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雨中吐血昏厥的消息,不消一炷香就已经传遍了阖宫上下。
甚至惊动了皇帝和皇太后,皆是先后赶到了东宫,守在那里等着御医们诊断的结果。
好在太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在戒刑司时膳食粗糙加之忧思过虑,而今日又不知何故怒急攻心,才会导致吐血昏厥,只要稍加调养便会痊愈。
大家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可只有暖锦知道他哥子遭了多大的难,即便人醒过来了,想必也回不到从前了。
皇帝叹了口气,脸色难看的紧,看了一眼暖锦似是有一些不悦,可终究他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皇太后心疼太子,坐在床榻遍守了太子好一会才因身子疲倦,而被苏觅劝回了慈寿宫。
好不容易只剩下了苏觅、暖锦和靳相容,他们才敢来到太子近前。
“二位主子,殿下有太子妃和奴才、御医们照顾,你们跟着忙活一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重归一直守在那里,见了他们恭敬的说到。
“重归说的对,殿下的事,长公主与驸马爷一直为此奔波劳碌,本是我该亲自去到道谢的,可这会子又成了这样……”苏觅神色哀伤,想是最近一直忧虑过甚,看着整个人比大婚之时瘦了一圈“你们放心吧,有我守在太子身边,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们不妨也先回去休息。”
暖锦本想留下来,靳相容却也跟着劝说:“重归说的有道理,咱们先回去,这会子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宫门该下钥了,不如明儿咱们再进宫来探望殿下。”
暖锦瞧见靳相容不着痕迹地给自己使眼色,会意兴许苏觅想同太子单独呆会儿,也便不再强留,点了点头,神情极度的疲惫:“也好。”
公主府里陶陶和南一一直在等着,见了他们回来,急忙迎了上去:“主儿,殿下还好吗?”
暖锦一听便立即红了眼眶,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怎么能好呢?燕合欢是哥子的命,命都没了,人怎么会好。”
陶陶和南一均是一脸的愁容,她们在宫里的时间长,自然明白,陶陶扶着暖锦:“主儿别难过了,这也是燕合欢自找的,殿下有太子妃陪着,会很快好起来的。”
靳相容也开口:“陶陶这话说的不错,殿下不是常人,他肩上有担子,即便当初再怎样的伤心,他也会很快的振作下来,更何况,你不是说苏觅可怜吗,现在好了,没了旁人的打扰,相信太子和太子妃也会好起来的。”
暖锦还是有些担心,可眼下人死不能复生,旁的还能有什么法子。
太子一昏厥就是昏厥了数日,这期间暖锦几乎日日进宫,有时甚至都不到乾德宫或是慈寿宫给皇帝和皇太后请安,便一直守在东宫,可太子殿下却丝毫起色也没有。
太子不醒,苏觅就一直在熬着,眼看着人都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却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子。
暖锦看着感动,曾劝过她多次去休息,可均被她回绝。
宫里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太子昏迷不醒,皇帝的脾气就越发的阴戾,不但责罚了当日上书参太子的大臣们,连同御医,全都吃了锅烙。
可也实在奇怪,御医们天天绞尽脑汁的想辙子,按理说太子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这会子早就该醒了,可太子仿佛是有意而为,一直在昏睡。
“还没醒吗?”暖锦进了东宫前殿,见重归正在吩咐宫人整理物件。
重归见了暖锦忙打了个千儿:“奴才给长女主请安,长公主千岁。回公主,万幸殿下已经醒了。”
“醒了?”暖锦一惊,有些喜出望外的重复了一句。
重归点了点头,只是那神情看着倒是有些奇怪:“是醒了……”
“看你的表情,是有旁的事儿?”
重归小心翼翼的向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主儿借一步说话?”
暖锦点了点头,二人走到了院子里:“怎么了?这般的神秘。”
“主儿。”重归叹了口气“咱们殿下今早醒的,可……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
“不大一样?”暖锦觉得这形容委实的奇怪。
“嗯。”重归点头“殿下和燕合欢的事,奴才都是知道的,以为殿下醒了还是要因为这事闹一闹的,哪知道殿下只字未提,神情异常的冷漠,并且……将所有与燕合欢有关的东西全部扔掉烧毁,您说怪不怪?”
“怪。”暖锦压根就没想到太子竟会是这个反应“莫非是受了刺激?神志不太正常了?”
重归摇摇头:“起初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可觉得又不是,才刚殿下传了几位军机大臣,询问了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还让人拿了未批的奏折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志失常呀,您说,用不用再宣御医来瞧瞧?”
暖锦觉得甚是诡异,若说他哥子可以尽释前嫌,将燕合欢的死这么快就抛之脑后,那她不信,他哥子情深意重,是个只要爱上了,万八千年都不会变心的痴情儿郎。
“得了,本宫亲自去瞧瞧。”
“是。”
重归将暖锦引进了后殿,见太子正在批奏折,忙道:殿下,长公主来了。”
太子从奏折中抬起眼睛:“你先下去吧。”
“是。”
重归安静的退了下去,暖锦才走上前来,拿捏不好太子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哥子刚醒,身子还没痊愈,怎么就批起奏折来?”
太子正在奋笔疾书,闻言并没抬头:“本宫这段时日耽搁的太久,压下来好多的奏折,总是要找补回来。”
他的声音虽说不上冷淡,可终归是比之前少了一份子温情,暖锦还是听出了不同,有些忧心忡忡:“哥子还是多休息休息的好,您的脸色瞧着不好呢。”
“躺太久的缘故。”
太子说的不咸不淡,让暖锦找着法的才能接上下一句:“哥子……”
“嗯?”
暖锦满面愁容,张了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兴许是半晌没听到暖锦说话,太子这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您,您要是心里难受,就和妹妹说说吧,您别自己一个人担着。”
“本宫有什么心里难受的?”太子反问暖锦,一脸的莫名其妙。
暖锦一噎,不知如何回答:“哥子……合欢她……”
“不要提她。”太子突然出声阻止,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他眼里也没有半分的感情,冷酷起来,像个十足的帝王“她既已死,本宫与她便再无其他瓜葛,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提她。”
暖锦碰了一记软钉子,只好悻悻闭嘴,太子见了便不再搭理她继续批起奏折来。
暖锦自讨没趣的坐了一会,见太子根本不兜搭自己,她坐了会子,觉得甚是尴尬,就跪安了。
出了东宫,暖锦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别看她哥子面上好人一个,实则还是在同自己和皇祖母生气,只是他不能表达出来,也不能反抗,只得这般无声无息地和她们对峙着。
暖锦难过,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哥子的敌人?
“微臣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暖锦正在专心致志的想着事情,没注意来人,直到林萧都站在自己身旁请安了,她才有所察觉。
暖锦在愣神,林萧也不着急,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动作,给暖锦请安。
“主儿……”随在一侧的南一轻轻的拉了拉暖锦,暖锦这才回过神来。
“林将军请起吧。”
林萧闻言起身,向着暖锦来的方向看了看:“长公主是从东宫来的?”
暖锦本来对林萧的印象就甚是反感,特别是这次他又上书参了太子一本,就让暖锦更加的气愤。
她神色冷淡,极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林将军进宫是来找父皇的?”
“微臣是来探望太子殿下的。”
暖锦美目一瞪:“殿下身子还未痊愈,不适合见客,林将军还是改日吧。”
林萧高深莫测的看了暖锦一会,才问道:“微臣一直好奇,不知长公主可否为微臣解惑一二?”
暖锦挑眉:“何事?”
“长公主似乎从最一开始就对微臣抱有成见,似是很不喜欢微臣?不知微臣做了什么引得长公主误会的事,若是长公主告知,微臣也好亲自向公主赔罪。”
暖锦冷笑一声:“林将军多虑了,本宫与你素无往来,何来成见?”
“就是因为素无往来,才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了岑大总管?”
岑润的名号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被道了出来,暖锦一怔,不过时瞬间的变化,却让林萧及时捕捉,他心下了然,人也放松了起来。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萧的眼神变了变,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那是微臣妄言了。”
“将军若是没别的事,本宫便走了。”暖锦嘴上对这样说,可也不待林萧再说话,便收回视线,同着南一向前走去。
“长公主殿下……”
暖锦不过走了两步,便听着林萧轻唤自己,她有些不耐,蹙眉回身:“林将军还有事?”
林萧笑的高深莫测:“微臣只是有几句忠言逆耳之话,想要同长公主殿下说一说。”
暖锦冷了神色:“将军请说。”
林萧高深莫测一笑,负手而立,他的模样与岑润极度的相似,只是少了他的一份淡然与沉静,瞧着更加的飞扬跋扈了些。
“有些事,何不让它得过且过?一味的刨根问底,兴许最后的结果并不是长公主期待的。”
暖锦脸色一变:“你这是何意?”
林萧唇角的笑容不减:“长公主冰雪聪明,一定会明白微臣所意。”
“你!”
“大胆!胆敢威胁长公主,林将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南一见林萧如此胆大妄为,急忙出声呵斥。
林萧并无半点惧色,反而双手一拱,向暖锦行了礼:“所以微臣说是忠言逆耳之语,微臣不打扰公主,告退了。”说完当真转身,不理会暖锦微微苍白的脸色,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暖锦眼前擦身而过。
“主儿……”南一有些担心的看着暖锦。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