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寒说:“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你也别想逃。”
说完,就拉着我坠入了地狱十八层,下坠中,我眼睁睁地看着历寒的真身消散,而自己也不断变回原身,怎么都无法恢复。
弥留之际,我忽然想起一句古话:生不同衾,死同穴。
我没想到历寒会做这样的决定,当然,我也并无异议,失去了历寒的世界对我而言也不是世界。
只是会想起这一路的坎坷和罪孽,终归还是有些意难平,我欠了历寒,也欠了天下人。
在凤麟洲时,我不知想过多少次,最后一天的事,但眼前的局面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的。
我也以为我眼前会如走马灯,浮现很多故人的脸庞,可是那会儿我的满脑子都是蓝色的昙花和历寒的声音。
历寒说的“我恨你”。
此后,弱水不在,相思树也可能不在了。
可是如果给我一个机会重来,我还是会在凤麟洲的时候就选择去调戏那个小和尚,只是再也不会和历寒闹那么多别扭了。
有时候,人一旦选择了,其实就没有转还的余地,我最大的痴心妄想大约就是指望历寒会变成一个大善人吧,他是地狱之心啊。
回归本位的地狱之心,其实就是一朵昙花,然而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朵地狱昙花会吸收那么多鬼气和邪气,最后修成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的确,这一点连历寒自己都不知道。
不,应该说整个六界,或许都没有人会知道了,许多年前,凤麟洲还不是凤麟洲时,弱水没有固定的航道,曾穿过地狱,也曾路过九重天。
在地狱时,弱水遗落了一滴在昙花身上,那昙花从此开始邪念加身,有了生气。
两百年后,阴间回归太平,三殿阎王谷衣时常到地狱十八层去看一棵树和一朵花。
那树是相思树,花只是普通的地狱昙花,紧挨着相思树生长。
玉衡偶尔也来看看,这一次恰好撞见谷衣。
“他们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不会。”玉衡说得很笃定。
“为什么我总还是有些痴心妄想呢?”谷衣淡淡的,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了哪里。
“其实现在也算一种圆满吧,他们可以永远在一处了。”
玉衡比较想得开,但是,谷衣却总觉得连灵魂都不在了,算什么圆满,整个六界,再也找不到二人的一丝一毫痕迹。
“也就你时常来这儿吧。”
谷衣不置可否,的确,自从余映和历寒消失后,阴间很少有人再时常提起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不值得再提起还是什么。
就连以前和余映交好的许多人,也不怎么会说起她。
历寒名声素来恶,没有人会提起,谷衣觉得很正常,只是余映不该如此呀。
可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结果,谷衣只是偶尔会觉得地府凄凉,到什么也不剩,从前三殿是个热闹性子,有她在的时候,阴间一点都不像阴间,如今的阴间,却是真的应了“阴”字。
只是谷衣不知道,在她走后,树后不远处站出来了一个人,是书昊。
书昊也以为只有自己在怀念余映,只是他来得也不算多,看着谷衣和玉衡远去的背影,书昊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就是余映的离开,其实很多人都是不舍的。
正打算离开时,书昊又撞见了孟戈。
孟戈信手拈来两朵白色的彼岸花,轻地放到了相思树上,其实她也不常来,只是偶尔有事来地狱,时间若充足,或能想起下十八层来走一趟,也不过是放一朵花罢了。
“书昊,你很想她对吧?”
“想。”书昊毫不犹豫。
“说起来,她在阴间的朋友却是不少。”
“她性子好,又活泼。”
孟戈本想说:可惜偏生摊上个历寒。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的确,对于阴间的人而言,三殿最大的坏处就是喜欢历寒。
你说她喜欢谁不好,就对历寒死心塌地了。
这时的第四殿内,四殿难得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曾在人间的事,那会儿倒是个昏君,对伪装成国师的历寒偏听偏信……
“你说,三殿会不会去人间了?”
旁边的鬼差不明所以,以为四殿说的是谷衣,于是道:“三殿前儿个不是说要去鬼域么。”
四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第七殿内的猫,看着外面的天,忽然想起以前和鸿鹄玩耍的日子来,话说,鸿鹄回了天虞山后再也没有出过山了。
七殿摸了摸猫头,问:“你在看什么呢?”
歌歌扭头,化为人身,道:“就是忽然想起以前的三殿了。”
七殿一愣,欣然点头,那姑娘确实叫人有些怀念,只是啊,不该遇上历寒。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谷衣私访人间,偶遇二人长得同余映、历寒极其相似,激动得泪如雨下,然而一探才知,这二人根本不是那二人。
谷衣将这事告诉了孟戈,问她可曾在奈何桥上看见过相似的人。
孟戈却说:“要说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人,其实不少,但都不是他们罢了。”
“说到底,我还是觉得他们没有走罢了。”谷衣对这一点有很清醒的认知。
就在这时,有鬼差过来告诉谷衣,地狱十八层那棵相思树,枯萎了!
谷衣急匆匆跑到地狱十八层,果如鬼差所言,树枯萎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枯萎的树旁,唯有地狱昙花散发出妖冶鬼魅的蓝光。
最后的念想都已然消失,谷衣很是失魂落魄,她又想起在人间见到的相似之人,或许余映真的是去投胎为人了吧,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相思树枯萎后不知那一年那一月,谷衣的案桌上出现了一本书,名为《相思谱》,里面写的全是关于六界神仙眷侣的悲欢离合,其中也包括余映和历寒的故事。
谷衣认得出那字迹,是余映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