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女声焦急地高喊:“停车!停车!”车夫紧急勒了一下缰绳,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在外边骑马跟随的霍德润噫了一下,听语气很是惊讶。苏寒月心中一紧,慢慢地慢慢地扭头看向车门处。
车门被拉开,苏夫人扑了进来。她身上仅着一件家常薄衣,显然没有准备就不顾一切追出来。苏寒月凝视着苏夫人,苏夫人凝视着苏寒月。一刹那,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不要走了,留下来,好吗?”苏夫人低声说。
“苏府是我的家吗?”
“是的,你的家。”
“再也不会抛弃我了吗?”
“是的,再也不会。”
心中大石落地,先前硬撑着一股气的苏寒月,此刻精神上松懈下来,立时晕了过去。苏夫人上前一把抱住她,流泪低语:“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娘亲都会保护你的。”
暗夜。暴雪。书房。一灯如豆。
髯须汉子喟叹:“小姐,你太冲动了。”
高髻妇人垂首拭一下湿润的眼眶,道:“她一出生就被迫离开父母,我……狠不下这个心……”。
“唉,那是为她好,要是让那个人知道了……”
“我们都害怕十几年了,老爷。这一回,我要自己保护女儿!”
“唉……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昨夜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到早上便消停了,帝都桐商到处一片银装素裹。冬阳也露脸了,洒下一片暖意,虽说还不至于融化厚厚的积雪,但对于几日不见晴的人们来说,这已经足够。
苏寒月在床上躺了几日,经过悉心调养,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她躺了多少天,就纳闷了多少天。此前身体还好好的,没病没痛,怎么一下子就又吐血又昏倒,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一受了刺激就变成这样,活像电视上娇弱的千金大小姐,实在不是她的风格。纳闷归纳闷,反正找不到答案就是了。
苏寒月本来还乖乖躲在被窝里的,见今日天气晴和,便忍不住要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小丫鬟哪里敢放她出去,说到底她的身体仍旧不太好,元气也没有完全恢复,有什么事可担待不起。
可她们哪里敌得过鬼灵精的苏寒月,才一闪神,就让她溜到室外了。小丫鬟们毫无办法。只好紧紧跟在后头随侍着,一俟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把她架回去。
长于南方的苏寒月怎么也看不够那些雪。天虽放晴,堆积数日的冬雪没有丝毫要融化的意思。苏府庭院中,除些草径石道被清扫出来外,其他地方都任凭积雪堆着,别有一番意蕴。
苏寒月看看跟着自己的一串丫鬟,暗想有这么多人,打起雪仗来一定非常过瘾。她跑到雪地里团几个雪球,兴致勃勃砸向她们。哪知,她们一个个不躲也不闪,承受了几个雪弹后纷纷下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寒月郁闷地翻翻白眼,直感叹在古代森严的等级制度下,丫鬟们的表现实在得无趣得紧。唉!没人跟她玩,要是秀美在就好了。但苏寒月没能伤感多久,另外一项游戏很快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鲁迅先生如是说,“……雪一下,可就两样了。拍雪人和塑雪罗汉需要人们鉴赏,这是荒园,人迹罕至,所以不相宜,只好来捕鸟。”初中的时候,苏寒月在课文看到这句子,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想象过拍雪人、塑雪罗汉以及捕鸟是怎样好玩的冬日游戏。现在可逮着机会了。塑雪罗汉和捕鸟有些难度,拍雪人却是简单,想来应该更有趣。
她张大了双手,像鸟儿张开翅膀一样,仰头闭目,啪的一声扑倒在雪地里,整个人都被一种沁骨的冰凉包围,大半个人被雪埋着的那种感觉,奇异地舒服。苏寒月爬起来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异常满意。
再来——不一会儿,平整的雪地里平添了几个可爱的“大”字。完美的艺术品!她自恋地左瞧右瞧自己的作品——啊!行为艺术界又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哦,不,行为艺术在华夏的名声已经臭了,改成艺术界好些。
亦步亦趋的丫鬟们见她冻得满脸通红,忙烧了一个小暖炉过来。大冬天烤火是件乐事,抱着暖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苏寒月接过暖炉一瞧,不正是来福在路上买给她的那只吗?一股轻愁顿时涌上心头。
他,那个不知姓名,不知家居何处,被武林同道不齿的霹雳,同时也是救她性命,照顾不会武功的她,容忍胡闹的她的那个来福,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跟武林中人打假,还是与朋友伴游?
往事历历在目,不过几日光景,却恍如隔世,难道他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苏寒月的情绪陡然低落,也无意嬉雪了,她想念来福。唉!他当初说过“有事须先赶回京城”,这说明目前一段时间内他应该还在桐商城。只是,这桐商城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人口繁多,这人海茫茫,如何寻找!她心事满怀,看前面一路红梅正开得灿烂,不由往前走去。
苏寒月正堵闷得慌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唤她。抬眼一看,不知何时已走到外院,一袭白衣的霍德润正含笑站在廊下跟她打招呼。她有些讶异,礼貌性地朝对方点点头。没想到都这么多天了,青虹门的人居然还在!据她所知,他们跟逍圣的渊源并非很深,实在没有理由留到现在。
再者,这霍德润怎么那么喜欢白衣?实在太碍眼了。雪白雪白的衣服,几乎跟四周的积雪融为一体,只剩下一颗脑袋,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笑。他这样有点像打仗时掩护,又像动物世界的保护色。
总之一句话,霍德润是长得不错,气质上却不适合白衣,有刻意装帅的嫌疑。说到白衣装束,大概只有那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张丹枫最合适,给人飘然若仙清绝不凡之感,其他的人只能统统闪到一边凉快去。
“看苏姑娘已经可以四处走动,应无大碍?”
“托福,好多了。”
“世事但凡放宽些,如此身体才会好。”
“嗯,多谢关心。”这个男的在跟她拉家常吗,他们不是很熟的。
“苏姑娘个性活泼,这几日都在房中养病,闷坏了吧?”
“啊?”他们之间真的不熟,这种语气这种问题也太……朋友了,“是的。”
“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