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雅光公主和叔怀白日里会登翠眉山去游玩,木丝言本就是陪着来的,如今见他们二人如胶似漆并无不妥,便在庄子之中偷闲,不随他们一起登山。
晚饭后,木丝言总会拿着丹雪练上一个时辰,剑谱有何不懂的便跑去问白尧。
翠眉山愉快的光阴总是要过去的,随着别离降临,雅光公主总是十分沮丧。木丝言安慰她,眼瞧着就要道冬猎了,待到了冬猎她便又能与叔怀见面了。
待回到了上饶,见二人依依不舍道别地模样,木丝言甚至有些怀疑,叔怀是不是知道了雅光公主的身份并且有意想要攀附。
于上饶启程回东楚时,白尧的马不知怎地生了病,不能再行路,而上饶驿站的马恰巧都被征用去运岁供了。
显然,木丝言的金乌不愿意让除了她以外的人来驾驭,就连上次木丝言只是提了一句让雅光公主与她共乘的话来,金乌都会生气地尥蹶子。
看来,除了让白尧和雅光公主共乘一骑,再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了。
在出发当日,木丝言刚刚坐稳于马背之上。
随后,白尧轻巧地一跃而上,稳坐于木丝言的背后。
金乌只是稍微地晃动了一下,摇了摇头,便抬起了蹄子,平稳地行进了起来。
木丝言和雅光公主一致怀疑是白尧给金乌灌了迷魂汤,才能让传言之中只认其主的银鬃沙,变成了没有骨气的瓜怂。
为此,木丝言回到东楚后,没少私下里找金乌谈话。
可金乌嚼着芨草,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
木丝言并不知道,在巴陵山,金乌受伤后,她涂在它伤口上的那些蒲草虽然有消症的作用,但是根本起不到止血之效。
如若不是白尧将上好的金疮药洒在金乌的伤口上,怕是它根本都没办法挺回到东楚。
木丝言不知道,可金乌知道。
白尧也是救了它命的人,所以也算是它半个主人。
况且,金乌是具有灵性银鬃沙,它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两个主人的关系就要快合二为一了。
所以,它的从一而终并无误。
时光转眼到了冬猎之时,木家二哥木丝行被襄公赏识,升为冬猎射令校尉,统管致禽之事。
于是,木丝言拜托自家二哥将自己制作,内藏暗器的手镯带给雅光公主。
早前雅光公主见到过她使用手镯出击,如何发出暗器偷袭,雅光公主自是了如指掌。
冬猎之时,雅光公主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总喜爱同叔怀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而这种地方,相对来说,山兽出没的几率会比其他的地方要多。
单瞧叔怀那胆小怕事地模样,木丝言十分担忧雅光公主的安危,她的神弓又送给了白素那个小气鬼,所以她便将自己的手镯送给了她,以防不备之时,能救她一命。
冬猎结束后,木二哥才刚归家中,宫里便传来了雅光公主的诏令,让木丝言即刻入宫。
木丝言疑惑地盯着木二哥,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可用的消息。
可木二哥也很无语,他并不知雅光公主才刚回宫中,急着找木丝言到底有什么事情。
木丝言带着疑惑去了章华台,还没走到雅光公主的寝殿,便听到阵阵哭声从殿内传出。
木丝言眼疾手快地将引路的宫奴遣散,吩咐她们无事不得在公主殿门前停留。
宫奴们知道木丝言同雅光公主向来交好,便遵守她的命令,退出了寝宫的院子。
木丝言走进去的时候,雅光公主正抱着阿月的腰身哭的梨花带雨。
阿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雅光公主一起掉眼泪。
木丝言跪坐在塌边,听着她们的哭声,淡定地为铜壶中添水,待壶中的水沸后,又亲自为她们布茶。
两个人终于哭的累了,见案前有茶喝,就都走了过来,擦干了眼泪后,一连饮了几盏才作罢。
“若是哭够了,便与我说说,是不是叔怀那厮对你做了什么逾距的事情了?”木丝言压着怒气道。
雅光公主揉了揉哭红地双眼,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让他对我做些逾距的事了!”
木丝言一脸疑惑不解,心想着雅光公主起的都是些什么可怕的想法?
“他对我说,他同姜国的公主自小相识,便有婚约,怕是明年的冬猎过后,就会于蔡国尔雅举行大礼,他还邀请我前去观礼。”雅光公主伏在案上,越说越觉着伤心,眼中又凝泪滴。
木丝言听到后反而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叔怀那厮对雅光公主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我早就觉得他配不上你,谁知你反倒觉着他雅正,他乃是富庶之地蔡国的大公子,在明知你是公主的护卫,月银能有多少情况下,往翠眉山的路上还一路吃你的,玩你的,一点钱都不给。”木丝言抱怨道。
“我与他的交情岂是能用金钱去衡量的?”雅光公主心有不甘。
“你现在是公主,所以你才肆无忌惮,若你当真只是生于平常人家,入宫为公主的护卫,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看你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说话了。”木丝言总喜欢将人从美梦中唤醒,尤其是不切实际的美梦。
“依奴婢看啊,他应当是觉得公主你在巴结他,所以明摆着在欺负公主你。”阿月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你瞧瞧,阿月都能看出来,只有你这个小傻子还天真地认为他不顾身份,和你成为至交。”“他邀请你参加他同姜国公主的大礼,可是又邀请了我同白尧一起与你前往的?”
木丝言的话使雅光公主愣了半晌,转眼回想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可想明白了吗?”木丝言倚在凭几上,灌了一口茶问道。
“他想巴结白家。”雅光公主沮丧道。
“昭儿将会是楚国的新君,而白家亦是昭儿的左膀右臂,他想抱捞楚国这棵大树,所以先要同白家搞好关系。”只要不让情爱遮住双眼,雅光公主的脑子还是在的。
木丝言这一顿口舌可算是没有白费。
“还哭吗?”木丝言问道。
雅光公主摇了摇头,只是心中仍然烦闷。
看来,她这次的陷入比上次的还要深刻。
可是情感之事,木丝言没办法帮助她,却依旧想让她重新展颜欢笑。
木丝言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要在雅光公主的祭月舞上动心思。
既然是常羲神女,那么就应当有神女落凡尘的场景,每年都是由几家童女轮番散花,不如就研制一处机关,使雅光公主伴着花瓣飞天出场。
木丝言有了这个想法,便开始付出实际行动,日日将自己关在工室,做起了机关。
一直到逐除时,才被华容郡主用柳条从工室里给打了出来。
木丝言想着只要在今年的月夕节前赶制出来便可,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今年的逐除,似乎异常热闹,小姑姑这次不仅带着孋修回木家,还带了她的长女,木丝言的表姐孋姣。
孋姣与孋婰不同,许是受到了小姑姑的影响,孋姣的性子温婉娴静,尤甚是华容郡主在逗她,想要她做木家媳妇时,她歪着头娇羞地笑着,好似含苞欲放的荷花。
若是这样一个美人做嫂嫂,木丝言双手赞成。
木家逐除晚宴时,木丝言细心地发现,华容郡主将孋姣和位置布置在了木二哥的旁边,反之木大哥则冷在阿翁的身边,神色平常地饮着麦子酒。
木丝言好奇华容郡主的做法,心里思量了许久,猜想着是不是孋家表姐最中意木二哥,所以才轮不到木大哥来讨媳妇。
她趁着敬酒的机会,悄悄地挪到了孋姣身旁,与她碰了碰杯,说了些吉祥话,饮了一杯后,悄声地问道:“阿姐,你可是最中意我二哥?”
孋姣听到后,满脸绯红,好似娇滴滴的山茶花。
坐在一旁的木二哥看不过自己将来的媳妇被木丝言这般欺负,便开口道:“你这小女娃,竟打趣你阿姐起来了,看娘亲不用柳条抽你个不害臊的。”
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木丝言吐着舌头道:“你就看在阿娘偏袒你,才这样挤兑我来,这样好的一个阿姐,偏偏便宜了你这毛头小子了,却让大哥在一旁冷坐着。”
木二哥佯装生气,朝木丝言走来,便要捏她的脸。
木丝言见状连忙朝孋姣的身后躲去。
木二哥见到孋姣花闭月羞地模样,也不忍下手去叨扰了,反身回到了座位上,嘴角勾着满面春风的笑容道:“这次看在你孋姣阿姐的份上饶了你,下次绝不轻饶。”
“下次,下次说不定就要喊嫂嫂了。”木丝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娇嗔道。
众人都在心照不宣地欢笑,这便让木丝言更加确定了,华容郡主讨要小姑姑的女儿做儿媳是蓄谋已久了,想来借着这次逐除,让二人相看一番,对彼此有了心思,便也有了更好的期待。
只不过,木丝言还是觉得华容郡主偏袒二哥。
“你这小泼皮,莫要打趣你孋姣阿姐,你大哥哥心底已经有了人,怎么能说是我偏袒你二哥来?”华容郡主笑道。
木丝言看向平日里甚是不苟言笑的大哥哥,他平日里除了和姚家的大哥一起在云梦城公学做师傅,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去找心上人。
木丝言叼着一块蜜渍棠梨,忽地想到,莫不是他大哥哥喜欢姚家的大哥哥?
她才要开口问,便见华容郡主拿着手上的柳条摇了摇。
她不得不向武力低头,闭了嘴,安心地继续吃着蜜渍棠梨。
上元节一过,木二哥和孋姣的大婚之礼便如期举行了。
因为木丝言一直在研究雅光公主的飞天机关,于是便做了几个小的用于实践的模子,塞满了红梅花瓣和彩绸,安放在孋姣花撵行来木家的路旁。
待花撵到来时,木丝言扯动机关的绳索,模子之中的花瓣和彩绸飞窜上天,又如雨般下落,使坐在花撵之中而来的孋姣好似神女落入了凡尘。
这次的木丝言,没有再被华容郡主的柳条抽打,相反还被华容郡主赏了许多喜钱。
于是,木丝言便用这些喜钱买到了更具金石之坚的木料,潜心地做起了属于雅光公主的飞天。
在句芒祭祀后,木丝言的飞天可算是制作完毕了,她求了阿翁找来了太仆令的几个帮手,将越有十尺高的飞天推入了宫中的驻马场。
邀来了雅光公主和阿月后,木丝言便躺倒飞天中的木罩之中。
她大喝了一声,站在飞天下面的射令便拔出了齿轮里的一块梭形木棍。
随后,木质的齿轮开始吱呀吱呀地转动。
少顷,飞天的底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盛放着木丝言的木罩猛地立在了半空中。
躺在木罩之中的木丝言便由此飞了起来,跟随木罩之中提前放置的彩绸,如天女散花般,一同落在了不远处的射台上。
站在一旁的雅光公主和阿月不由得看呆了,就连一旁帮忙的射令也鼓起了掌,称赞着木丝言的不凡。
由于木丝言的首飞十分成功,致使雅光公主和阿月对于木丝言制作的这座巨大的飞天机关相当感兴趣。
二人乐此不疲地尝试,一直玩到了落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