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规军队跟散兵游勇的区别,在这时候看出来了。
一千乡兵像一股洪流,顺着大街往西溃逃。而在这股洪流中,没有被冲动的,只有张家玉的五十人亲兵队,以及焦琏带来的肇庆军。
肇庆军毕竟是军队,而且从肇庆出发时,朱由榔的“让士兵见见血”的举措确实也起到了效果。士兵们见过血,杀过人,心里有了戾气,自然就稳得住神。
最重要的是,焦琏和白贵两名主将心里起了与广州乡兵较量的心思,早就把这种情绪传染到了各个士兵。
所以,乡兵一触就溃,很让他们看不起。
本来他们是在队伍最后,在乡兵刚溃之时,焦琏也是老行伍,深知溃兵之害,连忙约束军队贴墙站立。
也亏他应对及时,肇庆军没有被溃兵的洪流冲动阵脚。
眼看溃兵过去了,清兵冲过来了,焦琏一摆手中铁枪,大喊一声:“杀!”,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白贵的兵器很特殊,左手一面铁盾,右手一把不到三尺长的短戟。见焦琏冲上去了,他也不甘落后,把短戟一摆跟着杀了上去。
焦琏和白贵跟张虎不同的一点在于,他们是带头冲锋,而张虎则是在后面指挥。
别看这一点小小的不同,在对阵时,立即就显示出效果的不同来了。
“将是兵胆”,主将不怕死,当兵的胆气就壮。
两位主将都不怕死地冲上去了,当兵的感觉就热血沸腾,人家主将的命那么金贵都不在乎,咱特么就是贱命一条,有什么可惜的?
既存了舍命的心思,自然就全无惧意。
将士用命,战斗力自然能提升数倍。
焦琏、白贵武艺很高,策马冲出,就如猛虎入山,清兵最高将官是丁聪,也不过是个百户,武艺平常得紧?哪是他二人的对手?焦琏一枪挑飞了一个,白贵一戟刺穿了一个,清兵气势顿时为之一挫,与此相对应的,肇庆士兵的士气却是为之一振!
不到盏茶功夫,肇庆军就已经占了上风,丁聪开始后退了。
张家玉见机,率领亲兵队也加入了战团。
被溃兵裹挟而去的张虎,此时也回过马来,见肇庆军和父亲拦住了清兵,感到羞愤交加:“真特么丢人啊,自己一千兵马,竟然比不过人家六百人。”
“快,收拢队伍,给老子杀回去!”张虎连忙命令自己的亲兵道。
“清兵败了!清兵败了!弟兄们,杀回去啊!”亲兵赶快大声呼喊。
清兵没有追上来,又听到说清兵败了,乡兵们渐渐停下了脚步,见清兵果然已在后退,这才回过神来,感觉清兵也不是那么可怕,再一想张家父子治军的规矩,哪里还敢再逃?也就慢慢聚在一起,朝东门杀了过来。
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就是这样,别看打逆风仗不行,可打顺风仗人人在行。
让他打倒敌人不容易,但如果你把敌人打倒了,让他上去踹一脚,他踹得绝对狠!
所以,见清兵露出败相,张虎的乡兵自然跟着冲了过来。
这下子清兵哪里还能撑得住?百名清兵瞬间被淹没在人海里,再也泛不起一点浪花。
陈仕豪确实接到了伯父的密令,让他伺机干掉朱聿粤。不过,陈子壮告诫他,最好借清兵之手,如果不能,也必须趁乱下手,不能让人看到,免得留下祸根。
陈仕豪知道事关重大,自然不敢马虎。
他把自己的这些人,早早就隐藏到了皇宫西北方向的这些民居里。因为他早就算好了,朱聿粤出了宫门,只有往西来这一条路,自己只须守株待兔,就可完成伯父交给的任务。
他没想到,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待他将清兵全部杀死后,发现朱聿粤已经中箭身亡,他想当然地认为,那一箭是清兵射的。
这样最好,省得自己手上沾皇室的血了。
“绍武皇上被清兵射死了!”陈仕豪对围在自己身边的乡兵头头们说道。
他第一时间就宣布这个结论,也是伯父授意的。
“啊?这是皇上?”一个百户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是绍武皇上!”陈仕豪拍了他的头一下,纠正道。
“啊?大哥,你的意思是。”百户不解地看向陈仕豪。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着重强调绍武皇帝,难道还有别的皇帝?
“对,永历皇帝带兵来广州了,绍武皇帝死了,咱们以后就是他的人了。”陈仕豪解释道。
“永历皇帝?”
“对,这次清兵偷袭广州城,是他早早得到消息,亲自带兵来解救咱们广州百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弟兄们,就是不想让弟兄们犯傻,新皇刚来,正是咱们立功显身手的时候,可别让张家那些人把功劳全占了,听明白了吗?”
“噢,原来如此啊。大哥,放心吧,全明白了。”
“好,抬上绍武皇帝的尸首,咱们按原计划行事。”
“是!”
李承胤和罗成耀很倒霉,遇上朱由榔这么一个对手。
除了东门的仗打得有点激烈之外,罗成耀和李承胤分别从皇宫、北门往东门冲杀,结果被早早就埋伏好的永历军杀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没别的,就是人家早早就算好了你的行动路线,并且在你必经之路上早早埋伏好了,就在房顶射箭、扔石头、砖头。你再能打怎么样?让你打不着你不是干着急吗?
前文已经交待过,李成栋这些清军,根本不是女真人,连汉八旗都算不上,除去脑后晃荡的小辫子,跟汉人没什么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战斗力和抵抗意志,跟正宗的女真人还是有着不少的差距,他们无论是迫于什么样的压力降了清兵,但骨子里,对明军的认同感还是非常强烈的,甚至很多人都是“清皮明心”。
所以,一见自己一方成了任人宰杀的羔羊,本来就没有死抗到底的心,早就生了降意,再加上明军大喊:“缴械不杀”,这些人再不犹豫,扔下武器,跪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