“你,是你拉住我,我才差点摔了。”黑脸汉子争辩,气的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来。
祝贺冷笑,“我就奇怪了,这死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般急切地想要进去瞧?好歹也要等我先禀告大人,得了大人同意,你才能进去吧?你推开我,想冲进去做什么?”
这男人确是太急切了些,祝贺又说的这么明白,围观的百姓越发好奇地看着黑脸汉子。
“我跟他没关系,我就是太想知道真相,这才着急了点。”黑脸汉子显然早有了借口,他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若不是祝贺拉着他,恐怕他又要冲了进去。
“看着他。”祝贺让两个护卫堵在门口,阻止黑脸汉子进门。
“哎,你这是啥意思?又不让我进去了?”
“呵——”祝贺拖长了声音,一脸嘲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死的是你亲爹呢?”
这人行迹一直不对,仗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越发明目张胆,祝贺自然没有好脾性对他。
“你,你咋说话呢?”黑脸汉子气的跳脚。
这不就是咒他吗?
祝贺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跨进门。
外头动静不小,方铮都听在耳中,待祝贺进门后,他看过来,淡声提醒,“便是要反击,也莫给人留下把柄。”
这种对峙若是放在两个普通百姓身上,最多是一场闹剧,但是若其中一人换成衙门的人,便会有多事之人拿来做文章。
“你这是以权压人。”那黑脸汉子大声嚷嚷。
祝贺内疚地说:“是属下给大人惹麻烦了。”
“不妨事,你不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来的,既然他要看,那便让他看。”方铮点了点旁边的桌面,“至于后果,他也得有能耐承受才是。”
“秦先生,你说是不是?”方铮问的竟然是一直低头检查尸首的仵作。
方铮尊这仵作为先生,这让秦仵作受宠若惊,他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先生一直为府衙做事,若无先生,本官会有诸多麻烦。”方铮仍旧夸赞。
“这,这都是小的应当做的。”秦仵作不着痕迹地摸了一把汗,他低着头,无人瞧见他眼底的挣扎跟闪躲。
方铮却还在说:“本官来梁州快一年了,自认对梁州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本官不求别的,只盼着本官在任时能多为百姓解决一件事,秦先生,你说本官是个好官吗?”
祝贺奇怪地看向方铮,大人不是多话的人,从来只是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事,今日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并没多问。
“是,大人自然是好官。”秦先生笑了一下,怎么看怎么勉强。
“那本官可值得先生信任?”方铮似乎来了兴趣,他又问。
这回秦先生却应的快,“大人是小的遇过的最清正的官,小的若是再不信任大人,那这世间也就无人可信了。”
方铮起身,走到尸首旁边,低头看秦仵作,轻声问:“那先生可有什么话要跟本官说?”
闻言,祝贺一头雾水,仵作手里的锉刀却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他一寸寸抬头,眼底的惊惧已经掩饰不住,秦仵作嘴唇哆嗦,他想起身,却通身无力,踉跄过后直接跪倒在地。
这一幕出乎祝贺跟几位护卫的预料,祝贺急忙挡在方铮身前,几个护卫也警惕地看向秦仵作。
仵作在府衙是个特殊的存在,从无人在意过他们,多数人也看不上他们,秦仵作在府衙做了三十年的仵作,能活到如今,足以见他做人自有一套的,可再有一套他也没法子救下他的家人。
“大人,小的该死,可小的实在没法子了,他们抓了小的家人,若是小的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杀了小的家人。”
“起来说话。”方铮朝祝贺使了个眼色,祝贺让开,方铮亲自去将人扶起来,还拍了拍他的肩头,“莫怕,本官会尽量帮你。”
“多谢大人。”
仵作这才将事情始末告诉方铮。
原来前段日子,他的儿子被人设局,赌输了一大笔银子,就是将他们全家都卖了,也是还不上的,他儿子也是输红了眼,竟将秦仵作的孙子孙女都卖了,只求翻本,既是被设局,他又怎会翻身?
两日前,那些人来带走了他的孙子孙女,秦仵作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孙子孙女了,两个孩子被抓,这就是要了他的命。
那些人给秦仵作出了个难题,便是让他在两日后的一桩命案上做手脚,他是几十年的仵作了,对尸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做个手脚,一般人都看不出来,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大人。
秦仵作怎么都不明白,方大人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这会儿也不敢问。
听完事情原委,方铮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已经被查验了一半的尸首,下面的话震惊了秦仵作,“此人换有心疾,本就命不久矣,用一条命换一家子的富足,倒也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