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是善意还是恶意,其实不难分辨。
谢柔曦不是傻瓜,梅太妃对谢皇后态度冷淡,对自己却格外亲切,怎么都不对劲。垂着头小心应道:“不敢当太妃娘娘盛赞。”
梅太妃笑道:“哀家看着你,便觉有眼缘。来,坐哀家身边说话。”
谢柔曦:“……”
这态度好得太诡异了。
谢柔曦求救地看了谢明曦一眼。
谢明曦这才不疾不徐地张了口:“母妃喜欢你,你便坐过去,陪母妃说话解闷。”
谢柔曦战战兢兢地应了,小心翼翼地坐下。
接下来,梅太妃亲切地问询起谢柔曦的课业及衣食起居。态度别提多温柔亲切了。却未和谢明曦说半个字。
不知道的,定会以为谢柔曦才是梅太妃的儿媳哪!
这点手段,自然羞辱不到谢明曦。
谢明曦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听梅太妃和谢柔曦说了半日的话。直至梅太妃笑着说道:“哀家一见柔曦,心里便欢喜得紧。留在寒香宫里住上几日,陪一陪哀家吧!”
一直未曾张口的谢明曦终于微笑着张了口:“柔曦很快便要出嫁,得在谢府内宅绣嫁妆,不便留在宫中。”
梅太妃:“……”
谢柔曦:“……”
她怎么忽然就要出嫁了?
谢柔曦满心茫然,却识趣地闭紧了嘴。
梅太妃被噎得一肚子闷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哦?哀家怎么听闻谢四小姐并未定下亲事?怎么忽然就要待嫁了?”
谢明曦悠然一笑:“不瞒母妃。今日徐老夫人领着四妹进宫,就是想为四妹求个凤旨赐婚的体面。我已经应下了,打算亲自为四妹挑一门好亲事呢!”
梅太妃:“……”
梅太妃被噎得面色难看至极。
婆媳对阵,梅太妃输得一败涂地!
胜利者谢明曦,优雅起身:“母妃还在病中,需静心养病,儿媳先领着四妹告退。”
……
谢明曦领着谢柔曦翩然离去。
留下梅太妃面色僵硬难看地坐在那儿。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个个低着头,唯恐被梅太妃的怒火迁怒波及。
琴瑟心里暗暗叹口气,冲宫女们使个眼色。待宫女们都退下了,琴瑟才上前,轻声劝慰:“太妃娘娘别生闷气了……”
咣当!
梅太妃砸了手中的瓷碗,犹自不解气,将手边能摸到的一切东西都砸得干干净净。脸孔上满是怒火:“这个谢明曦,仗着一张利舌,竟敢这般戏弄哀家!”
谢明曦一直不出声,任她做了半天戏,最后才张口说要给谢柔曦赐婚……摆明了是戏弄膈应她!
琴瑟想了想,倒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奴婢说实话,太妃娘娘可别不爱听。”
“当年太后娘娘在世的时候,百般刁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到最后,便是太后娘娘也招架不住,被夺去权势,被困在寝室,身边人尽数离去,何等凄惨。”
“如今太妃娘娘时时刁难,皇后娘娘一直按捺未动,忍了半个月。今日被冷落,才反击几句。其实,已算是十分客气了。”
梅太妃:“……”
其实,就是琴瑟不说,梅太妃心中也有数。
论城府论手段,她拍马也不及俞太后。谢明曦真狠心对付她,她压根不是谢明曦的对手。
她依仗的,是儿子盛鸿对她这个亲娘的孝心。
她是盛鸿的生母!谢明曦可以不顾及俞太后的颜面,却不能不顾及她的体面。
琴瑟轻叹一声,又低声道:“这半个月来,皇上天天来探望太妃娘娘。可是,每日待的时间越来越短,笑容也越来越少。显然是因太妃娘娘刁难皇后娘娘动了气。”
“奴婢知道,太妃娘娘和皇上母子情深。只是,再深的情意,也禁不住这般消磨。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恩爱夫妻,皇上的心,早就偏着皇后娘娘了。”
“奴婢斗胆劝太妃娘娘一句。皇上若来了,可别在皇上面前说皇后娘娘的不是了。否则,岂不是将皇上也越推越远了?”
也唯有琴瑟,敢在太妃娘娘面前说这样的大实话了。
梅太妃被戳了心窝,又是羞恼又是伤心。半晌才叹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罢了,今日之事,我不提便是。”
琴瑟暗暗松了口气。
湘蕙私下来找过她,请她劝着梅太妃一些。她这般劝慰,倒不是要承皇后娘娘的情,而是真心实意地为梅太妃着想。
一边是哭闹不休的亲娘,一边是温柔贤惠通情达理的媳妇,天子偏向皇后也是难免。长此下去,对梅太妃着实不利。
……
后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传入盛鸿耳中。
盛鸿心里不痛快,派魏公公宣召岳父谢钧。
谢钧从礼部官署过来,一路上心里不停地盘算。今日徐氏领着谢柔曦进宫,以谢明曦的聪慧,定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
与其让别的女子进宫,倒不如让嫡亲的妹妹进宫生子。姐妹两个一条心,将皇上的心牢牢拢住,日后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子被立为储君,谢家光耀门庭数十载……
谢钧从头至尾也没觉得皇上会不乐意。
男人嘛,都是猫,送到眼前的鲜嫩鱼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天子召见,定是要昭示对谢家的恩宠!
谢钧满心自得喜悦地进了移清殿,然后,一抬头,见到的便是女婿阴沉的俊脸。
谢钧:“……”
谢钧心中陡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盛鸿一张口,怒意便喷薄而出:“谢尚书,今日徐老夫人领着谢四小姐进宫之事,你可知晓?”
谢钧咳嗽一声:“母亲时常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带上柔曦,也是因姐妹长久不见,怕感情生疏了……”
盛鸿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揭了谢钧的脸皮:“谢尚书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朕清楚得很。若不是看在明曦的面上,今日朕饶不了你!”
“宫中之事,皆由明曦做主。明曦做不了主的,朕就替她做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也无需任何人插手过问。”
“谢尚书现在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