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谁的江山与我何干 > 第二十一章江北六帮之马帮全文阅读

金卉迟摆了摆手:“我三弟饮食清淡,不食辛辣,不食油腻,不可味道浓重,亦不可寡淡无味。”他看似向顾昭说,眼睛却一直看着简纤柔,分明在说:“你可记住了,要小心伺候我家三弟。”云沁寒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那么难伺候了?”

耿大力笑着打圆场:“是,我家三弟一点儿也不难伺候,只不过要大哥亲自伺候。顾副帮主,可否借你们厨房一用?”顾昭唤了一个仆妇来带耿大力去厨房。

很快一桌美味就上了桌,但是只有云沁寒跟前的那一碗琼浆燕窝是耿大力的手笔,他如今已是金玉堂的大堂主,寻常人是没资格尝到他的手艺的。这顿饭吃下来,简纤柔简直味同嚼蜡。倒不是马帮的厨师手艺不好,而是金卉迟故意让她有这样的感觉。他倒是礼貌客气,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言词,但那作派分明是向她透露一个信息:离我家三弟远一些。云沁寒实在看不下去用眼光阻止金卉迟无果,只得沉声叫了一声:“二哥!”金卉迟腆着脸冲他一笑,夹了块儿嫩笋到他面前:“你最喜欢吃的。尝尝看。”

封九歌不在马帮,是因为他此刻正带足了人马与黑龙寨的老大外号黑瞎子的对峙着。年近四旬的封九歌相貌虽不算很出众,但胜在长身玉立,肩正背直,尤其跟对面这位名副其实的“黑瞎子”一比简直就是美男子了。

黑瞎子瞪着独眼坐在一方大石上怒骂:“封老九,你还是人吗?你马帮吃香喝辣的时候我们兄弟正餐风露宿,你凭什么还要克扣我们的买路钱?哦,你说一别人不能说二,你当自己天皇老子吗?老子今天把话给你摞这儿了,老子的黑龙寨那是老天不敢管,皇帝靠边站。你封老九连根毛都不算。”

封九歌骑在高头大马上轻笑道:“黑瞎子,我们马帮做的是正当营生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分你一杯羹呢?你还别跟我穷横,我告诉你,惹急了,我封九歌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大家拉开了架式干一场,谁怕谁啊?”

“来啊,来啊……”两边的小喽啰们也跟着叫嚣起来,战事如箭上弦,一触即发。而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刻,远处一骑如风奔至封九歌面前:“禀帮主,总盟主到了。”封九歌二话不说,掉转马头喝一声“走”群架也不打了,掉头便走。黑瞎子方的人马一阵尖叫起哄,封九歌身边一人气不过:“帮主,就这么走了,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放啊?”封九歌没好气地道:“揣兜里。”

一顿饭吃完,顾昭安排了简纤柔和老秦去客房休息。封九歌才风尘仆仆地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边往里走,还在院中便大笑着喊话:“让盟主久候可真是让我老九无地自容了。”金卉迟轻笑一声翘起了二郎腿,一点儿起身的意思都没有。稳稳当当地坐着等封九歌进来行了礼才起身亲手端了杯茶给他:“刚从外面回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话。”封九歌看似有些放荡不羁却恭敬地双手接过牛饮了一大口,金卉迟挥了挥手:“坐下说。”封九歌这才坐到客位上向耿大力与云沁寒抱拳:“大堂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这位公子是……不会是传闻中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三堂主吧。”金卉迟点头:“九哥眼力就是好。”二人都向封九歌回了半礼。

金卉迟端了杯茶在手:“听说你刚才又跑去跟黑瞎子叫阵了?”封九歌气愤填膺地道:“是啊,这黑瞎子太不像话了,月月都要我们马帮给他们送钱,不送就瞎捣乱真是太不要脸了。盟主您说,哪有这样的,我们兄弟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要白养着他呢?这整个就是一土匪嘛。”

金卉迟不动声色:“他本来就是一土匪啊 。”封九歌一怔,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生无可恋了。金卉迟呷了口茶:“九哥啊,他每月跟你要多少钱?”封九歌掐指算了算:“倒不一定,有时多有时少,不过一年下来也有五六百两。”

金卉迟嗯了一声:“你就没想过收他入帮,这样岂不是对双方都有利?”封九歌面露难色,金卉迟生意场上老手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放心,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你给他机会,他帮你赚钱,你马帮平日只做买卖马的生意,难道就没想过用你的马运货?”封九歌眉头一拧:“这……如果我们要运货岂不是在跟镖局抢生意?虽然咱们江北六帮如今势大,那些小镖局不敢怎么样,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就难免要跟那些小镖局结梁子。”金卉迟抬头止住封九歌的话:“九哥放心,镖局走的是轻巧贵重之物,而咱们马帮走的是沉重又不是很值钱的货物。大家各行其事并不冲突。漕帮就是运货的,你可见哪家镖局找上门来闹事了。或是真有那么几个不懂事的,也不打紧,可以让丐帮去找找他的晦气。我不断人活路,别人也休想拦咱们的财路。”封九歌听得目瞪口呆:“盟主,您是不是真像大家传的那样,是财神爷转世啊?”金卉迟早就听惯了奉承话并不太放心上。封九歌的脸又拉长了:“可是这黑瞎子……我就怕他油盐不进。”金卉迟干脆大包大揽了:“这件事我帮你跟他去谈。而且你放心,你马帮每年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帐,他居然只跟你要个五六百两,想来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封九歌:“呃……盟主睿智。”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三弟的马丢了……”金卉迟话没说完封九歌立马很上道地接了话:“我前两日正得了一匹好马现在就可以带盟主去看看。”金卉迟摆手:“我就不去了,你带我三弟去看,老大跟我走一趟黑龙寨,今日就把这个事情给敲定了,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封九歌难掩欣喜,奉承的话连珠炮似的往外冒。

金卉迟听得有些烦,急忙打断他的话:“我三弟他身子不大好,还要劳烦九哥在我们回来之前多加照应。”他吩咐完封九歌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转身向夜孤灯使了个眼色,夜孤灯立刻懂了他没出口的吩咐:“别让那女人来勾搭我三弟,否则我拿你是问。”夜孤灯这一路上也算看明白了,他家主子是特别不喜欢,啊不,应该是特别讨厌这个简姑娘。夜孤灯心领神会地抛回给主子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金卉迟与耿大力并辔缓行。耿大力忍了半天还是没憋住:“二弟,你真的打算让三弟跟着那个女人去江宁吗?我怎么越想越觉得心里慌得很。那浮沉阁到底是个什么底细你知不知道?我瞧着那简纤柔对咱们三弟压根儿不上心,这几天我一颗心老是七上八下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养大的一只小羔羊就要被人宰了似的,心里难受得紧。”他自顾自地唠叨了半天,金卉迟始终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耿大力心里一痛:可不是吗,自己都这般难受,更何况是他。只怕他心里的苦比胆汁都苦吧。耿大力正凝眉低首,金卉迟却开了口:“我已经安排了丐帮、茶帮、漕帮往江宁安插势力,老林也被我打发到了那边。大哥不用太担心。”耿大力指着金卉迟大笑起来:“我就说你属狐狸吧,那小子跑到哪儿都是在你手心里打转转。”金卉迟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既然他非要走就让他走吧,我只希望他离开了我们也能是平安的。”

耿大力心疼地看了一眼这个二弟:“二弟不必伤感,他不要你,大哥要你。”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意思。”耿大力少见地脸红脖子粗把金卉迟给逗笑了:“放心吧,你肯我还不肯呢。”

封九歌带云沁寒看的果然是匹世所难求的良驹——照夜玉狮子。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目光如炬,神采奕奕。颈间一圈雪白飘逸的长毛抖动间如天马下界。云沁寒的眼睛一下就看直了。

云沁寒向封九歌叹道:“这样的宝马良驹恐怕封帮主得来不易吧。”封九歌颇为感慨:“是啊,为了得到它,折损了帮内好几位得力干将。”云沁寒忍不住上前去摸,照夜玉狮子却突然发起了凛凛神威,弹跳了一下,一脚踢来,云沁寒瞬间一闪退后几步:“脾气挺烈啊。”封九歌急忙关切地问:“三堂主,您没伤着吧。”云沁寒笑了笑,一跃而起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便人立而走,长嘶一声,跳出了围栏,跑了。

封九歌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夜孤灯等人也是被吓得不轻。这二十人里要数夜孤灯的轻功最高,但是他使足浑身力气也只追出半里多就被甩得连土都吃不上了。

这马平日里也算温顺,至少比隔壁那匹汗血马温顺得多。真是三年不发难,发难惊罗汉啊,关键是它还带走了盟主大人的宝贝弟弟,这可如何是好?封九歌都快急疯了,立刻派了所有人去追。顿时整个马帮马出栏,人上鞍,普通的马自然追不上,出动的都是封九歌平日里最宝贝的好马,封九歌也亲自骑了那匹汗血马追了出去。他们这里人仰马翻,云沁寒却是极为兴奋。这样的宝马良驹,世所罕见,他真是忍不住想要骑着出去兜兜风。但这马初时还好,越跑越快,简直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了,两旁的景物模糊成一团色彩。风刮过脸颊,有点疼。云沁寒不惊反喜:“太刺激了。”他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但乐极生悲这个词似乎是专为他准备的,他背后被尖石划破的那道伤口传来了撕裂的疼痛。他想要勒马让它停一下,但是照夜玉狮子跑得兴起,岂肯听他的,跑得更加欢实了。云沁寒正在惊慌失措之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缰绳,一个冰冷而又轻脆的声音在他耳边极其沉稳地说:“别慌,握紧缰绳。身体放松。”云沁寒心中突地一惊,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被照夜玉狮子甩出去,而是照夜玉狮子这样狂奔的速度下,竟有人可以骑上马背,坐在他身后。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

“你放心,照夜玉狮子极具灵性,初时似乎性情暴躁,但你若真正成为它的主人后它会比那些传说中的赤兔、汗血更加忠诚温顺。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云沁寒实在不习惯突然跳出来的陌生人跟自己如此接近,那人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沉稳绵长。因为马的急奔,两人身体不可避免地亲密接触着,云沁寒明显感觉到那人的胸部是软的。“是个女人?”云沁寒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他想要勒住马,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它的欢快奔跑。身后的声音又有他耳边响起:“这匹马可能被关得有些久了,想要放纵一下,你顺着些它,它跑累了会自己停下来的。”云沁寒只得将缰绳松了松,打消了勒停马的想法大声问:“你到底是谁?”身后的声音柔和下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云沁寒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声音,闻着似曾相识的味道终于想起一个人来——落梅。

十几个时辰过去了,封九歌心中已经祈祷了无数遍,马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是个招灾惹祸的苗子,为了把它弄回来已经损兵折将了。没想到弄回来了却更不消停了,今天来个将军,明天来个武林高手,他能把它藏到现在已经是心力交瘁了。问题是三堂主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不然等天亮后盟主大人回来可怎么交待啊?

“三堂主,三堂主……”大半夜了,山头上依然此起彼伏地响着叫喊声。而在另一个山头上,云沁寒正闻着烤熟的兔子腿咽口水。落梅撕了一块肉递给他:“小心烫。”云沁寒刚要伸手去接,背上的伤处就传来一阵剧痛:“嘶——”,落梅急忙蹲下身:“怎么了?”云沁寒深吸了口气:“马跑太快了,我前两天的旧伤好像裂开了。”落梅清亮的眸中掩不住流出心疼的神色:“我看看。”云沁寒尴尬地啊了一声:“这不好吧。”落梅的态度却很笃定:“没什么不好。”

落梅干脆利落将他的上身的衣服都脱掉了,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上身都被人家看光了,再捂着也没多大意思了。索性大方些任由落梅检视自己的伤口,但这姑娘似乎没有一点儿男女授受不亲的感觉,云沁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家的性别弄错了,她只是单纯地检视他的伤口:“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还不消停。”云沁寒突然想起这道伤口的来历,不禁抱怨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他话还没说完,伤口处就滋~一声响冒起了白烟,云沁寒疼得差一点晕过去,落梅的手停了停:“很疼吗?”云沁寒疼得直冒冷汗:“你对我的伤口做什么了?”

“上药”落梅声音清冷,云沁寒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她的声音给冷着了,连打了几个冷颤。

落梅继续上药:“师父说,这种药对伤口痊愈有奇效,但洒在伤口上却很痛,原来是真的。”云沁寒忍着疼,难得地脑子还转得动:“你自己没用过吗?为什么这么说?”落梅帮他上完药,包扎好:“用过,而且经常用。不过我没觉得疼。”云沁寒顿时羞愧了,人家一个女孩子没觉得怎么疼,他一个大男人疼成这副样子,真是羞愧啊。但接下落梅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这种羞愧荡然无存:“因为我天生没有痛觉,我根本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落梅看着云沁寒,她的脸上火光跳动,映衬得她的肌肤格外细腻,连她本来有些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也格外柔和了些。“难以置信是吧?除了我已经过世的师父,你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落梅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喜色。

“感觉不到疼应该是件好事吧?”云沁寒被伤口的疼折磨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滚,落梅轻轻为他拭着汗:“别人都像你这么想,但其实像我这样没有痛觉的人会更容易受伤,更容易死。别人会因为疼痛会规避伤害,而我却没有这种本能。也正因为没有这种本能所以我从来都不躲避伤痛,久而久之我便成了杀手中武功最高的一个。到现在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福还是祸了。”落梅帮他把衣服穿好,又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披到了云沁寒的身上:“夜里凉,你又有伤,要多穿点儿。我身边只有这一种药,让你受苦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目光里却带着丝丝的柔和。云沁寒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前两天一出手就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宝瑟摔死的杀手落梅吗?两人吃完烤兔肉,落梅起身欲走,恰在此时远远几声狼嚎声传来,云沁寒的眼前蓦然出现白狼绚那一口森森的獠牙。他心头一凛,身子不经意地瑟缩了一下。他本碍着面子硬扛,但终敌不过心头的恐惧:“落梅,你……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会?”落梅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欣喜来:“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