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舅母特地相告,还让您亲自走一趟。”云想容诚恳道谢。
胡夫人拍着云想容的手:“外头那些个人因妒忌你,谣言恶意中伤也是有的,你今日捡一个铜子儿,明儿就能有人说你拾到一吊钱,何况这种站干岸扇阴风点鬼火的事儿她们做的多了。你素来温和端庄,说你拿剑指着奕哥儿,说死我我也不信。定然是那些人背后胡乱加减言语恶意中伤于你,才刚媚儿的话,你千万别忘心里头去。”
一番话说的云想容心内感动,面颊发热,呐呐不知该说什么。
胡媚儿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笑道:“嫂子别担心,外头爱怎么说只管随他们去,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要紧的是你与表哥的小日子过的如何。”说到此处胡媚儿嬉笑着看云想容的肚子:“不过表哥与你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差。”
云想容被胡媚儿如此直白说的脸上发臊。胡夫人更是狠狠瞪了胡媚儿,随即道:“也不尽然。太后娘娘哪里的想法难道还能不顾着?你还是要想想万一太后问了起来当如何应对,免得自己无端端吃了亏。”
“是,舅母说的我都记下了。”
云想容与胡夫人说了一会子话,胡夫人就带着胡媚儿告辞了。二人来时候赶上用过午饭之后,又偏不留下吃晚饭,还是专程为了听了云想容的这个消息来提醒她留神。加之胡夫人对她的信任,云想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待下午沈奕昀回来,云想容将此事说了,沈奕昀反而轻松一笑:“自家人,何须计较那么多?你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往后舅舅家的事儿咱们多上心不就结了?”
“说的也是。”云想容这样一想,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不过心里终究还是会猜想太后和皇后到底会如何把握时机,利用这次的事儿对付她。云家虽已经一退再退,皇上也扬言不会削藩,但急于东山再起的马家如今最能看得出皇上的目的,暗地里做些让皇帝心中暗爽的事也未尝不可。
一边是皇上找了白莫离有了小动作,一边又是太后知道了她的事,楚晏也告诉她刘清宇和云博宜暗中联络,看来对她不怀好意的人还真不少。
云想容却只是加以防备而已,并没有太过担忧。
如此又过了几日,沈夫人善妒的谣言越加流传开了,太后那边却没动静,想来也是舅母过于担心他们,才想得多了。云想容懒的去追查是谁生事,因为当日看得见她拔剑对着沈奕昀的人就那么些,不必多想都知道是谁背后操控,她在意的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云明珠那里治不了罪,苦头吃的也够多了。若真把她给玩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是以当日给闽王府递了帖子,次日就乘车登门拜访。
才到王府门前,就见闽王身边那副将已经身姿笔挺的站在丹墀之上。
见了云想容恭敬行礼:“沈夫人,王爷吩咐卑职在此处迎接,您请。”
云想容颔首,带着英姿和玉簪进了仿佛,换乘代步的小轿到了前厅。
闽王穿了身寻常棉布的浅灰色短褐,头发利落挽起,袖子也挽到胳膊肘处,露出结实健壮的小臂,正拿着帕子坐在前厅侧面的一圈椅上擦汗,还有婢女为他捧着铜盆和热茶。
听到外头脚步声,闽王转头看去,只见淡蓝色的苗条人影逆光缓缓走来,上好锦缎在她周身闪烁柔和光晕,柔顺青丝松松挽在脑侧,龙眼大小的两颗珍珠步摇随她动作摇晃,十字光圈柔雅,脚步近了,容颜也瞧得清了,修长柳眉,潋滟水眸,琼鼻红唇,不笑时亦风情烈烈,展颜一笑,更如春暖花开。
闽王眯着虎目站起身,随手将帕子扔进铜盆,朗盛笑道:“来哥哥这里还发什么帖子,只管来就是了,闽王府大门随时给你敞着。”
云想容屈膝给闽王行了礼,闽王立即单手扶她手臂让她坐下,见圈椅上坐褥不够软和,又叫丫头速速取了官绿锦缎坐褥铺了两层,这才让她坐下。
下人上了茶点都退下了。
“你特地来一趟,可是沈默存欺负你?”闽王故意逗她。
云想容莞尔:“若真欺负了我,我早一剑扎过去了,还用找人求助不成?”
近来谣言更盛,闽王又一直关注云想容,哪里能不知她的自我解嘲,嗤的笑了:“罢了,知道你的厉害,默存也舍不得欺负你,说吧,你找我何事?”
云想容端正神色,道:“义兄现在跟皇上还能否说得上话。”
闽王正色道:“我三万大军囤聚在外,且上次遭遇刺杀,到底是何人所为毕竟没有捉到,母后现在对皇兄都多了些冷淡,皇兄为堵天下人之口,对我比从前还要纵容,所以不论皇兄出自于真心活着假意,只要我开口,还是能有几分分量的。你有何事要我去办?”
云想容道:“是云明珠的事。我想劳烦义兄说情放她出来。”
闽王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不赞同的道:“不成。她算什么东西,值得你来为她说情?她可是妄图要炸死你,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正因没有忘记,才想让她出来。在牢里的苦她受的差不多了,若是真扛不住自戕在里头,岂不是太便宜了她?死容易,死后多舒服?我可不想让她那么舒服。”
想不到她并非心软,而是还有别的法子收拾云明珠。
闽王的态度这才缓和了:“那你且先说说,要如何对付她?”
云想容抿唇笑:“义兄只管看着她的结果不就知道了么。”
上一次抓白莫离的证据,又建灵均楼,云想容也并未告诉他全部计划,只是让她配合她帮个小忙罢了,而后,她还给他与沈奕昀一个巨大的惊喜。她证明了她的谋略与眼光,更展现了她的手腕与才华。
所以闽王是信她的能力的,更信她绝非迂善之人。
“既如此,我明儿与皇兄说就是了。大不了你若不忍心,往后我要收拾她还不容易?”
“义兄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云想容感慨,也是感激。闽王的确为了她连尉迟家都给得罪了。他即便有孟浪,到如今他为她所做,也早就抵了哪些,
她娇声软语,吐气如兰,眸光盈盈的看着自己,闽王有再多的付出也都觉得值了。只觉为她抛洒满腔热血亦是甘愿的,脸上发热挠了挠头,“我也没做什么。”
“你做的难道还少了?你虽大度,不往心里头搁,可义兄为我做的我不能忘怀。”
不能忘,就不要忘了。闽王心内暗暗在想,若是记得这些好处,对他存了感激,他们可亲近一辈子做兄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闽王与皇上那里说话果真是管用的,次日晌午下了起了小雨,天气阴冷的很。
赵姨奶奶刚到了孟氏屋里坐会儿,劝说孟氏去请云想容跟闽王递个话,放云明珠回来,外头就已经来了人激动的回话。
“夫人,六小姐将七小姐带回来了!”
赵姨奶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欢喜的道:“可当真?”
“奴婢不敢哄老夫人,六小姐的确是亲自将七小姐带回来了,还带着韩医婆一道来的,这会子刚刚换乘小轿,往二门这边来了。”
赵姨奶奶欢喜的让丫头退下了。
孟氏便道:“娘,媳妇儿就说卿卿不是个狠心的人,她到底还是心软的。明珠这次做的多过分?可卿卿还不是将人给送回来了?”
赵姨奶奶叹息道:“卿卿受委屈了。哎!也都怪明珠不懂事,哪里有她那般几次三番陷害亲姐的?亏得咱们卿卿大度。”
两人说着话就已到了廊下,正看到粗壮的婆子抬着三顶小轿子进了院门,并排落了轿。一旁有云想容随行的丫鬟分别撑伞,扶着云想容和韩婆子下轿。另一边英姿和玉钗则是一左一右搀扶着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的一个人下了轿子。
云明珠脸已经瘦得塌陷进去,一双杏眼显得格外的大,头发一缕缕纠结在一起,雨水不留神冲刷而过,竟有一道道的泥印子顺着她的脸流淌下来,在她脸上形成一道道的白。
扶着她的英姿和玉钗都憋着气,那股子骚臭和血腥味儿直往上窜,呛鼻的很。
看到云明珠如此惨状,赵姨奶奶到底还是心疼孙女,忙上前来:“明珠儿,快快,伺候七小姐沐浴,瞧瞧身上有伤没有。”
英姿和玉钗就将云明珠交给了康孙氏和贴身伺候她的婢女。
云想容这时已经到了廊下,给孟氏和赵姨奶奶行礼:“奶奶,娘亲。”
“好孩子,辛苦你了。”赵姨奶奶激动的拉着云想容的手,感觉她手指冰凉,忙拉着她进屋来:“这样阴冷的天,还辛苦你特地为你妹妹走一趟。”
云想容笑道:“在如何也是父亲的女儿,奶奶的孙女,我气归气,总不能看着她命丧囹圄吧。不过闽王为了这事生了很大的气,我也是费了些唇舌才劝动他去皇上那里给明珠求个情。好在皇上看重我父亲,偏疼闽王,好歹才开金口免了明珠的罪,这不,我就紧忙去将人带回来了。”
孟氏将暖热的燕窝端给云想容,让她双手捧着暖手,不免感慨云想容到底是善良的。
赵姨奶奶更是感动不已。
云想容便笑着拜托韩婆子亲自去看看云明珠,韩婆子来之前早就得了云想容的知会,这会子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应是去了。
韩婆子是前些日子沈奕昀求皇上开恩,特地来照顾云想容的胎的,如今还让她去瞧云明珠,让赵姨奶奶十分动容:“种善因得善果,卿卿这样很好。”
云想容笑而不语。
如果种善因必然得善果,云明珠如此害人,也必然会自食其果了。所以她所做并没有错。
孟氏就吩咐云娘去预备云想容爱吃的点心,让孙妈妈去瞧瞧云明珠如何了。
孙妈妈不多时就来回话:“听说七小姐回府来,八少爷又是惊又是喜,急忙的去看了。七小姐身上的伤早已愈合,只是落了疤痕,脏污了些,清减了些,仗着年轻,身子倒是无碍的。”
“那就好,这些日多预备明珠爱吃的,给她补身子。”
“是。”
孙妈妈应是下去吩咐。
赵姨奶奶这会子瞧着孟氏和云想容越来越顺眼,只觉得这娘俩格外对她的脾气。
祖孙三代人就闲聊了一会,云想容不经意说起云明珠的婚事:
“如今明珠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知道陆安伯家现在是什么意思。从前不是说与陆安伯世子的婚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吗?怎么前儿我听伯爷说,陆安伯世子好似还有尚公主的意思?”
孟氏道:“明珠谋害亲姐不成,还吃了牢狱官司,这事儿现在全京都谁不知道?还有谁会愿意要这样歹毒的媳妇?陆安伯家虽然与明珠有意思,但如今云家富贵权势不如从前了,明珠又是这个样儿……我看这个婚事玄的很。”
“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云敖突然出声,屋内三人都是一惊。云想容和孟氏忙起身行礼。
云敖进屋来给赵姨奶奶行礼,对云想容道:“你能宽待你妹妹,为父的很是欣慰。”
云想容笑容真挚:“明珠毕竟是父亲的女儿,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再说她也受到教训了。”
云敖满意的点头,那双与云想容十分相似的桃花眼中有赞许的光闪烁。
云想容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自从那次入宫赴宴,回来时云敖单独叫了沈四说话,那之后云敖对她的态度就缓和了。
沈四说是有了共同利益,可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云想容还是不得而知。
总归不见面就掐架,也是件好事。
“若是陆安伯家与明珠就此断了,咱们也不好厚着脸皮巴巴的靠上,也只能怪明珠自己命苦了。”赵姨奶奶叹息。
云想容笑道:“奶奶不必焦急,说不定明珠还会有更好的姻缘也未可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