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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一听是张、杜二位太医,孙美人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有这两位在,不怕再出什么误诊。邱太医平日里也并非照顾她的脉,多半是老眼昏花了才胡乱看诊。喜脉?放屁!她约一年都没受宠幸,孩子莫非是凭空掉下来?幸而皇上是明君,肯在请权威的太医来诊治,否则她岂不是必死无疑?

皇帝在首位坐了,见跪了一地的人,随意摆手:“都起来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一群宫女中显得鹤立鸡群的云想容。

今日太后请了圆充法师来讲经,云想容定在受邀之列,若与孙美人相识,来串门子也是有的。本朝并非没有后宫妃嫔与大臣府中女眷交往的先例。这也是历代皇帝乐于见到之事。

只不过今日特殊,再让她看下去,恐看到丑事!

“沈氏,你先行退下吧。”

云想容正想脱身,闻言行了叩拜大礼,带着玉簪离开了延禧宫。出了宫门时,正看到小太监带着两名五、六十岁的太医往延禧宫赶去。

就算当即想不明白,现在云想容也想通了。

昨日沈四曾说,孙美人一年前开始不受宠了。若久不招幸的嫔妃诊出喜脉,岂不是让皇上头顶冒绿光?其罪名大了!

邱太医是沈四的人?可张、杜两位太医稍后也要给孙美人诊脉,他们也都是沈四的人?

不大可能。

若张、杜二位都是,太医院岂不是成了沈四开的,要毒死皇帝和太后太容易了。

云想容停下了脚步,回想方才发生种种,最后想起了邱太医急急忙忙给孙美人开的一副“安胎药”。

恐怕邱太医诊脉时只是故弄玄虚,不过那安胎药方孙美人用了,现在就算张、杜二人到场,也照样是查出喜脉来!

云想容这会子不得不佩服沈四,当真是好精巧的布局。

但是再精巧的布局,也要有人来为他完成才行,也难怪皇帝忌惮沈家,她与沈四相识至今,已得知多少探子了?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用到的。

皇帝当初铲除沈家时,必定也曾经铲除其党羽,清除一番之后还剩下这样多的密探,到如今还在为沈四所用,若公公能活到现在,说不定天下已经改姓沈了。

想到天下姓沈,云想容自然而然想起前世沈四的谋反,当时整个京都城都笼罩在黑暗和绝望中。而她没有看到结果就已难产而亡,也不知他成功了没有。

成与不成,今生的事情发展已与前世大相径庭。沈四虽背后有势力,却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是如何计划的。

“夫人?”玉簪云想容发呆,担忧的扶着她的手臂:“夫人可是身子不适?昨儿睡的太少,咱们快回府去,您好生补眠吧,您若是弄坏了身子,伯爷可要担忧了。”

云想容回过神,道:“我无碍的,你不必担忧。”

二人快步离开宫闱,乘马车飞奔着回了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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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美人处。

张太医叩头道:“回皇上,的确是喜脉象,应有两个月了。”

皇帝眼神冷若冰霜的看向孙美人,唇角笑容嘲讽:“是吗?”

杜太医也道:“的确如此,是喜脉。”

一个邱太医有可能误诊,现在连伺候皇帝和太后的张、杜两位太医也如此说,孙美人有孕之事就已经确凿了!

皇帝冷笑:“你怎么说?”

孙美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一定是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随即想到此事的后果,脸色惨白跪趴到了皇帝跟前,一把搂住男人的双腿:“皇上,皇上!臣妾冤枉,一定是庸医误诊!”

回头愤怒的瞪着三位太医,她尖锐的咆哮:“你们为何要加害我!为何!”

邱、张、杜三位太医都诚惶诚恐跪下:“皇上明察。”

皇帝愤然,一脚踢开孙美人。

孙美人如破布偶一般跌倒在花团锦簇的红地毡上,钗环松脱,鬓发散乱。

“三位太医联袂诊出你的喜脉,你还敢狡辩?孙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果真对得住朕!”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愿望!”

她泣泪横流鬓发散乱的模样,让皇帝越发心烦意乱,“美人孙氏,秽乱宫闱,其罪当诛!其身边宫人,亲密着全部杖杀,其余逐出京都,永不得入京!孙氏交由宫正司发落!”

“遵旨。”夏辅应是。

孙美人早已经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她身边得力的宫女嬷嬷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喊叫着冤枉,被掌刑的太监拖了出去。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孙美人连滚带爬的追着皇帝,却被夏辅国命人拦住,捂着嘴也一并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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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姿的伤可好些了?”甫一进门,云想容就询问英姿的伤势,

昨儿熬了一夜,这会子柳妈妈早就顶不住去睡了,卫二家的和玉壶守在英姿的身边,二人起身行礼。

卫二家的面带喜色:“到底是有功夫底子的,今日热已经退了,连胡大夫都说是稀奇,才刚去取了最好的上药来,才给她上了药,只不过人还是混睡着,好似迷糊也好似庆幸的。”

云想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阿弥陀佛,多谢菩萨保佑。”

又问:“胡大夫说过英姿几时才能醒来吗?这样昏睡着没事吗?”

“胡大夫说应当也快了,咱们最好的药材吊着,英姿的身体底子又好,定会没事的。”

云想容闻言,放下了一半的心。沈奕昀这会子不在府中,她要问什么也要等明日,看了英姿半晌,便去里屋宽衣睡下。

一觉醒来,却已是次日的四更天了。

翻身看了看枕边,沈四的位置空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上也没有凹陷痕迹,想来沈四并未回来。撩起帐子,一盏绢灯光线柔和温暖,云想容下了地,披了件袄子撩珠帘退菱花格扇到外间,英姿依旧是趴在罗汉床上。

原本卫二家的和柳妈妈都赞同将人挪走,哪里有婢女呆在主子正房里的?弄得伯爷为避嫌,要去书房将就。

可云想容不准。

“夫人,您醒了?”

玉簪揉了揉眼,从罗汉床边的脚踏站起身,道:“还早呢,夫人要不要在睡一会儿?”

“不必,我已经精神了。睡了太沉,竟一觉睡到现在。”

“夫人是累了,伯爷昨儿晚上回来,见您睡着,还细细的询问了奴婢今日在宫中的事,奴婢一五一十的说了,后来伯爷就去里屋坐了一会儿才去了书房。”

“嗯。英姿如何了?‘

“没在发热,但还没清醒,想来应该无大碍的。”

“那就好。”

云想容亲自拿了湿帕子给英姿擦脸擦手,又掀开薄被,查看了伤口处,轻轻的为她换了药,这才去更衣梳洗,到厨下预备了几样沈奕昀喜欢的小菜,吩咐玉壶给她送去,自己用过饭,就带着玉簪进了宫。

讲经还未开始,云想容就听见身边有妃嫔低声耳语,似是有“孙美人”如何的。

云嫣容今日也来了,虽出阁前与云想容不和,但如今二人各自都嫁了,且她在深宫中也难有贴心之人,见到自家姐妹,自然亲近一些。

云想容行礼后,云嫣容就拉着她低声闲聊了一些琐事。

云想容自然不会拒绝,与之笑谈片刻后,低声问:“我才刚听人说孙美人,孙美人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云嫣容左右瞧瞧,低声道:“皇上圣意不许外传,孙美人犯了忤逆之罪,宫人亲密者杖杀,其余都赶出了京都永不得入京呢。只与孙美人,送去了宫正司发落。这会子也不知如何了。但你也知道宫正司那地儿,想活着出来,难。”

云想容点了点头,虽早料想得到,却仍旧有意外。

讲经又持续了一上午,晌午散了之后,云想容带着玉簪离开慈安宫,走在铺着整齐石子路的冗长宫道上。临到了御花园附近时,却见迎面一高大健硕的男子面沉似水的走来。他身着崭新的暗黄色飞鱼服,腰间佩绣春刀,娃娃脸上虎目含怒,眉头紧锁。

经过了御花园中的事,云想容见了尉迟凤鸣只觉得不想再理会,只略颔首,便要与之擦肩而过。

尉迟凤鸣却叫住了她:“容容,你跟我来。”

说着就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云想容蹙眉,回身问他:“我为何要跟你去?”

“你自己造孽,难道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造孽?”云想容柳眉紧蹙,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想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恕我不奉陪了!”

眼见云想容转身要走,尉迟凤鸣三两步便追上,严肃的道:“你必须要来!你难道不想看看孙美人的结果?!”

云想容是第一次看到尉迟凤鸣眼中有如此凛冽的寒光。让她真切的感觉到这个男子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器,手中或许也是沾满血腥的。

他找上她是为何,她很想探知。

是以云想容不再推辞,带着玉簪跟在尉迟凤鸣身后,一路到了宫正司的所在,进了其中的牢房。

空气中弥漫着稻草发霉的味道与浓重的血腥味。孙美人面色青白,长发散乱的躺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着一把草,瞪大无神的双眼痛苦着,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原本牙白色好料子这会子已经占满污渍,尤其是她下半截,正不断的涌出鲜血,身下的稻草也被染红了一滩。

刺鼻的血腥气和眼前这让女子心下生寒的场景,让云想容一下子呕了起来。

玉簪连忙搀扶,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夫人!”

尉迟凤鸣却似很乐于见她如此,低沉的声音冷淡又带着一些痛快似的道:“女子刮宫之刑为何?你想象得到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