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哦, 刺杀啊。
姜星秀放下心, 该吃吃该喝喝, 该逛街的时候逛得痛痛快快, 顺便给五皇子带明面上的礼物,给许贵妃带暗地里的礼物。
离开行宫前, 姜星秀听说梅婉仪被秘密赐死了。
车马又走了一两个月, 到下一座大城。
城里举办庙会, 姜星秀走在有些拥挤的人群中,走马观花。
然后走进了一家拍卖行——这玩意是大皇子搞起来的。
刺客一号远远注视着十一皇子,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很好,没有现钱, 只有几张主子给的,保证不会饿死的粮票——大票每张兑三斗米, 中票每张兑二斗米, 小票每张兑一斗米。
主子不差钱, 但是怕他们出来完成任务的时候贪图享乐,所以每回都是让管事给他们分出行的费用,管事就只给粮票,饿不死就行。
但是拍卖行没有钱就进不去。
刺客一号在树下蹲了一炷香, 一个乞丐过来,左瞧右瞧, 在一号以为自己要暴露的时候,乞丐眼睛一瞪:“哪来的不知事的小子,不知道这里是我的要饭地盘吗!去去去——”
一号:“……乞丐还有地盘?”
乞丐一扬头:“废话, 你看看这对面是什么!是拍卖行!出入的非富即贵,老赚钱了,少说废话,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喊附近几条街上的乞丐一起围殴你啦!”
一号摸出一张小票:“我就在这里蹲到拍卖行打烊……”
乞丐不说话,一号有些肉疼地再摸出一张中票:“三斗米,够你吃四十天了,不能再多了。”他还要回程呢!大票的三斗米,刚好够他走回去的干粮。
乞丐仔细打量他,确定摸不出其他油水后,心满意足带着粮票走了。
一号继续蹲在树下,被夸赞是锐利如鹰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拍卖行大门,等到目标终于再次出现在大街上。
一号的袖子滑出一把利刃到掌心中,装作终于蹲够的样子,起身。
虽然十一皇子带着好几个侍卫出来,但是没关系,别说几个,十几个人他都能得手。这样人群中取人性命的,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号往前踏出一步,腿一软,扶住树干。
糟糕,蹲太久,腿麻了。
忍了好几秒的腿软,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姜星秀。那十一皇子还不知道有人要取他性命,走得慢慢悠悠,并没有走出他的视野范围。
终于不会影响走路后,一号扬起自信的笑容,准备接近姜星秀,不着痕迹划破他的皮肤。利刃上抹的毒|药,绝对是见血即亡。
一号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抬起手一看,撑住树干的,是他拿利刃的手。现在,那只手被他的利刃不慎划破脉搏。
“……”
不可能!
他怎么会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一号顿时觉得心跳加速,浑身发冷,呼吸不畅。
瞳孔慢慢扩散,身体重重摔到地上。
姜星秀听到群众哗然,问侍卫:“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侍卫过去打听,回来说是一个人被吓死了。
“吓死?”
“是啊,他应该是不小心割破手腕。属下看了,那点伤口并不会造成死亡,很快就能愈合了,可是那个人还是死了,大概是吓死的。”
姜星秀想到一个故事,说是死囚被割破手,听了一晚上的血滴落陶罐的声音,觉得自己的血快要流干了,然后就死了。其实,他的伤口早愈合了,他听到的是水滴声。然而还是自己把自己脑补死了。
这个人或许是差不多的死法吧。
姜星秀回到行宫后,内人内侍们伺候他沐浴更衣,有一个看着眼生的内人端着盘梳进来。
姜星秀躺在浴池边,眯着眼睛透过氤氲的雾气打量她:“我怎么没见过你?”
内人微微弯腰:“回十一皇子,奴是五皇子派来的。他说奴梳头梳得极好,特意送来给郎君享受。”声音并不娇俏,十分中性。
姜星秀嗯了一声,内人捧着梳子上前。
雾气遮掩着木梳,使得其他人看不到梳齿磨得尖锐,不该是正常梳子该有的齿尖。
内人低头,掩住杀意。
他是二号杀手,一号没有成功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号不小心拿错了毒|药,他在提醒一号和自己拿功之间,选择了后者。
等会儿,他就会用这把梳子,插|进十一皇子的头皮里,水雾的朦胧,足以让他杀死十一皇子后,功成身退。
一位内人忙中出错,把香胰子跌到地上,连忙跪下请罪。身后突然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
二号也没想到能有那么巧,按理来说,这样送到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是经过培训了,绝不会出错。偏偏那么巧,就是跌了香胰子,又正正滑到他脚下,使他猝不及防下踩到上面,身形不稳。
一个伺候人的内人是不会有太超人的反射神经的,所以二号强行控制着自己在空中调整身体平安落地的冲动,让自己摔在地上,那把梳子也被摔到了不远处。
有内人过来想把他扶起来,先看到梳子,拾起来一看,发出惊叫:“梳子不对!她是刺客!”
二号果决地跳起来,往姜星秀那边冲,想要劫持他,然后又不慎踩到香胰子,冲过头了,一脑袋扎进浴池里。
伺候姜星秀的人齐齐反应过来,按着他不给他从池子里起来的机会。
姜星秀起身,裹着浴巾,嫌恶地看了二号一眼:“别让他死了,拖下去,交给狱官处理。水全给换了。”
“是!郎君!”
当晚又来了好几个杀手,试图潜进来杀死姜星秀,却总是出意外。
五皇子过来时,看到院子里躺了好几个人,震惊了:“这些是……”
姜星秀瞟一眼。
“哦,这个是被鬼知道哪来的老鼠撞到书架,把恰巧没放好的书撞出来,砸昏了。”
“那个是蹲在树上,脚滑摔了下来,正好岔着腿,撞到树下的大石头,活生生疼晕过去。”
“还有那边的,哦,他是被我的侍卫们发现了,擒下后,咬破口中的毒|药自尽的。”
“都是姜暄派来,要取我性命的杀手。”
五皇子关怀完弟弟,让侍卫稍微翻看了一下,叹为观止:“母族是皇商就是占便宜啊,这么贵的杀手,老六说培养就培养。以及,我总算明白了,老六他不是死要钱,他就是对钱没概念!”
姜星秀:“很贵吗?”他怎么看不出来?
“当然!”五皇子挨个点过去:“你看这乌犀匕首,是实打实的削铁如泥,断金如发,一柄至少三千贯,老六居然给每个杀手都配了!”
“这个紫绒软甲,刀枪不入,我若没记错,按上月的市价,至少二十五贯铜钱……”
“二十五贯一件?”
“不,二十五贯一尺。”
“还有他们用来自杀的毒.药,这个我没有太多研究,不能确认品类,但是能让人顷刻毙命,必定价值不菲。”
“哦,还有,培养杀手可不容易,更多的不提,只单说武将那边,只有天天吃肉,才能满足他们每天的消耗。杀手要训练,更是得顿顿有肉才行。”
“还有……”
“还有……”
五皇子一样样点评过去,最后意犹未尽地皱眉总结:“败家若此。他多派几波这样的刺客来,恐怕要破产。”
姜星秀安静地听着,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地慢慢开口:“那……就让他多来几次。”
五皇子下意识:“嗯?”
姜星秀微笑:“我说,为什么不让他多来几次呢?”
反应过来的五皇子:“……!!!”他用力拍拍姜星秀的肩,佩服,“弟弟,好手段!”
于是,杀手来送了一波又一波,五皇子和姜星秀的荷包鼓了一个又一个。
六皇子没啥感觉:“什么?没杀掉?再去?武器?软甲?配给他们,爷不差钱!”
回到京都后,五皇子有感于自己腿伤,自暴自弃,流连青楼,尤其流连花魁。
但是在花魁想跟他走的时候,五皇子委婉表示,不行啊,你太贵了,我最近没什么钱。
六皇子拍案而起:“送!不就是三千两培养出来的花魁吗!送!爷不差钱!老五最近穷?再给她准备三千两的嫁妆!”
许贵妃生病了,俩孝子为了生母,决定手抄道经来给许贵妃祈福,并且可惜京都没有道观,不然他们去观里抄,更加虔诚。
六皇子一听,姜星秀抄经,就代表姜星秀不会出皇宫了。姜星秀不出皇宫,他的人还怎么刺杀?这怎么行!“道观而已,建!爷不差钱!”
“老五娶正妻,苦恼没钱下聘,不去青楼了?这怎么行!我记得老五名下有几个铺子,去!跟他们做生意!往死里赔钱给他!爷不差钱!”
“老十一在学君子六艺?好机会!想办法把杨教头送去他身边,哦,重金求购几匹汗血宝马让杨教头带过去,不信得不了老十一的看重。呵,爷不差钱!”
姜星秀爱抚着汗血宝马:“六哥真是个好人啊。”
五皇子数着那一匣子合不上的银票,笑得温柔和善慈祥非常:“是啊,老六真是个好孩子。”
如此这般半年后,六皇子脚步虚浮地走进祟德殿:“父皇可否随便给儿子一个封地,封个王?”
“封王?”皇帝批奏章的笔一顿,“老六,你想好了?”
皇子封王……可就要去封地就藩了。换而言之,也就是没了当皇帝的希望。
六皇子面无人色,死气沉沉:“嗯,想好了。哦,还有,父皇,儿臣看上了一家的小娘子,父皇可否让礼部去下聘?”
皇帝脸色复杂:“礼部下聘?那可是只有基本的聘礼……”
按照往常,礼部下聘后,皇子会额外添几成,以示对正妻的看重。只有礼部的聘礼,那可太打脸了。
“嗯……父皇……儿臣都知道。”六皇子面无表情难以启齿,“儿自己能出小聘,但那是儿臣留着去就藩的路费。儿……没钱了。”
得到消息的姜星秀跟五皇子感慨:“我以为他还能再撑半个月。”
五皇子叩着轮椅扶手,沉吟:“我总觉得他还有一些……得想办法敲出来。”低声喃喃,“别的不说,就藩的路费他总不会没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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