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整个仙郡,如今人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木子俍身上,眼下四海升平,便没有什么事情比堂堂北神君被人退婚,又特意求娶的消息更为吸引眼球了。仙郡之中上到日理万机的仙帝和几方神君,下到端茶倒水的宫娥,甚至于仙宫看门的神兽,都在悄悄的议论着这件事情。
作为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木子俍气定神闲,整日里少了出门惹人碍眼,只每天待在自己宫中,喂着一池胖到几乎翻不了身的鲤鱼。
前些日子,倾凌隔三差五便会来上一趟,可自上上次木子俍自找不快,追问倾凌到底抱过几个姑娘,倾凌张口便说,只爱过她一个,木子俍当即拆穿,分明在某个大雨滂沱的雨夜里,他还曾英雄救美,抱过百花遥丛。
木子俍认定,倾凌之所以不记得,分分明明是抱的太多,记不清楚了,顺带着,木子俍还颇为计较的,将倾凌那所谓异父异母的亲妹妹明光,也一并提起来算了算。
倾凌当时百口莫辩,被木子俍说的哑口无言,悻悻出了神君殿之后,路上遇到的仙官,都向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其中,西神君廖缜不曾言语,只拍了拍倾凌的肩膀做为鼓励,而与他同行的神医胡朴,则拉着脸,要倾凌赔他一只葫芦做的瓢。
倾凌此次离开之后,依着众人对他多日的表现,都猜测他仍旧会孜孜不倦坚持不懈的折下木子俍这朵霸王花,不料结果令人惋惜,于是众仙又道,那幽罗界的少尊主有半月未曾来过,怕是北神君那老姑婆又没人要了。
关键这件事情,不光仙郡八卦的那些人这么以为,就连神君殿里闭门不出,歇了半个月的木子俍也是这么以为的。
为此,木子俍还摔了神君殿里的一只碗,想着黄毛小儿就是黄毛小儿,做事有始无终,堪堪一点挫折就吓的不敢向前,枉费了她还提起兴致同他斤斤计较。
木子俍有些生气的这样想着,无人的时候伸手抚摸着自己还未凸起的小腹,想着这孩子若是生下来,她就寻个野男人跟着姓,跟他倾凌再没有半分钱关系。
她是这样想,可孩子怕不是这样想,木子俍害喜的症状颇为特别,近日里一生气,便觉得头昏脑涨,几次天旋地转简直又要昏迷过去,可若是去葫芦那里看,定然又要喝那满瓢的药汤,单这样想一想,便又忍不住恶心想吐,一阵头昏脚轻。
关注到她这番“磨难”的,是整个仙郡中最为细心周到的华云仙官,木子俍未曾同旁人说过这件事情,只在落难的时候,同廖缜求过,为她争取十个月的光景。
廖缜那痞子狡猾异常,当即便看了出来,而后必然色迷心窍,巴巴的将这件事情告诉华云,所以华云这几日,倒是难得常来看看她,还带来几颗安胎的药丸,说是葫芦那家伙给的,木子俍收下嘿嘿一笑,吞下几颗之后,才觉得症状有所减缓。
看着木子俍没心没肺的模样,华云嗔怪道:“总这样拖着不是办法,你打算什么时候应下他的亲事?”
木子俍面上无所谓道:“难不成我堂堂北神君,还养不活一个孩子?”
华云素来温和的面容露出一丝鄙夷来,嘴巴比表情更甚,道:“这六界之中的男人,除了幽罗界的少尊主,我看是没人受的下你。”
木子俍伸手在华云腰上做流氓似得掐了一把,哼一声道:“你对旁人几百年都和和气气言语柔和,怎么到了我这里,竟是本性毕露了?”
华云敲打开她的手,“因为你这人无药可救,软硬不吃,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木子俍啧啧两声,靠回小榻上,感叹道:“华云仙官就是华云仙官,连批评我的话,都比旁人委婉了不知多少。”
自知拌嘴不是木子俍的对手,华云也不再与她胡说,直言道:“这世上难得有个真心疼你的人,遇到了就该珍惜,什么遥丛什么明光,你明知他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你在计较什么?”
在计较什么,木子俍也不知道,只觉得心中对倾凌不离不弃的陪伴十分感激,但若要两人相互扶持相伴到老,总还觉得缺了些什么。
华云看出木子俍犹豫,安慰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再全心全意装下一个人,但事情总归是过去了,听闻你能从梦魇兽制造的幻境中出来,很为你高兴,那不也证明,你已经将过去放下了么?”
看看木子俍还未隆起的肚子,华云又道:“你愿意留下你们的孩子,愿意吃少尊主那无中生有的醋,便说明你心里也有他。你要知道,有的人一旦错过了,一辈子都再难遇到了。”
木子俍被华云这一番劝说惹得内心触动,但面上却仍旧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埋怨道:“说别人的时候清晰明了,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就是一笔糊涂账。”
华云不解,“什么意思?”
木子俍也端出一副旁观者清的模样,呵呵笑道:“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到时候便会知道了。”
华云听的云里雾里,以为木子俍是在捉弄她,便没有放在心上,站起身来打算出去了,面上又恢复成浅浅笑意,端庄淑雅的模样。
“来你这儿之前,我刚去了仙帝那里,幽罗界那边传来消息,说你那准夫君近期里遭了难,据说是幽罗界中意图谋反的那位长老,眼看自己野心无望,便丧心病狂想要玉石俱焚,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杀到了落幽台上,最后你那夫君斩杀长老,却稍有大意,被那长老拖了一把,眼下不知跌在了何处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木子俍心头一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幽罗界的人怕引起慌乱,一直将这件事情压着,本以为不出三五日少尊主便会回来,哪知这一去竟半个月了无踪迹,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华云说完,见木子俍脸色苍白,打趣道:“还以为你毫无在意呢,可明显他已经扯住了你的心肝。”
话音还未落下,华云便觉得眼前一阵风过,再看过去,神君殿里已经失了木子俍的身影。
华云走了几步,立到窗前,看着天际疾驰而过的一片祥云,无奈道:“子俍啊子俍,仙帝交代我将最惊险的传言版本讲说于你,哪知你这般洒脱的性子,也逃不过“关心则乱”这句俗语。这世上,果真“情”字误人。”
说罢了,华云觉得自己此刻的语气似曾相识,再一想,可不就是木子俍之前说她理不清糊涂账的时候一模一样。
华云细想了想,近日里自己同旁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反反复复斟酌不见纰漏,才放下心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在已经空荡荡的神君殿中,行了个下级仙官告退的礼仪,面上带起一抹惹人亲近的笑容,姿态端庄的出了神君殿的大门。
这边木子俍踏着云彩,途中不曾歇息,一鼓作气去了幽罗界里。
到了落幽台,里里外外找寻了一遍,确实不见倾凌的身影,那对倾凌一片赤城,视倾凌为毕生真爱的萧护法,则丧着一张脸拦住了木子俍,继而眼眶一红,顶大的男人竟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木子俍心头一颤,赶紧问道:“你家主子死了?”
萧护法忽然停止了哭泣,看着木子俍如此问话竟有些生气,但处于身份礼仪,忍着出言顶撞的冲动,生气的道:“没有!少尊主不会死的!”
这一句话,木子俍安下了心,不管倾凌此时陷在什么地方难以脱身,但凡有她木子俍在,便一定能将他带回来!
看那萧护法边生气,还有些失魂落魄,木子俍又问道:“你媳妇同人跑了?”
那萧护法攥紧拳头,终于忍无可忍道:“神君殿下既然来了幽罗界,若是帮助我们找寻主人,我等做下属的定当感激欢迎,可您已经伤了我家主子的心,若此时来只是来说风凉话的,还请您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呵呵。”
木子俍不冷不淡不阴不阳的笑了两声,然后拉下嘴角,端着统领过百万天兵的军威,朝着那萧护法呵斥道:“知道不能耽误时间,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等着上花轿吗?还不将现下境况汇报出来!”
被这一呵,那萧护法仿佛瞬间迎下当头一棒,眼前木子俍的威严,比之他跟随多年的尊主倾凌,分毫不减,不由得站直身体,昂首挺胸,响亮的应了一声,“是!”而后朝着木子俍汇报道:“落幽台诛杀叛贼那夜,少尊主一时大意,在那长老临死之际,竟被一掌打入了时空迷障!”
“是幻境吗?”木子俍忽然想起之前不久,那长老也曾将他们带入幻境。
“不是。”萧护法摇摇头,提起来仍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是实境!连人带魄,一瞬间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