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之死,犹如石头落入湖面,溅起一个水花,很快湖面就看似恢复了平静。实则水中波涛暗涌。
福临宫里,更是人心波动难安。
芷兰是谁?
她是俞太后的心腹亲信,是福临宫的掌事女官。福临宫里所有的宫女,皆以芷兰马首是瞻。
谁都知道,芷兰对俞太后的忠心耿耿。
谁也没想到,芷兰会轻生自尽。
俞太后后不后悔,无人知晓。宫女们却是人人惊惶自危,总觉得下一个倒霉的就会是自己。
芷兰死了之后,玉乔紧跟着病了。按着宫中规矩,生了病的宫女,不得近身伺候主子,也免得过了病气。玉乔躺在屋子里养病,近身伺候俞太后的,便换了另两个宫女。
没过两日,那两个宫女双双犯错挨罚,被各自打了几十板子,几乎去了半条命。于是,只得再换……
这样的情形下,人心浮动不安,也是难免。
整日伴在俞太后身边的俞妍,亦是战战兢兢。唯恐说错半个字,惹得俞太后恼怒动气。
数日后,临江王妃进宫探望俞太后。
不知俞太后说了什么,临江王妃临走的时候,神色有些晦暗。
不出两日,芷兰的父亲兄长醉酒后落入湖里,“意外”身亡。
芷兰的父兄皆是罪臣,因芷兰得俞太后青睐,才侥幸回京,得了皇庄的差事。芷兰一死,俞太后迁怒之下,他们两个便没了活路。
……
消息很快传到谢元亭耳中。
一直闹腾着要去皇庄当差的谢元亭,顿时面无人色。
他在皇庄里一共当差半个月,芷兰的父兄频频向他示好,引着他去赌银子喝花酒。谢元亭最熟悉交好的,也正是他们两人。
挺着硕大肚子的孙氏,见谢元亭这副被吓得失了魂魄的样子,难得心软了一回,低声叹道:“我之前就劝过你数回。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不和,为了给皇后娘娘添堵,太后娘娘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一直不让你去皇庄当差,就是怕你被人利用,当了枪使。你总以为我是故意拘着你,不让你出去。”
“你现在总该知道我的一片苦心了吧!”
谢元亭俊脸惨白,额上冒着冷汗,一脸后怕:“你说得对。这等要命的地方,我还是别去了。”
“以后,我就在家中读书。等你肚中的儿子生出来了,我再教导儿子读书。”
孙氏瞪了过去:“你口口声声儿子,难道我生女儿,你就不喜欢了?”
往日孙氏凶悍泼辣,时常动手。如今孙氏怀孕已有八个多月,眼看着就要足月临盆,顾忌着肚子的孩子,不能再随意动手了。
不过,谢元亭被欺压惯了,根本没趁机反抗的念头。
孙氏一翻脸骂人,谢元亭立刻认怂:“这怎么会。不管你生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喜欢。”
这还差不多。
孙氏心气稍平:“我是想明白了。生儿子是最好,生了女儿,好好教养,长大了有出息也是一样。”
“你瞧瞧自己,没半点能耐本事。现在光耀谢家门庭的,可是皇后娘娘呢!都说侄女肖姑,要是生个女儿像皇后娘娘,我宁可生女儿呢!”
像谢明曦有什么好!
谢元亭不屑地嗤了一声。在看到孙氏横眉竖眼的神情后,那声嗤很快又咽了回去。
……
谁也没料到,芷兰父兄之死,成了临江王府彻底败落的开端。
两个皇庄管事意外落水身亡,原本不该惊动朝堂。可芷兰的嫂子,领着不到十岁的儿子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声称公公丈夫不是意外落水,而是遭人毒害性命。
如此一来,此事上达天听,刑部想不接手也不行。
天子在朝会上,对刑部的佟尚书下了严令:“……孤儿寡母,冒着性命之险敲鼓告御状。朕身为天子,绝不能袖手不管。”
“刑部立刻严查此案,朕给你五日时间,查明此案原委,找出幕后真凶。”
佟尚书肃容领命。
站在宗室亲王之首的临江王,肥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俞太后盛怒之下,要芷兰父兄的性命。临江王妃带了俞太后的口谕回府,临江王便派了两个暗卫去“收拾”两人。
芷兰的寡嫂侄儿,竟有敲登闻鼓的勇气!
这等小事,竟然闹腾到了圣前。
临江王的心里有了浓烈的不妙预感。散朝后,暗中下令,将那两个暗卫处置干净。又勒令府中众人,不得随意出府。
两日后,刑部郎中领着数十个捕快便登了临江王府的门。
临江王人在军营,未在府中。临江王妃强做镇定地应对:“王爷不在府中,有什么事,待王爷回府再说。”
刑部郎中说话客气,态度却异常强硬:“下官奉佟尚书之命前来搜查临江王府,请临江王妃行个方便。”
临江王手握兵权,府中侍卫足有几百,还暗中豢养着许多暗卫。刑部郎中要搜临江王府,临江王妃又惊又惧,头脑一昏,竟喊了一声:“拦住他们!”
这一喊,顿时坏了事。
王府侍卫们围拢上来,刑部郎中领着捕快们硬闯,推推搡搡间,一个捕快被踹倒在地。很快,两边都动了真火,打了起来。
一方气盛,一方却人多势众。不到片刻,捕快们被打得倒了一地,领头的刑部郎中,不知被哪个侍卫打中了鼻子,鼻血长流,看着狼狈不堪。
刑部郎中挨了打,也未退缩,高声嚷道:“下官奉尚书大人之令前来,手中亦有刑部公文。临江王府仗势欺人,殴打朝廷命官。下官这就回刑部,请大人上奏折,为下官讨回公道!”
说完,招呼一众捕快,你搭着我肩膀,我扶着你,狼狈万分地走了。
临江王妃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又被刑部郎中临走前的一番话吓得心神不宁。
两个时辰后,临江王黑着脸回了王府。
临江王妃急匆匆地迎上前:“王爷,大事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临江王重重的一巴掌便落了下来,在临江王妃的脸上落下鲜红的五指印:“蠢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