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你不被楚王发现,又能留在我身旁的办法。”
“我知在木家被楚王诛灭时,你怨我借势作恶,袖手旁观,可我为楚王的臣子,我除了奉命,别无他选。”
白尧将她紧紧地抱住,温热的气息填满了她的脖颈。
夏风吹过竹林,伴随着沙沙的声响,飘落的几叶翠青的竹叶,扑面而来,木丝言眼前一片翠色明亮。
“你的红袖添香和软香在怀也是奉命?”木丝言嘲讽道。
“不知丞相的美娇妻,可否给丞相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白尧取下木丝言眼上的竹叶,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她。
木丝言怔了怔,随后心中犯起一阵恶心之感,她拼命挣扎,白尧却吻的越深。
她挣扎的累了,便不再反抗,没过多久,白尧放开了她。
“我白尧此生,只爱木丝言一人。”他冰凉的鼻尖抵着木丝言的额角,凉薄的嘴唇亲吻着木丝言面颊。
爱她?木丝言心中不禁冷笑。
爱她,会将救她性命的时娴困在绣衣阁,做威胁她和见燊哥哥刀刃?爱她,会让她吃遍所有的苦,练成陆离剑法,不顾生死去蔡国执行任务?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丹雪和陆离剑谱是放在木府的工室之中,工室当夜已经被华容郡主一把火引燃了,可丹雪和陆离剑谱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白尧的手上。
这说明了,木家被诛的那一夜,白尧是看着她的家人一个一个死去的。
此时的木丝言,已经对白尧并未有多少眷恋存在了,有了契机跳出局外去看,觉着当初深爱着白尧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和无知。
可能属于她的小白已经死了,和她的家人一起死在了那夜的大火之中。
几日后,木丝言代替时娴前去蔡国执行任务,凭着她的功力,对付那些不善武功的绣衣使已经是绰绰有余。
可她所持的善念,便是她致命的弱点,她心善地放走了几个已于蔡国安家,且家中已有妻女的绣衣使,却在几天之后的夜里,在尔雅城遭到他们联手的反攻。
她记得那夜的月亮很圆,像是华容郡主的梳妆镜,她的胸口处不知为何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她无法拿起丹雪,只能仓皇地在黑夜之中逃命。
身后追赶着她的人越来越多,几只羽箭刺破黑夜之中朝她飞来,射穿了她的手臂。
她忍着剧痛将羽箭拔了出来,血浸顿时透了她的衣裳。
胸口处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木丝言面色发青,脚步再也没有力气挪动,她被逼入穷巷,倚着墙壁,仰头望着向她围过来的人。
“我不忍杀你们,你们反倒来恩将仇报。”木丝言气若游丝。
“这并非是恩将仇报,未完成绣衣阁任务的暗人,若是回去,得到的惩罚比死要痛苦的多,我们这是在帮你,给你一个痛快。”站在离木丝言最近的男人说完后,拔出了木丝言身旁的丹雪,手起剑落间便朝着木丝言的脖颈上挥去。
此时的木丝言眼前忽然出现雅光公主的笑颜来,她说,阿言好好活下去,我等着你来尔雅城寻我。
木丝言猛地按动手腕上的机关,镯子里的铜珠倾巢而出,男人被铜珠击中,吃痛地放开了手上的丹雪。
木丝言一跃向前,咬牙忍痛抓住丹雪,将利刃对准他们,横扫而过后反手下劈,她不再有怜悯之心,招招狠毒,一剑索命。
一时间,哀嚎声,求饶声回荡在巷子之中。
木丝言犹如地狱之中苏醒的修罗,血染满面,笑容肃森。
她将丹雪穿入最后一人的心窝,而后猛地拔了出来。
血泼洒于半空后,溅入了她的眼睛之中。
黑暗的天地染了一层血色,在这片血色之中,阿月骑着马飞奔而来。
木丝言的胸口又泛起一阵抽痛,她拄着丹雪站立,可身形却因剧烈的疼痛而摇摇欲坠。
阿月下马飞奔,接住了奄奄一息的木丝言。她于指尖弹出一只散着赤光的血灵虫,放在木丝言的额间。
少时,阿月的面色一怔,搀扶着木丝言上马,二人一路往蔡宫里飞奔而去。
早在三日前,木丝言放走了一个年级尚小的绣衣使,因为这个小姑娘同阿月一样,是一个蛊女,只不过品阶没有阿月高,所以才被训练成绣衣使,潜伏在尔雅城。
小姑娘是服侍于锦葵夫人身旁的,因身份被生变的绣衣使暴露出来,所以只能选择和那些生变的绣衣使一样,背叛了绣衣阁。
可她知道,能从木丝言的丹雪下逃命,并不是侥幸,她细心地发现雅光公主手上的木镯和木丝言手上的一样,便猜测二早前的关系应当十分密切。
而后,当她听闻被木丝言放走的绣衣使要趁机反攻,谋划着要杀掉木丝言时,便趁着黑夜,锦葵夫人睡下了,跑去椒兰宫告知了阿月。
小姑娘说起木镯时,阿月便猜出是木丝言,她与小姑娘道了谢,即刻禀报了此事于雅光公主。
雅光公主不动声色地将出宫的腰牌给了阿月,让阿月前去接应。
幸而是阿月找到了木丝言,否则木丝言这夜怕是要饱受噬心蛊的折磨。
木丝言的胸口之所以会有撕裂般的疼痛,是因被人下了噬心蛊。
噬心蛊虽然为低阶蛊虫,可却是一种极其阴狠霸道的虫蛊。每到月圆之时,便会发作,于胸口处会产生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才会消去。
若要止痛,一是剜心,二是服用失去痛感的药,三是将蛊虫从身体中分离。
木丝言是被阿月扛回到椒兰宫去的,她已被噬心蛊折磨的七死八活,苟延残喘。
当雅光公主看到模样狼狈的木丝言,早已眼泪横流,她一声不发地帮助阿月将木丝言抬去寝宫的床榻上,随后跪坐在床榻前,紧紧攥握着木丝言冰冷的手。
许是感受到熟知的暖意,木丝言本能地拉住了雅光公主的手,眼角霎时有泪水滴落,她奋力地对抗着胸口的疼痛,却还是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疼的打颤。
阿月看着面前的木丝言,她双手紧握,眉间皱起了山川。
少时,阿月沉了一口气,走到雅光公主身旁道:“我可以救她,但是需要夫人的帮忙。”
要解开这噬心蛊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将蛊虫分离于身体时,不能被阻断,如若阻断,不仅是木丝言会被噬心蛊吞食,阿月也会被自己的血灵虫反噬而死。
所以,雅光公主需要寸步不离地守护她们六个时辰,阿月才能将噬心蛊完全地从木丝言的身体中剥离出来。
阿月能有这样的顾虑,是因为她知道,当她带木丝言入宫之时,已经惊动暗处盯着椒兰宫的眼睛,相信不过多久,蔡侯便会带人来椒兰宫。
木丝言现在的身份是楚国绣衣阁的暗人,蔡侯岂会留她活口?
“只要你将噬心蛊从她的体内分离出来,她今后便不会再受这噬心之痛了,是吗?”雅光公主泪眼朦胧地问道。
阿月点了点头:“绣衣阁为了好掌控暗人,才将噬心蛊放入阿言的体内,防止她私逃,防止她背叛绣衣阁,我虽不知她的身上到底被放了多少只蛊虫,但我敢对夫人保证,我会将阿言身上所有的噬心蛊一并分离,让她今后再不受这钻心之痛。”
雅光公主闻声,登时眼神变得坚韧:“我会为你们二人守着,以命相护,阿月,愿意相信我吗?”
“我自是相信夫人的,只是,蔡侯……”
雅光公主嫁入蔡国的这些年,蔡侯是如何对雅光公主的,阿月全部看在眼中,她后悔当初为何没赞同木丝言说法,带着雅光公主寻个地方隐世。
如若雅光公主并没嫁来蔡国,也不会被蔡候那畜生折磨到此生难再有孕。
“阿月,便是因为叔怀,我已经抛弃过阿言一次了,这次,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再放开她。”雅光公主的脸不见当初离家时的红润,眉宇间的英气,也被消磨的黯然无色。
唯她眼中有一团光亮尚未熄灭,好似燎原的星火,被再次点燃。
雅光公主找出了压在箱子最下方的熊首弓,她将弓被在身后,坐镇于寝殿的门前,身侧放置着十余只装满了羽箭的箭筒。
未过多时,如阿月所忧虑的那般,蔡侯带着内侍以及锦葵夫人出现在椒兰宫的寝殿前,借口锦葵夫人遇刺,来搜她的寝殿。
不同于往常对待蔡侯时的娇弱,今日的雅光似是又变回了公主时的风采,她想要护着的人,便无人敢伤。
不与蔡侯做过多的口舌争辩,雅光手执柘木熊首弓朝着锦葵夫人高耸的发髻便是一箭。
锦葵夫人被这一箭吓的翻了白眼,随即晕倒在蔡侯的怀里。
雅光的举措虽然暂时护住了椒兰宫,可却彻底激怒了蔡侯,他下令吩咐禁军持刀冲入寝殿,非蔡宫之人,杀无赦。
雅光不惧,三箭齐发,将上前试图闯入殿内的禁军射伤,单令他们无法行动,却不致死。
殿前已有几十余禁军卧地不起,位于后方的禁军听到卧倒在地的先行者们不住地哀嚎声,便都停滞不前,不敢再轻举妄动。
双方僵持不下,皆为不动之时,有三两宫娥捧着药匣,走下台阶去,俯身为中箭的禁军疗伤,还有三两宫娥徐徐而下,将地上或是禁军身上的羽箭拔出,擦拭干净上面的血迹,放回到雅光公主身旁的箭筒之中。
这所有的一切,在蔡侯的眼皮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却更使蔡侯暴怒,他大吼着令这些宫娥们住手,可却无人听他的命令。
椒兰宫的宫奴都是跟随雅光公主一同入蔡国的楚人,有大部分是先前在章华台便近身侍候她的老人,至少目前在这椒兰宫,这些人仍旧在默默地守护着雅光公主,只听从她一人的命令,且从不做背叛她的事情。
“叔怀,我的寝殿之中,并没有刺杀锦葵的刺客,你如若不信,便将这椒兰宫围住,待明日一早,白日青天里再来搜个究竟,岂不更好?”阿月和木丝言现如今最需要的便是时间,雅光试着与蔡侯拖延。
“孤现在便要探个究竟。”蔡侯双眸通红,拔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刀,便朝着雅光走去。
雅光双眸深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熊首弓,朝着蔡侯的长刀射去一箭。
蔡侯不如护国将军叔姜自小习武,他所掌握的招式仅能自保。
‘叮’的一声响,蔡侯手中的长刀受力脱离,飞速地朝后飞去,落入花丛之中。
他稍作停留后,便又朝雅光走了过去。
这蔡宫之中,雅光可以用柘木熊首弓射向任何一人,唯独不能射向蔡侯。
这不但是弑君的大罪,还会让更多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雅光将手上的弓交给身旁的宫娥,以肉身拦住了蔡侯前进的步伐。
她张开手挡在蔡侯的身前,不让他再靠近寝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