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二百一十四章 退婚!
沈奕昀笑道:“他没有功夫,也非江湖中人,算不得江湖侠士,不过侠义之心却是有的,与我甚合得来。”
云想容心情低落,在外人面前尚能微笑应对,在沈奕昀跟前却懒得做戏,只点了点头。
沈奕昀察觉她的异样,璀璨如星子的凤眸中盈满担忧:“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焦躁。”云想容笑容勉强的道:“闷得很,出来走走,就走到你这里。”
沈奕昀再无方才见白莫离时候的欢喜情绪,敛额道:“在我这里,若不喜欢不必强颜欢笑。”
云想容只“嗯”了一声,果真没有了笑容,安静的坐着。
她这样低落,沈奕昀心下焦急,先是分析自身,他是否有怠慢了她让她难过之处?
“我这些日在温功课,所以没去找你。”
“嗯。我省得。”
沈奕昀仔细观察她神色,见的确不是因此而低落,又回忆近日来她身边可否有何线报是惹了她不开怀的。
“你也莫要难过,男子在外应酬也是有的。”他说的是刘清宇夜宿胭脂巷的事。
云想容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在乎他。”
那她是为了何事烦扰?
沈奕昀眉头紧锁,平日遇再大风浪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如今却是满面沉思之色,猜想各种原因。
英姿这会子捧着手炉回来,垫着帕子放在云想容膝上,让她捂着手,随后行礼退下。
云想容双手捂着手炉,低声道:“你不必多想,我其实没什么的。”她声音娇柔低婉,有些懊恼之气:“驾车来了你这里,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沈奕昀望着她轮廓姣好的侧脸,英俊面容渐渐绽放出笑意——她自己跟本没有察觉她在依赖他!
他也放低柔了声音,道:“那我便陪着你坐一会儿,可好?”
云想容听着他低沉如琴声悦耳的声音仿佛哄孩子一般有耐心,脸上难免发热,觉得自己无缘无故的跑来,又不说缘由莫名其妙,十分任性,桃花眼中便有些歉意:“不会打扰你吧?”才刚她一来,白莫离离开了。
沈奕昀笑道,“不会。”
云想容抿唇而笑,望着正对面桌案上摆放的琉璃花尊走神。
她走神,沈奕昀便光明正大的欣赏她娴静如娇花映水神态,眉宇间的轻愁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两人便那样安静的各自想心事。屋里只有墙角案几上的自鸣钟发出嘀嗒之声,桌上的红茶由暖转冷。手中的暖炉也不那么暖和了。
云想容抬头看自鸣钟,已到了酉正初刻,她的心平静了许多,焦躁也熄灭了。
她已大概能分析出前因后果。闽王回归在即,云家或许受了皇上的意思,打算在明日年前最后一个大朝会上弹劾马家。
她的记忆中,马家到她死都一直存在。
她不知道云家的成败会如何。
她自己是无所畏惧的,可她担心母亲和宝儿受苦。然而,焦躁了这一个晚上,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天由命。箭在弦上,云敖不会听她的,皇上也不会允许云家人有任何退缩,否则临阵脱逃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她没有办法了。
云想容缓缓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必了,你好生休息,我直接回府去了。明日朝会,后日就是小年,你打算怎么过?”
“我是要和白大哥一家一同过除夕的。”
“也好。”云想容欣慰的道:“总好过你自己冷冷清清。”
沈奕昀心下柔软,道:“那你自个儿多注意身子。”
“我会的,你也是。”
云想容戴好了风帽,对沈奕昀微笑,缓缓离开了花厅。
沈奕昀看着她的背影,却总觉得心里仿佛压着了一块巨石,沉闷的很。
“来人。”
“爷?”卫昆仑和小猴一同进来。
沈奕昀道:“让许年去查一查最近云侯府有什么异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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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御书房,云贤与云敖才刚退下不到盏茶功夫,内侍夏辅国便诚惶诚恐进了御书房:“回皇上,鄂国公求见。”
话音方落,却见御书房格扇被人推开,一满面红光身材健硕的八旬老者走了进来,他身着五彩金芒遍地金的蟒袍,头戴紫金冠,虽有了年岁,满口牙齿却不缺,双眼也十分明亮,正是皇帝的外公,鄂国公马季芳。
“臣参见皇上。”马季芳撩袍摆便要下跪。
皇帝忙抬手示意夏辅国搀扶,自己也站起道:“外公不必多礼,此处并无外人,你这样反倒让朕不自在了。”
马季芳闻言爽朗的笑,微凸的颧骨上红扑扑油光光,见之便觉得身体健壮。
“外公请坐。”皇帝下了台阶,夏辅国已为马季芳搬来太师椅。
皇帝也纡尊降贵的在马季芳身旁坐下,笑道:“今日大雪封路,外头天气寒冷,外公为何亲自入宫来?有何时明日朝会在谈也不迟啊?”语气十分关切。
马季芳十分满意皇帝的态度,面色严肃,不满的道:“我的人得了些消息,云大同那老小子,领着一窝子兔崽子要与我作对,背地里编排我的罪证,打算明日大朝会上弹劾我!”
“啊?!”皇帝惊愕的道:“会有此事?”
“正是!云大同自持是先帝死忠,如今就倚老卖老起来,先帝吃他那一套,皇上未必就肯吃!他们搜罗证据之时我也没闲着,我已经搜罗了云家结党营私贪赃舞弊等数条罪状,明日朝会上,老夫定要参奏那老东西一本,是以现在我想知道皇上的意思。”马季芳说罢,精明双目紧盯着皇帝的面庞,竟丝毫没有敬意。
皇帝面色也如寻常那般,对马季芳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和恭敬,笑道:“云家若真有罪,朕哪里会姑息?外公不必担忧。”
鄂国公十分满意,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笑道:“算我没白疼你。好了,时候不早,微臣告辞了。”站起身,掸了掸衣袖,对着皇帝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御书房。
亮如白昼的御书房中,皇帝孤身一人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紧紧的握住的扶手,指尖逐渐泛白,笑容却依旧,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朕就让你再乐一宿!”
次日金銮殿上,天色未明,金銮殿内灯火辉煌,皇帝端坐首位,夏辅国高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云敖与云恒对视一眼,先行一步站将出来,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云敖有本。”
小太监下了御阶接过云敖的奏本呈了上去,夏辅国接过又双手递给皇帝。
云敖义正言辞道:“鄂国公马季芳乃三朝元老,本该为国之栋梁,然他勾结同党以权谋私,跋扈张扬横行霸道,一切政事皆结党私下议定,依仗党羽行恶,紊乱朝政,贪揽事权,从中谋利,且皇上废除之人,马季芳竟胆敢擅自启用……其罪罄竹难书,臣呕心沥血,今已查得人证物证,叩请皇上治其大罪!”
云敖方说罢,云恒、云贤以及身后几位大臣便出班附议。
一时间,金銮殿中寂静的针落可闻。众人都低垂着头,悄然抬眸观察龙椅上皇帝神色。
皇帝却是看着手上奏章并未言语。
鄂国公马季芳似笑非笑的望着皇帝,仿佛在等他表态。
正当这时,金銮殿外有一内侍急忙奔进,也顾不得许多,到了御阶前对着夏辅国耳语了几句。夏辅国闻言面色不改,凑近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五军营中军左都督于思明方才被副手斩杀,左军都督生死不明……五城兵马司中、东、西、南、北衙门同时发生混乱,指挥统统被杀,已被鄂国公的亲信替代。”
皇帝闻言,心下暴怒大惊。如此一来,他严密部署岂不是全盘落空?五军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换成了鄂国公的人,就等于他的安危有一半掌握在鄂国公手中,这会子还没有三千营和神机营的报告,难免不是鄂国公在对他示威……
皇帝不敢打这个赌!
云敖与云贤、云恒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夏辅国与皇帝回了什么,也无法从皇帝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异样,心中有些没底。
这时,鄂国公出班行礼,道:“臣也有本要奏。臣要参济安侯云贤、永昌侯云敖、通政使司主管云恒结党营私,舞弊犯上,意图谋反,且收受贿赂之罪!”
话音方落,竟然有大部分文臣武将纷纷附议。兵部侍郎苟中兆
皇帝神色凝重的望着得意洋洋的鄂国公,又看着云贤、云敖、云恒三人。
云贤这会子心已经凉了。
皇帝的神色,分明是要牺牲他们。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皇帝朗声道:“云氏诬告忠良,齐心恶毒可见,着实辜负朕恩,今革去云氏男子世职,交由都察院、大理寺详查议罪!”声音微顿,皇帝望着神色肃穆的云敖和云贤,又道:“至于贪墨舞弊收受贿赂……传朕的旨意,查抄云府!”
话音落下,云海已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嘴唇翕动,不过呼吸功夫便晕了过去。
“皇上!”恬王更是一步上前,义正言辞道:“臣子蒙受皇上隆恩,赐婚于云氏第六女,原本既已订亲,云氏便是半个刘家人,然云家臭名昭著,臣着实不愿与之为伍,望皇上开恩,蠲除臣子刘轶与云氏第六女婚事。”
云敖低垂着头,双手握拳,闭了闭眼,心却已经凉透了。
只听皇帝道:“准奏。”
“谢皇上隆恩。”恬王叩头。
“查抄云府之事即刻就办,着令恬王督办此事,退朝!”皇帝仿佛怒极攻心,一甩袖子快步离开。
恬王仍旧叩头,额头贴地道:“臣遵旨!”
云贤捂着心口窝,原本只做七分罪状,还求自保,想不到云家竟遭受此灭顶之灾。
御前侍卫上前,将云贤父子四人粗鲁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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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正教导云传宜写字的功夫,英姿脸色煞白的冲了进来:“小姐!恬王带着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的人来了府上查抄,老夫人的春晖堂已经乱作一团,马上就要到咱们这里了!”
云想容心中一跳,搂紧了脸色煞白的云传宜。
“姐姐,恬王为何要查抄咱们家?我怕!”
“宝儿别怕,你跟紧姐姐。”云想容略微一想,先去找了件自己厚实的棉袄给云传宜穿上,又吩咐英姿:“去,告诉乳娘和柳月,都穿的厚实一些。还有,韩妈妈是奉旨前来,查抄云府并不与她相干,让她拿着圣旨快走!”
柳月已经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道:“小姐,这,这可怎么是好,好端端的,怎么就抄家了!”
“别啰嗦,还不快去!”
云想容这会子已经给云传宜穿戴整齐,抿唇道:“宝儿别怕,待会儿别叫嚷,紧跟着姐姐就是。姐姐一定保护你。”
云传宜抿着苍白的嘴唇点头。
慌乱的功夫,院子里已经传来一阵错杂纷乱的脚步声,在灵均阁正厅大门被推开的瞬间,云想容戴上了面纱。搂着云传宜靠在角落。
冲进来的有锦衣亲军都指挥司的人,也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服饰混杂,那些汉子门进了云想容的闺房,见了柳月、英姿、玉簪等美婢皆啧啧咂嘴,又见屋内摆设,当真如饿虎扑狼一般。落地圆光罩垂下的薄纱被扯烂,榻上被褥被扔在地上践踏,金银器皿值钱宝物都被归置如箱中,登陆在册抬了出去,那些不方便带走的花尊瓷瓶,杯盘碗碟器皿均扫罗在地……
所过之处,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院中传来云明珠的尖叫:“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云家的七小姐!”
有人啐了一口:“呸!云家两侯爷都被一撸到底了,家也抄了,你还当你是贵小姐呢!还不痛快的跟着走!”
这会子便有兵士进来,扯着嗓子嚷道:“谁是云六姑娘?谁是云九?!”
云想容紧紧牵着胞弟的手,平静上前道:“我们就是。”
兵士见了云想容,两眼都直了,她身上穿着月白大氅,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柳叶长眉,两只璀璨的桃花眼,漂亮的不似凡人。
兵士哈哈大笑道:“如此绝色,将来充了官妓、军妓,岂不是造福一方?”
话音方落,其余兵士众人便已肆意淫|邪的狂笑起来。
云传宜如同小牛犊一般,愤怒的就要往前冲,被云想容一把拉住捂住了嘴,往外头走去。
英姿、柳月急忙追上:“小姐!”“卿卿!”
兵士一脚踹开柳月,“滚开,什么狗东西!你们这些狗奴才一并都站到一边去,待会儿在一一清点你们。”又骂道:“你们以为从前是主子,抄了家还能当主子?爷们儿都下了诏狱,你们这些臭娘们也躲不开!大牢里难道要个丫鬟伺候?”
云想容这时已与云传宜到了院子中,被一群兵士推推搡搡而来的,还有才从里头来的孟氏,大夫人、二夫人,大奶奶邢氏,二奶奶杨氏,以及身怀六甲的陶姨娘,刚太了姨娘的云素等等,妇人们各个鬓松钗迟,泪流满面,孟氏见了云想容和云传宜尚且安好,忙抹了把眼泪一把搂住,哭的肝肠寸断。云明珠和云博宜则也跟着各自的乳母啜泣。
身后,一众仆婢们已经被绑的绑,录入名册的录名册,云想容等主子则一并被带到了前院,与老夫人和云嫣容会合。那些个平日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丫鬟们则与主子们同一车,被押往了刑部大牢。
到了牢房,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孟氏以及姨娘们关押在一间,邢氏、杨氏等与云嫣容、云想容、云明珠关在一间,因为云博宜和云传宜年纪尚不足十四,却是男子,则与女眷分开来关在一间,其余得脸的下人们挤在一间。
幽暗、腐臭、潮湿的牢房中,云想容看了看左侧牢房正与大夫人一同照顾晕过去的老夫人的母亲,又看看右侧牢房强忍着眼泪的云传宜,随即缓缓抬头望着斗窗。
窗外是一隅飘雪的天空。
狱卒离开时带走了灯笼,牢房里昏暗异常,所有的光明都由此处来,外头就是自由,她却失去了。
这样寒冷的地方,庆幸的是她还看得到母亲与弟弟。
难道她重活一次,要落得个比前世还不如的下场?
若真的判了罪,云家女子沦为官妓或者军妓,伺候人前还要被人吆喝“这是云家的六小姐”、“这是永昌侯的夫人”,她真宁可自己先杀了母亲然后在自杀以免耻辱。
云明珠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呜呜咽咽的哭。她身上只穿了件平日里居家穿的小袄和长裙,鞋也是屋子里穿的绣花鞋,薄薄的两层布,根本不能御寒。
她抬头,泪眼朦胧中见云想容披着月牙白的棉氅,脚上还登着鹿皮的棉靴,心里怒极,蹦起来向着云想容冲去:“你给我脱下来,脱下来!”
云想容沉思之中被云明珠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一把推开了她:“你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