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苏寒月好梦正酣时,却被人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吵醒了。
没有睡醒的时候,她通常是带着起床气的。屋里几个丫头都知道,所以避得远远的。曹嬷嬷此刻正穿戴干净的站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苏寒月愣了会儿神才忆起苏问蕊把曹嬷嬷给弄暖香院来了,眼前的这位大概就是久闻大名的曹嬷嬷了。脸够大的,一回来就敢吵她睡觉。
“有什么事吗?”刚醒时苏寒月的声音都是有些嘶哑的,并且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以为是软糯的娇憨,实际上只是睡得热了嗓子有些干而已。
“已经卯时,该起了。”曹嬷嬷笑着让春梅把烘好的衣服送过来,今日苏寒月的衣服是她挑的。
苏寒月侧过头,看了眼仍旧黑沉沉的窗外,“曹嬷嬷,我还小,得多睡会儿。”
曹嬷嬷笑道:“哟,小姐都已经五岁了,还想赖床?”
卯时算来也就七点多,五岁的小孩子睡眠时间应该保持在十二小时左右。况且她一个小孩子,又不用上学,这么早起来干嘛?
苏寒月替自己掖了掖被角,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却呢喃:“曹嬷嬷,现在这暖香院里我说了算。这赖床不赖床的,连二姐姐都不管我,你才回来费那么多心干嘛。去歇着吧,苏府不会因为我想多睡会儿就扣你工钱的。”
被苏寒月几句话堵了回去,曹嬷嬷的面色便有些僵硬。
以前苏寒月最听的就是她的话了,怎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完全不一样了呢。她本想着,今日刚回府里当差,早早的替小姐梳洗打扮好带到前院,送送老爷,她也能趁机在老爷面前露个脸。
然后再带去见二小姐,让二小姐看看她回来以后小姐就完全不同了。可苏寒月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也将她升起的热情给浇熄了大半。
本来,她也可以任由苏寒月继续睡。只是当着屋里这些个丫头的面,头一日便被给了个没脸,那以后她还如何在暖香院立得起来?
她忍了忍,把僵硬的脸皮生生扯出一个笑,“小姐,自打我走后你便再没起身送过老爷吧,就算您再怕他他也是您的父亲,实不该扯谎说没睡醒不去送的。”
曹嬷嬷把苏寒月赖床归结到不愿送苏兴德去卫所,还说她是因为不想去送才扯谎赖床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苏寒月是什么人,她是个怕事的主儿吗?不惹事就不错了。
“既然曹嬷嬷这么想去送那就去吧,我倒想知道我父亲眼中看不看得到你。”苏寒月攸的睁开眼,冷冷的看着曹嬷嬷,“居然还敢诬赖我扯谎,你到苏府里打听打听,别说这暖香院里,就算整个苏府,我用得着对你一个下人扯谎吗?”
苏寒月坐起身,让春梅给她端了杯温水润了润喉,靠着床头道:“曹嬷嬷,看在你今日是回来的第一天,我不跟你计较。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曹嬷嬷就是典型的以老卖老。春梅一早被曹嬷嬷支使着做这做那时便有预感,她们的小姐可是容不得别人在这暖香院里颐指气使的。只不过,不知能忍耐曹嬷嬷到什么程度,多久而已。
萍雅跟琉心低着头,偷觑了被撵出屋的曹嬷嬷一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小姐的起床气她们是见识过的,虽然来得很猛但一发完就没事了,她们算是逃过一劫。曹嬷嬷毕竟是她的乳母,小姐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的。
被曹嬷嬷一搅,苏寒月彻底醒了。
居然说她怕苏兴德,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给我更衣。”她打算去送苏兴德上卫所,也让曹嬷嬷好好瞧瞧,她现在可是穿越版的,怕谁?
“今日这么早?”苏兴德正在用早膳,见苏寒月居然破天荒的早起了,有些诧异。
“好多日子都没见着父亲了,过来瞧瞧,顺便陪父亲用早膳。”苏寒月顺势坐下,接过春梅递过来的粥低头吃起来。
喝下半碗粥,苏寒月感觉肚子有点底了才停下。“父亲近些日子忙什么呢?”老是神出鬼没的见不着人。
苏兴德斜睨她一眼,调侃道:“你不是消息挺灵的吗,我还以为没你不知道的呢。”
这是什么话,有这么跟自己女儿说话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同袍闲聊呢。
苏寒月翻了个白眼,慎道:“父亲,女儿一天到晚的关在内宅里,哪里打听消息去?”接着,她眼珠骨碌一转,“父亲,要不您带我去卫所里瞧瞧吧,就当是见回世面,大姐姐不是也去过吗。”
苏兴德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笑着问:“你大姐姐去卫所是跟人比骑马的,你会骑马吗?”
这……
“女儿虽不会骑马,但女儿可以跟他们比眼力呀。”苏寒月的大言不惭引得苏兴德一阵嗤笑,不就是仗着有望远镜可以作弊吗。
苏兴德止住笑,“等过些日子吧,都督府新任左军都督快来了。”
“什么时候?”难怪林文盛的事儿他办得那么干净利落,是担心左都督来露出马脚吧。
“不会超过四月上旬。”那不是没几日了?
“您这早出晚归的,就是为这个呀。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这可事关您的前途,马虎不得。”苏寒月深谙苏兴德就是苏家的顶梁柱,只有他好了苏家才能好。
“你又知道了。”苏兴德笑了笑,正色道:“据传跟明之一起来的那个小子,叫……谷文翰的,好像是左都督的亲侄子。”说罢看了苏寒月一眼,“那日他到咱们府上来找你,为何事?”
“他是左都督的亲侄子?”苏寒月那天可没给他好脸,哪怕人家是来求和的。见苏兴德盯着她,等她回答,只好说:“能有什么事。那人的心眼儿针尖大,难道还能跟他交好?”
苏兴德想了想,一点头,“行了。既然不能交好就少来往,只记住,别招惹人家就行了。”遂站起身,“我走了。你自己吃完就回去吧。”也不等苏寒月回答,便迈步出了房门。
苏寒月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像曹嬷嬷说的怕苏兴德,对此,她非常满意。吃饱喝足,她直接去了前院,找苏问蕊去了。她得把谷文翰是左都督侄子的事告诉苏问蕊,若真能让他们发展一下其实也可以。
“二姐姐。”前院的堂屋里还立着几个管事媳妇。天已经渐渐亮了,家里的庶务苏问蕊已经处理完了一些,正看着账册问话呢。
“今儿如何起得这样早?”苏问蕊让苏寒月到一边坐下,继续跟一个媳妇子说着账面的问题。
苏寒月就算现在回答了她也没时间听,所以干脆坐在一边喝着茶,看着苏问蕊处理事情。
坐了小半个时辰,喝掉三杯茶,上了两回茅房,苏问蕊的事才算告一段落。
苏问蕊放下手中的账册,笑看着她,“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什么风声?苏寒月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摇了摇头,只说今日醒早了便先去陪父亲用了个早膳,然后就绕过来找她了。
“真没听说什么?”苏问蕊又问了一次,真把苏寒月给问懵了。
看苏问蕊的样子,应该是件好事儿。可是件什么好事儿呢?
苏寒月又摇了摇头。
苏问蕊却不说了,淡笑着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二姐姐别卖关子了,急死妹妹了。”不就是等着她问吗,那她还客气什么,问吧。
“宁姐姐要出嫁了,给咱们送了喜帖来想让咱们送嫁。”苏问蕊笑叹着说,“总算是如了她了愿了,只是咱们正在服丧,却是去不得。”冲撞了可不好。
“二姐姐想去吗?”苏寒月却是想去的,还没见过出嫁的场面呢。
“自是想去,但……”苏寒月打断她,“别‘但’了,咱们不在她成亲那日去不就得了。”
“那何时去?”苏问蕊不禁问。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吧。”苏寒月算算时间,她在府里都关多久了,怎么都该出门放放风了。
“那可不成,今日府里的事还多着呢。”苏问蕊摇头拒绝。
“那便明日。早些去,免得越到出嫁前越忙,都没工夫跟咱们见面儿了。”苏寒月劝道,生怕苏问蕊不答应。她可憋坏了。
苏问蕊想了想,说:“那成吧,也有好久不曾见她了,等她嫁了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于是,曹嬷嬷回来的阴影被一扫而空,苏寒月高高兴兴的回了暖香院,陪着苏如旭玩了大半日。
睡觉前苏寒月让春梅早些叫她起床,明日除了去宁姑娘家登门庆贺,她还要去街市上玩一圈才回来,晚了可不行。
“二姐姐,咱们不会留在宁姐姐家用午膳吧?”苏寒月随着马车的行进摇晃着,她干脆趴到车板上让春梅替她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看。
“自是不会。”每次带苏寒月出门,她都像没出过门一样不停的看外面。
“那咱们今日就在外面用午膳吧,妹妹还没吃过酒楼里的饭菜呢。”苏寒月看着街边那座只有三层的酒楼,虽然不高,可跟旁边的小店一比立刻就显得巍峨起来。
苏问蕊跟小香相视一笑,苏寒月的言行充分诠释了“土包子”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