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历寒问。
“去找八殿。”如果我能分担走一些罪责的话,或许时州可以不用罚太久,我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怂恿时州去找鬼帝的……
没有打算隐瞒历寒什么,耳鬓厮磨过的人,很多事,对方一眼就能看穿。
历寒:“不用太担心,他们不会被罚得太重的。”
到了八殿处,我才明白历寒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蔚凝冬以及崔钰都在替时州和孟戈求情。
蔚凝冬表示孟戈之所以会知道忘忧河水的事,是受了自己的蛊惑,而崔钰的理由是,如果将察查司定刑,本来就人手不够的判官府,会更加忙碌。
崔钰的理由完全是她的风格,她几乎很少考虑私人感情的事,加之说得也在理,的确,想当初黑白无常代职察查司时,就已经应接不暇了。
八殿默默听完所有人的话,看到我来,道:“三殿也是来抢罪名的?”
历寒示意我先别乱说,自己先开了口,道:“该罚的自然一个也不能少,不然会让大家以为我们阴间是纵容之地,但二位判官所说的话,也应稍作考虑。”
八殿:“你以为如何?”
比起我等有些意气用事的态度,历寒显然就冷静太多了,也因此,八殿从态度上就更加偏向了历寒。
“我以为,此次北方鬼帝兴造炼狱一事,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我们平日里对鬼域管理的疏忽,如今北方鬼域群龙无首,势必很快又将掀起一场夺位之争,与其讨论如何处罚孟戈、穆判二人一事,不如加紧挑选一个合适的鬼帝人选,以平北方鬼域接下来可能的纷争。”
八殿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二殿所提之事,我也有一直在考量,但始终没有一个恰当解决的方法。”
这个原因嘛,我自然也清楚,缺人手,否则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堂而皇之来阴间作了长久阎王。
历寒就在此时甩出了自己的大计,让穆时州去北方鬼域戴罪立功,那里如今已成龙潭虎穴,必定危机重重,而缺下来的察查司一职,就由孟戈代理,孟戈平日里行事多有疏忽之处,两职加一道,必定会需要再辛苦十二分。
好你个历寒,一箭双雕!
不仅我如此想,蔚凝冬和八殿也以一种非常佩服的眼神看着历寒,表面上看起来二人好像不用受太严苛的惩罚,但是实际上,他们二人接下来要承担的任务却非比寻常。
八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道:“主意不错,我同五殿商量商量再定。”
可是我从八殿的脸上几乎看到了最后的答案,最后的结果不会与历寒所提议的差异太大,八殿要和五殿讨论的也不过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蔚凝冬与我作别时,说:“二殿真是好手段,既免了他二人受罚,又将穆判调离了地府。”
我没接话,因为不知道接什么,她见历寒朝我走近了,便又神秘一笑,道:“还得多亏了二殿的提议,否则孟戈还得去五浊恶世走一遭呢,这样一来,我可就内疚了。”
历寒:“我只是提了一个更适合当下局势的法子。”无懈可击的回答,蔚凝冬笑着飘远了。
历寒走近我,低头道:“听说近来,很刻苦啊。”
我才注意到他在盯我的手,我的手上是一些墨迹,最近每天批文练字的,手上什么时候沾了墨也不是很注意。
我挥挥手,将墨迹也变没了,道:“比起二殿,还是差了不少。”
“那就继续保持吧,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段时间又原形毕露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不说鼓励,起码也不要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吧?
历寒笑了笑,将我肩上的长发顺到了背后。“行,那你努力。”
这没有丝毫诚意的鼓励,我瘪嘴,不听也罢。
几天后,商讨的结果出来了,果然和历寒所提议的相去不远,穆时州被派往北方鬼域稳定局势,而孟戈则接受察查司的职务。
当孟戈得知此消息时,脸简直快垮到天边去了,说:“他们是存心想累死我对吧?”
我本想好言安慰说,总比去五浊恶世待几千年好,但孟戈也没给我什么好颜色,道:“都怪你!”
我认怂。
“你说说,二殿在出这种馊主意的时候,你就不能拦着点?”
我:“我也要拦得住啊。”
“行了,别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你啊,指望你来制衡历寒,根本是做梦。”
孟戈劈里啪啦一通埋怨,我只好一直点头,她说的很对,论智谋武力,我可真没有一样比得上历寒,就算我真想阻拦他,我也得想得出一套更合适的说辞才行。
良久,孟戈平息了怒火,又道:“其实你说得对,比起去五浊恶世,累就累一点吧。”
蔚凝冬也赶在我之后不久到了,见孟戈臭着一张脸,道:“这又是冲谁撒火呢,人三殿可是无辜的。”
“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孟戈的性子,也是一阵风,片刻就能忘记方才说了些啥气话,可偏生这样一个人,守丁修筠护了生生世世。
孟戈闻言看向我,忽然一脸同情,啧啧摇头道:“你说像你这么好收拾的人,遇上历寒,也是倒霉。”
我:……说谁好收拾呢。
蔚凝冬道:“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孟戈冷眼看着蔚凝冬,“你别跟我说,她这怂样能收拾得了历寒?”
我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打住了话题。“说正事,正事啊。”
正事指的就是北方鬼域的事,孟戈能糊涂到将那等禁术去给鬼帝交换一碗水,我与蔚凝冬都觉伤神。
蔚凝冬更是有些来气。“当初我与你提忘忧河一事,本意是叫你去找穆时州,可既然他已经将那河给了鬼帝,你就应当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那两个北方鬼帝,你也不是不知道,五方鬼帝,就属他们最深藏不露。”蔚凝冬对于以前自己给孟戈出的主意明显有些懊恼。
她一心盼着孟戈能少犯错,一面又忘了孟戈有多固执。
孟戈掰着手中的彼岸花花瓣,道:“那禁术我看过,不过是收服神兽用的,也就没有多想,谁料到还能用到如此歪门邪道中。”
蔚凝冬就差翻白眼了,道:“我的姑奶奶,你是第一天到地府吗?禁术之所以成为禁术,必然是因为有其他难以承受的后果才被禁止的啊。”
孟戈默不作声,丝毫不像平时的她,大约只要与那人有关的事,她就失去了素日的理智和谈笑风生的光彩。
良久,孟戈扯完了花瓣,才道:“凝冬,你真是啰嗦啊。”
“我啰嗦?算了,我这就走。”蔚凝冬扭头便走,留我一人有些尴尬,正打算也离开,却被孟戈叫住。
“三殿,可否请您派几个人过来,日后帮我分担点活儿呢?”
我擦汗:“我的人手也不够。”
“哼。”孟戈冷笑。
我一咬牙,告诉自己,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是做阎王的准则之一,转而笑盈盈答应了孟戈的请求,回去就将殿内一半的鬼差都遣给孟戈去了。
我殿内总共十名鬼差,各有职务,如今少了一半,很多事就得彼此分担了,其中主要还是落在了我与谷衣头上。
谷衣还同我埋怨,说我太心软,那孟戈哪里找不到人手,非从我这儿挖。
“姑且算我欠她的吧。”
“你欠她什么了?”谷衣疑惑。
我脑海里浮现了丁修筠的脸,那世,我到底算是保护好他了还是没保护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