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传来淡淡幽香,温馨素雅,好似冬夜里绽放的白梅,阿尔弗雷德大脑神经突然过了一道电流,剧烈疼痛令他瞬间清醒。
他应该是倒在了一个女孩身上,身体传来温软触感,至于是谁,阿尔弗雷德想不起来了。他感觉到力量在体内迅速流失,血兰药剂的副作用发作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的袭遍全身,阿尔弗雷德的心脏跳动在一瞬间变得极为缓慢,血压降低,身体各项能力不同程度弱化,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起来,难以摆脱的昏睡感涌上大脑皮层,阿尔弗雷德用力咬破舌尖,支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你的身体正在被药物反噬,半个小时后体温会降到三十度,心脏会因为体温过低而骤停,同时引发器官衰竭,四十分钟后你的大脑便会坏死,中枢神经的红灯彻底熄灭,”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依稀听得出是个女声:“如果你继续乖乖趴在我的肩上,或许我会因为心情好而带你离开,目前看来最好的结果是你有机会死在第前往九区医院的路上,当然,差一点你可能会被丢进兽笼里当晚餐。”
阿尔弗雷德抓住她的肩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一步他倒在地上,肺部传来剧烈喘息。
他的头发蓬乱,脸上满是血污,一只眼睛受创而充血,身上衣物也在刚才的战斗变得破破烂烂,阿尔弗雷德似乎想要把身边的空气都吸到肺里,灰尘跟着吸到肺管,骤然引起一阵咳嗽。
“真是难看啊!阿尔弗雷德公爵,你看起来像是一只荒野上的流浪狗,狼狈不堪,明明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却不惜燃烧生命为代价,”阿尔温冷冷道:“但是有些事情你再努力也没有用,败犬终究是败犬,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击败高高在上的人皇,杜凯兰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要杀一个人绝对不惜一切代价,你的悬赏在五天前就已经抵达精灵王都,现在整个精灵国度的地下党都在通缉你,悬赏一百万金币,比你在东陆时候的悬赏还要高十倍,应该会有很多精灵想要拿你的脑袋去换钱吧……如果他们敢的话!”她说话的时候,凌厉如刀般的目光转向看台上的女伯爵,声音变得森严且冷酷。
“伯爵,麻烦请你的手下放下武器,给我的人让开一条路!”
艾瑞莉娅站起身来,目光一扫角斗场,这个角斗场被士兵团团围住,哪怕是只苍蝇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这里在地下六十米,而且处在她的领地范围,杀掉谁都不会有人知道,即便精灵女皇调查起来,艾瑞莉娅也可以谎称公主死于暴民混乱之中。
这个念头在艾瑞莉娅心头掠过,还未等她开口下令,背后一阵阴冷刺骨的寒意袭来,艾瑞莉娅还没有忘记身后坐着的那个男人,他如山岳般沉稳,血瞳牢牢锁死艾瑞莉娅,精灵王都没有人不曾听闻血瞳劳伦斯的传闻,这个男人一旦暴怒,后果难以设想!
阿尔弗雷德是什么人,劳伦斯甚至不惜暗夜部族长职位亲自同他前往精灵王都,杀死阿尔弗雷德无疑会让这个男人暴怒,谁说过阿尔弗雷德没有屏障,暗夜部族族长和精灵公主都站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何止是有人相助,简直一呼之下各路豪杰纷纷出马!艾瑞莉娅固然狂妄,却也不敢轻易挑动火线,没人知道爆炸时毁灭的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不做好万全准备,谁会想要和这些疯子作对!
可是不杀掉阿尔弗雷德,她与红月帝国签下的条约注定作废,帝国的报复肯定会来的更加迅猛,龙血机甲驾驶者林河本身就是一个诱饵,红月帝国将这个消息放出来就是为了引阿尔弗雷德现身,否则艾瑞莉娅也不会纵容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她清空整个地下角斗场,士兵们将阿尔弗雷德团团包围,这不正是杀死此人的最好机会?如果不是该死的精灵公主现身,阿尔弗雷德已经与老式机甲一同化作火海余烬了!
她早该调查清楚,否则也不会将凯尔崔丝王室的女儿牵扯进这场纷争之中,这个银发女孩是凯特女皇唯一的女儿,杀掉她无异于同整个精灵王室作对,凯特女皇甚至会不惜与黑暗议会作对为代价来追杀她!第九区算得了什么,如果凯特女皇愿意,几具海王机甲就可以将整个城市化为灰烬!
艾瑞莉娅俯视着角斗场中的精灵公主,缓缓开口道:“抱歉了公主殿下,军方确认阿尔弗雷德为危险入侵者,必须立即清除,这项决定由安全局发布,你我无权改变。”
“你想清楚了?”阿尔温直视着她:“不惜得罪凯尔崔丝王室,也要除掉他?”
“三十秒钟后士兵会对角斗场进行清除计划,靠近入侵者五十米范围内一切都将面临审判,阿尔温公主,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大费工夫,况且他只是个卑贱的人类,值得搭上您宝贵的性命吗?”
“你好像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过要带他离开这里,就一定不会违背承诺,我不管什么国土安全局和地下党,也不害怕黑暗议会哪个议员的反对,阿库娅·艾瑞莉娅你给我听好了!我阿尔温·岚·凯尔崔丝要做的事情没有人拦得住!”
“真是顽固不化的愚蠢女孩啊!”艾瑞莉娅数着秒针,指针指在十二点:“时间到了,很遗憾。”
砰!
刺耳枪声传遍整个会场,不知是谁首先扣下扳机,子弹飞出去一刻,万枪齐射,火箭炮与重装式导弹锁定目标后冲出牢笼,直扑角斗场之中!密集的火力让整个角斗场成为一片火海,发射火箭弹的士兵杀红了眼,扛出迫击炮一炮接着一炮的轰下去,大量碎石与火焰爆炸开来!
看台上的劳伦斯脸色煞白,在这样密集的炮火中,连他的武装系能力恐怕也无法幸存,更何况是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
透过万钧炮火的轰炸,劳伦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可怖的压迫感,气息凝做了滔天巨浪,山海般倾厦而来!
恶鬼在地狱里听到了召唤,扒开岩层扯开铁链而降临人世……七年前那个桀骜不羁的黑发少年又再度回来了,他带着刀兵火枪,也带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仇恨,他在火海中睁开双眼,碧蓝眼瞳透着无法遮掩的杀意!
时间凝固在这一瞬间,子弹的飞行在半空之中停顿,火焰也停止跳动,半空中的碎石漂浮着不再落下,穹顶射下来的日耀灯不再运作,重装士兵脸上对于屠杀的狂热也停止在了这一刻,强大到艾瑞莉娅这般的精灵都无法动一下。一层无形的域覆盖角斗场,没有任何色彩的……领域!
那个衣着破烂,满身是伤的男子站起身来,火焰差一点就舔舐到银发少女脸上,她的身旁坎波菲尔兹拼命地跳过来要扑倒她,可是扑倒有什么用,还不是一起被轰炸成碎片,还有那个羽精灵,明明那么高冷傲人,此刻眼中却流露出少见的惊恐神色,她所在的位置至少有上百枚子弹逼近,下一秒她就会被射成筛子,宴会上男人眼馋又得不到的可人儿就要化作一滩烂泥了。
心脏跳得真慢啊!呼吸也那么困难,好像在烧掉血管里每一滴鲜血,阿尔弗雷德挥手,那些火焰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消失,炮弹按照原来的规矩倒飞出去,子弹也向着相反的方向返回,存在于这个域中的一切东西都在按照上一秒的动作回退。如同君王在使用他的无上权力操控着世间一切,所有人不得反抗,也无法反抗,在这个领域内他就是君王,是一切生命的主宰!
时间之域!
阿尔弗雷德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台阶高的吓人,每迈出一步都要透支体力,这片领域内他是唯一一个不受限制的人,规则无法束缚,法则也无法左右,他宛若行在天上的国,诸神俯下身子虔诚朝拜,低声诵念着古老的咒语,以迎接主的到来。
阿尔弗雷德停下脚步,打量着面前高贵的女伯爵,这个女人与她不过几尺远,他们彼此双瞳相视,那双碧蓝眼瞳中第一次浮现出不曾遮掩的凛冽杀意。
阿尔弗雷德抓过艾瑞莉娅腰间镶着璀璨钻石的匕首,丢掉价格昂贵的刀鞘,双手握住刀柄,将匕首一寸一寸钉进女伯爵胸口,他的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像个冷酷的清道夫在做着自己的工作。
艾瑞莉娅身体剧烈颤抖,她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刺入血肉之中,一点一点插入心脏,刺穿,无法言喻的恐惧刹那间传遍大脑神经,在时间之域她甚至发不出一声哀嚎,更不要说阻止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动作。
匕首整根没入,阿尔弗雷德轻轻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时间之域消失!
女伯爵艾瑞莉娅胸口涌出大量鲜血,她惊愕的看着胸口的伤,身体抽搐着瘫软下去,爆炸声与士兵凄厉的惨叫声恰时传来,无数炮弹在角斗场四周爆炸开来,那些原本该杀死阿尔弗雷德的武器反作用在每一个士兵身上,看台上的贵宾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瑞莉娅试图捂住伤口,匕首准确无误的切断心脉,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黑暗议会……不会……”
“知道了,黑暗议会不会放过我,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杀掉我……这种台词你们究竟要多少遍,才会觉得很蠢,”阿尔弗雷德倚着墙壁,苍白如纸的脸上渗出层层密汗,他淡淡看着艾瑞莉娅,目光又移到后面的劳伦斯与林河,那个不大的男孩还在沉睡,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接近毁灭的爆炸。
“好困呐,巴顿,”他有些语无伦次。
就像阿尔温说的,他的体温在迅速下降,手臂的红线不知何时爬到胸部,身体皮肤呈现出死尸一样的苍灰色,阿尔弗雷德从未感觉有如此累过,他渴望小憩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睡着了就不会累,梦中或许还能遇到逝去的同伴,他想念那些家伙已经好久了。
昔日帝国公爵,东陆雄狮阿尔弗雷德像只猫咪一样倚着墙壁坐下来,垂着头,眼前世界渐渐灰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