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嘴角动了动,满脸伤痕也动了动,开始掏口袋。
因为是随手抓的钱,所以他身上一件半旧中山装四个口袋,裤子两个口袋,都装满了。
林霜霜眼睛锃亮的点钱:“……一百一十……三百四十二……五百五十三……哈,六百十八块!好!”
林霜霜拿着钱高兴极了,兴头头又理了一遍,她拿了五百,多的一百十八块,往阿丑面前一推:
“阿丑,这个给你,我婆婆丢的是五百块,我拿回五百就行,剩下的给你。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身体是自己的,你去看你的伤吧。”
她一抬头,对上阿丑那双肿胀伤痕里、极细的眼睛。
她一楞。
若是她没看错,阿丑刚才正十分温和的看她呢!
阿丑碰上她的视线,也楞了楞,但立刻垂下眼,把钱推了回来。
林霜霜:“怎么了?之前就说好的。有的多,都是你的。”
阿丑垂头,不出声。
林霜霜又把钱推过去:
“拿上钱走吧。虽然我知道你没有一点坏心,但我们家没有男人在,万一让人看见你,我又背锅,快走。”
阿丑的头,垂的更低了,肩膀都垂了下去,很难过的样子。
八十年代十五瓦的灯泡垂在他头顶,他连阴影都是沉郁的一大团,好像掉在泥里站不起来。
林霜霜开始感受到他的伤感,一波又一波。
林霜霜叹气:
“唉,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真要说起来,我心里的难受,说一晚上都说不完。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不是要过。
不管遇到什么事,伤心是没有用的,我们唯有面对,一点一点的去处理。你快走吧,我明天一早还要去苏城卖野鸡呢,我要休息了。
钱,说好的怎样就是怎样,这是你帮了我应得的,你不拿我还不放心呢,万一你和谁说了这事呢,是不是?拿着,走。”
林霜霜站了起来,把钱一把塞在阿丑的衣服兜里,就去拉开了灶间的门。
阿丑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到门边,慢慢的跨出去,每一步似乎很艰难、很不舍。
但,林霜霜没有丝毫的犹豫,背脊挺挺的站着,等他一出来,又去拉开大门,等阿丑跨出了大门,她立刻关上了门。
她又不是菩萨,她不渡人。
她是利用了他,但她给了钱,就两不相欠。
这个世上,除了叶静贞,她不欠任何人。
回到房间睡下,她躺在枕上,唯一兴奋的,是今天的新技能。
哈哈哈,谁能想到,她一个人就能模仿出一个警队,男人女人动物木仓支随意切换,连喇叭声都能搞出来!
而之所以会想到这些,还要谢谢原主那个不争气的三哥林明。
林明说过,他有一次在镇上赌钱,派、出、所就是这么来抓的。
YES!聪明才智加上金手指,可把自己牛X坏了!
林霜霜心满意足的睡了。
屋外,阿丑的身影,依然紧贴着大门站着。
屋里灯影全熄,静寂无声,他也没有动。
直至月牙偏移,苍穹泛青,他才把头贴在门上,轻轻的摇了摇,一转身,走了。
只是……
子夜的山角村,沉在淡淡的雾气里,叶二婶家忽然传来凄厉的一声喊:“啊!”
然后便有一条身影从叶二婶家翻出来,迅速的消失在后山林子里。
叶二婶家开始吵闹起来:“啊,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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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霜似乎才睡着不久,便听见郑金娥在门外喊:“冬雪,冬雪?”
林霜霜披衣服起来开了门:“怎么了?”
郑金娥也随意的披着一件棉袄,一脸紧张的指指隔壁:“你听!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我……怪怕的……”
林霜霜一侧头,只听隔壁叶二婶家吵吵的,有人不断的大哭大闹,声音凄厉,在黎明的青黑里,这动静听着确实有点瘆人。
尤其是叶二婶一直喊:“啊,这可怎么办啊,这手指断了怎么办啊?”
手指?
断了?
林霜霜心里一“咯噔”。
她揉揉眼睛,回身搬了张椅子,直奔墙边爬上去看。
叶二婶家灯火通明,人影大晃。
叶大平坐在院子里的一只椅子上,身子不断的晃,似乎要随时从椅子上瘫下去,嘴里还不断的哼哼:“哎,哎,哎唷,啊,哎唷……”
叶大平的老婆丁云娣偏着头不敢看的样子,勉强帮叶大平举着右手。
那手上,鲜血淋漓,林霜霜隔着围墙都看得见。
叶大平的爹——叶二叔,蹲在离叶大平不远的地上,抱住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大平的两个半大孩子,一脸惊悚的坐在门槛上,呆呆的看着众人。
叶二婶拉着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女人进来了,不停的喊着问着:
“你看看,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大拇指啊!这杀千刀的,把他大拇指切了,这可怎么办啊,以后不能吃饭做事了啊……”
中年女人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姚坤。
姚坤有些不耐烦,灯光里,她眉头皱的死紧:“行了,我先看看。”
林霜霜把探出去的头,收回来一点,一肚子的问号。
大拇指?
切了?
切的好!以后不但不能吃饭做事了,还影响赌钱偷钱了!
叶大平这混蛋,三番五次的来偷钱,她还想给他切了呢!
不过,不能这么巧啊,她前几个小时还说过这话,怎么一会儿的,叶大平的手指就给切了呢?
谁干的?
阿……丑……吗?
林霜霜不禁心虚的咧了咧嘴,这要真是阿丑干的,万一隔壁叶二婶家报警,一查二查的,那她假冒警察拿人家赌资的事儿……
啧!这,有点不妙啊!
林霜霜正在满肚子想自己该怎么办呢,就听见隔壁叶大平大喊起来:
“啊,啊……疼死了啊……老东西……你,等我好了,砍死你,啊……”
中间夹着姚坤的声音:
“别动别动,哎唷,真是拿刀切的啊……那断了的手指呢?你们要是现在就去苏城大医院,还是能接上的。”
“嗷!”叶二婶一声尖叫,然后是拍打什么东西的沉闷声音,连着叶二婶的大骂:
“你说,你给我说,你个该死的,你把阿平的手指丢哪儿了,啊?你咋不去死啊,你梦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