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州望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姑娘,勾起了嘴角,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如今再见到,无论她是哭是笑,他都忍不住要笑。
“别沮丧了,我带你去看看鹿蜀可好?”
余映稍微振作了起来,问:“什么鹿蜀?”
穆时州这才想起,她早就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前尘往事,如果不是想到她连同和历寒的过往也忘记了,他兴许会更加失落。
“一个跟随了我很多年的上古神兽,我沉睡后就回杻阳山去了,它很可爱,会说话,你从前很喜欢它。”
余映陷入回忆,虽然明知道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杻阳山很远吗?”
她还是担心回来太晚,或许会让历寒担心。穆时州道:“不远。”她怎么连这些也忘了,明明从前去过杻阳山很多次。
余映这下放心了,很快就雀跃起来,要去杻阳山。
“咱们得赶紧走,上回和毕川出去,还没出阴间呢,就被历寒拦住了。”余映说着脚步就快了起来。
穆时州五味杂陈,觉得自己终究是醒得迟了,一万年太久,谁曾料到,世间的变化已经如此巨大。
“你啊,是不知道历寒有多凶,都把剑亮出来,我险些啊,以为自己要被他杀了。”余映回忆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
“阿弱有没有想过二殿为什么这么对你?”
“他说了啊,因为我是犯了错,他不能再让我犯错。”说完,余映还稍微思考了一下,似乎也认为有道理。
“那,若是这错也与他有关呢?”
余映听了,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对不起凤麟洲那么多同伴。”
穆时州有些惊讶,以为余映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了。前不久他才从八殿还有其他几位阎王那里得知,当年洪荒大灾的真相,并没有告诉余映。
“怎么了?时州。”
“没,你都知道了啊?”穆时州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是啊,历寒都告诉我了。”
“那你——”还怪历寒吗?穆时州看余映的神情,一点不像有怨气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迟疑。
“他说这种事谁都不想的,但是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力做好能做的。”
看余映一脸认真,穆时州却有些犯糊涂,直到听完余映这样说,他才确信,历寒告诉余映的真相多半是他杜撰的,否则余映不会是这种反应。
其实,换作是他,也会编造一个谎言,甚至比历寒说的更加与余映无关。
“看,前面就是杻阳山了。”
余映率先落了下去,她就像第一次来一样,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很新鲜,这情景像极了多年前,穆时州看得晃了眼。
“你傻愣着干啥?把那个什么神兽叫出来啊。”余映叼着一根树枝,又将手头另一根树枝扔向了穆时州。
“是鹿蜀,记住了啊。”
“好好好,鹿蜀。”余映晃着脑袋,还没等时州召唤,鹿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就从山林从奔了出来,但是它首先奔向的是余映。
余映没有见过这阵仗,一头形似马儿却带虎斑的灵兽朝自己“热情”扑过来,它红色的尾巴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哇啊哇!别过来。”余映以为鹿蜀要伤害自己,赶紧躲到了穆时州的身后。
穆时州见余映躲在身后,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只得笑着拉过了余映的手,又拍了拍鹿蜀的脖子说:“她病了,不记得你了,别伤心。”
鹿蜀还是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但见它如此通灵性,余映先前的害怕也去了一大半。
“阿弱,别怕,它只是太想你了。”
余映这才从穆时州的身后走出来,上下左右打量鹿蜀,发觉这家伙个子虽大,也确实算可爱,还一直拿尾巴来蹭她。
“听说你很想我?”
鹿蜀听了,拿头挨了挨余映的脸,余映姑且就当是了。
“这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鹿蜀转身就往山上跑去了,余映和穆时州跟了上去,鹿蜀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很高的悬崖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杻阳山的全貌。
“我想,凡人一定很喜欢这里,不是金子就是银子。”
杻阳山其北多赤金,其南多白银,是名副其实的金山银山,但金银钱财之物对于神仙妖怪来说,却没有多稀奇。
“不知道有多少凡人曾试图找到这里来,带走金银,但却没有一个人能以肉体凡胎到达这里。”
余映望着脚下的成片金银,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时州,你说凡人追求金银,妖怪追求成仙,那神仙又追求什么呢?”
“那阿弱追求什么?”
“我想回凤麟洲,回到以前的凤麟洲。”
“那谢必安追求什么?”
“他喜欢八殿,希望天天能看到她。”
“那八殿呢?她的心愿又是什么?”
“天下太平,六界安详。”
回答完穆时州的这些话以后,余映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虽然神仙好像无欲无求,但其实六界众生,都是一样的,都一样六根难净,能脱离这些束缚的,实在少之又少。”
“时州你脱离了吗?”
“阿弱未脱离,我就未脱离。”
余映听了付之一笑,她根本不知道穆时州这话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含义。
另外一边,地府内,二殿听闻穆时州带着余映出了地府,很是不开心,但依然冷着一张脸,只有谷衣知道此刻整个殿内气氛都很压抑,她心里期盼着三殿能早些回来。
历寒似乎有些待不住,就要出去,谷衣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去杻阳山找三殿,却听历寒吩咐说:“三殿若回来就别让她出去了,我先去五殿那儿商议些事。”
“就这样?”谷衣琢磨着,这不像二殿平日的作风啊,平时,三殿要是乱跑或有什么做事不认真贪玩的,他老早就去逮人了。
穆时州修养的这些日子,五殿的确在琢磨何日让他恢复察查司的职务,但是又希望他可以多修养些时日,毕竟万年前那次劫难,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当时穆时州已经散去了自己大半生修为,命悬一线,又恰逢洪荒大灾未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九死一生,五殿也不例外,谁知道他的名字却依然活在地府的神仙石上。
神仙石载有所有神仙的名字,除却法力极其高深者,其生死都能在石头上找到痕迹。
地府重新恢复秩序后,黑白无常才在无启国内找到了穆时州的痕迹,只是他被封印在无启国圣山上,元灵也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五殿不清楚,他也曾询问过穆时州,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到了无启国,又如何被封印的。
正巧这时,历寒登门,将五殿的疑惑解答了。顺带还提到穆时州此番已经不在地府的事。
“五殿担心察查司身体未复原,所以希望再缓一缓,这也是应当的,只是他今日都有功夫回杻阳山去寻他的神兽了,想必身体状况应该也不会太差。”
“他回杻阳山去了?”
“听守结界的小鬼来报,确有其事。”历寒此行准备非常充分,就是希望五殿能推动穆时州赶快回到正职上来,免得一天到晚闲着就往三殿那儿跑。
五殿想到前些日子,穆时州那副虚弱的样子,有些惊讶。不过毕竟不是凡胎,恢复得快些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历寒都这样说了,那我们还是尽快让时州担起判官的职责吧。”
历寒走后,五殿才将思绪收回到穆时州如何活下来的事上,如果不是历寒亲口所说,谁都不会相信,穆时州被自己最不希望的人给救了。
真不知道穆时州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当年那出轰轰烈烈的大戏,如今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五殿却是一点不希望这些爱恨情仇在地府上演,那样不知得添多少麻烦。思来想去,殿外小鬼只听到五殿一声叹息,小鬼浑身一抖,这到底什么事竟能让铁面阎王五殿叹气?
余映和穆时州是带着鹿蜀回地府的,一路上还引来不少鬼混阴差注目,余映自嘲说:“赶明儿,地府又会说我勾搭上刚回来的察查司大人了。”
“为什么不是我勾搭上三殿了?”
余映斜眼瞟了瞟穆时州,说:“察查司长得这么和善,听闻处事公道又正直,怎么会主动勾搭别人呢?”说完余映还问身旁的鹿蜀,“你说是不是?”
鹿蜀摇了摇尾巴,估计是同意了。
“哈哈哈,阿弱真会妄自菲薄,我可不同意。”
“那你倒是说说不同意的理由。”余映正好看到从旁飘过的阴差啧啧了两声飘过,应当是陷入了无穷的想象中。
“那是他们嫉妒你,非得给阿弱这样完美的人编排点什么缺憾才心里过得去。”
余映生平头一回听人这么夸自己,长久以来被历寒打压的自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瞬间喜上眉梢。还佯装思考了一会儿,道:“时州,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在理,他们是嫉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