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王府装饰华美的前厅中此刻已屏退了下人,只有恬王夫妇、沈奕昀和刘嗪在此。沈奕昀跪地,说话声音无奈又控诉。刘嗪一听他那样说,却是哇的一声哭了。
再了解自己父王的性子,她也终归是被软禁了这几日,终于重见天日,终于见到亲人了,压抑的情绪得不到宣泄,这会子也顾不上那许多,三两步冲到恬王近前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话都说不顺了:
“是他先冷落我!是他,独宠云想容那个小贱|人,我可是郡主啊,我是金枝玉叶,她凭什么跟我争!沈默存,你见了我父王就倒打一耙,什么都怪我,你如果对我好些,我难道会去害她!凭什么你也是,闽王也是,统统都对那个娼|妇好,为什么都这么对我!”
刘嗪将心中的控诉泣泪横流的宣泄了出来,她憋了这些日,已经太苦了,自小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受过这么多的委屈?
可是王妃的心却是悬了起来。
女儿这般,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沈奕昀说的都是对的,她就是因为妒忌才去害人吗?
别忘了,恬王是她父亲,更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好面子的大男人!女子善妒,犯了七出之罪……
“王爷!”王妃焦急的拉着恬王的袖子,陪着笑,紧张的道:“您别动气,这些事儿毕竟也是小辈之间的家务事儿。”回头训斥沈奕昀,声音尖锐严厉:“我当你是个懂事的,想不到你这样没分寸,这等小事,就拿来闹腾王爷了?难道岳父岳母还要帮你们断家务事?你也是个沉稳的,怎么这会子却像个孩子似的。难道你没冷落嗪姐儿,嗪姐儿就这样了?”
恬王沉着脸没说话。
沈奕昀则是苦笑。比起刘嗪撕心裂肺的大哭,他的苦笑更入得恬王的眼。
“是,王妃教训的是。”沈奕昀也不称呼她岳母了,平静的道:“我早就与岳父大人深谈过,在锦州的时候我们还曾彻夜长谈,关于我与郡主之间的关系,我想王妃不懂,岳父大人也会动。这京都城中多少勋贵之家,就连同那些清贵权臣都算上,哪一家里不是有妻妾成群?人的手指头还不一般长短呢,谁不会有个偏好喜爱?是,我是宠爱云氏,可我从没见过过谁家里男主人偏宠正妻或者妾室,其他女人就能假孕争宠的。这种事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还传的整个京都城都知道!”
说到此处,沈奕昀无奈的望着恬王:“岳父大人,您是知道的,我早就说过,我对郡主还有些心结,莫说在锦州那时候郡主抛家舍业的找了过去,我因那些烦心的事没有与她行周公之礼,就是成婚到现在,我因抛不开心结,也没有动过她。可是我却突然听到她怀了一个多月身孕的消息,连太医院的御医和张院判都统一说法……身为男人,难道我不会想是否郡主等不及与我圆房,有了别人?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是全无私心,我当时气急了,就将郡主留在了我的别院,让人给她诊治,果然是有了身孕。可谁知才留她住下三日,饮食上我命人悉心照料,没让她见外人,也没让她乱吃什么药,那有孕的脉象就消失了。”
沈奕昀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满目的悲切:“我这才知道,是郡主自导自演好这出戏,让全京都城贵族圈子都知道怀了身孕,为的就是传到伯爵府去,刺激云氏。殊不知云氏是个大方的,打从知道了,就整日央我去多照看郡主……她哪里知道,郡主已经被我接到别院,还已经查出根本没有身孕,分明就是哄骗天下人的。”
沈奕昀从无奈的慷慨陈词,到后来泫然欲泣,一番话已将事情来龙去脉用极为漂亮的说法说给了恬王。
恬王喜爱沈奕昀,沈奕昀对他有救命之恩,且还几乎将他看成自己的接班人,在一听女儿善妒已犯七出之罪,还做出这等荒唐的事,宣扬的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了……
他又不傻,连张院判都请动了,难保王妃没有参与其中,他的种自然是好的,就是这愚蠢妇人将他的女儿教坏了!
恬王一把推开王妃,恨不能狠狠抽她一巴掌,手握成拳藏在身后才堪堪忍住,还知道不能在女婿面前太跌了王妃的体面,只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王妃的脸色煞白,蹬蹬倒退了几步,身形晃动,扶着额头瘫坐圈椅上。
想不到,沈奕昀什么都与恬王说了,想不到恬王会帮衬外人!
刘嗪更是目瞪口呆,落泪都忘了,坐在自己脚上呆呆的看着恬王。
“父王,您,您一开始就知道,我,我与沈默存没有圆房?您一直都知道女儿在郡主府被冰着,却不管我?不论我受了多少的委屈,您都没有理会我?!”
恬王颤抖指头,点指刘嗪,又瞪王妃:“你到现在还不知错?你委屈?委屈什么?难道京都城里成婚之后小夫妻磨合个一年半载再圆房的还少了?默存既然能将事情摊开来与我谈,就是当我是长辈,更是光明磊落,什么事都能摊开来见光!你一个女人家,不好生与默存相处着,还急着圆房,又妒忌平妻有孕,还将这种事情宣扬的满京都成都知道!你,你,你这个孽障!跟你哥一样的不省心!你把我和你丈夫的脸都丢尽了!”
“岳父大人!”沈奕昀声音更加悲凉,却关心的道:“岳父大人息怒,仔细身子,身子要紧。我今日来,与岳父大人说这些话,着实是考虑再三才开口的,怕的就是您气坏了身子……”
“好孩子,快起来吧。”恬王双手搀扶起沈奕昀,道:“你的苦我都知道了。嗪姐儿的事……”
“岳父大人。”沈奕昀将恬王想息事宁人的话赌截在他口中,悲凉的摇头道:“我现在是身心俱疲。真真是伤透了心。我与郡主之间,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默存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不是什么心胸宽旷的人,她如此对我不信任,如此善妒,妇人品行到底在哪里,我根本看不到。如今闹的满城皆知,往后如何善后还不知晓呢,我恐怕往后看到她,也当真是……岳父大人,默存与您坦白的说吧,若这桩婚姻不是御赐,若我非仪宾无权休妻,我早就休了她了!”
“沈默存!”刘嗪一听闻休妻二字,就如同炸毛的母狮,嗷嗷大吼的冲上来,涂抹粉红蔻丹的指甲险些抓在沈奕昀脸上:“你不讲理,你颠倒黑白!你要休我?你有资格吗!你不过是皇兄让我养的一条狗!你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
刘嗪心中对云想容的妒忌,对沈奕昀颠倒黑白的一番说辞,如控制不住涌起同岩浆沸腾一般令她满腹郁闷的怒火。她现在恨不能抓烂沈奕昀这张俊俏的脸。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可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证明沈奕昀对她的评价没有错。
恬王将沈奕昀拉倒身后,才堪堪避开“疯婆子”的魔抓,铁青着脸吼道:“来人!还不将郡主带下去休养!”
远远的避到院门口的下人们早就听到屋里的争吵,这会子被恬王一嗓子吼了进来,两名婢女和一名老妈妈合力将满口污言秽语如同疯子一般张牙舞爪的郡主拉了下去。
而王妃这会子已经瘫软在了圈椅上,双眼翻白。
恬王见状,又慌忙的叫人请太医。
恬王府当真是闹的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沈奕昀也不离开,跟着忙前忙后的,到御医诊断过后,确定王妃无恙,他才跟着松了口气,与恬王到廊下低声说话。
“岳父大人,您对待小婿不薄。我自幼丧父,从来不知道有父亲的滋味如何,您却对我如亲生儿子一般的信任爱护,我当真感激不尽,我相信,即便我与郡主和离了,你我之间的翁婿情谊也不会断了。”
“贤婿啊,你……”求人的话,恬王说不出口,自己女儿不对,又不能拿出王爷的威严来威逼,一时陷入两难。
沈奕昀抓住机会又道:“我与郡主,当真是已经够了。她的出身高贵,模样也好,才华也好,我都倾慕,只是女人家只要脾气和品性是坏的,就足以让我无法面对了,想必这个王爷也懂得。我想休妻是不能的,那样岂不是害了郡主?不如和离吧。我愿意承担和离带来的所有影响,让郡主开口,将过错都推在我的身上。如此一来,放我自由,也让郡主自由,将来郡主若再招选仪宾,也有个好说辞。若是一直拖着,我是断然无法面对他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怕郡主会耽搁了青春,让我们都缠在悲凉的婚姻里。我和郡主,真是不合适。”
恬王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拉着沈奕昀,半晌方道:“你先回去,此事容我在想想。”恬王心里明白的很,若是真和离了,往后沈默存可就没有理由无条件的帮衬他这个岳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