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平镜全部送来了。苏寒月在这几日里做了三个望远镜,因为有时间,她便将望远镜设计成了可以伸缩的样子。她把最后做成的既小巧又精致的留给了自己,把另外两个粗糙些的给了苏兴德。不明就里的苏兴德对此大加赞赏,说她心思机巧。
苏寒月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没敢把实话告诉他。
林老打磨出的平镜有二十多片,苏寒月打算先拿一半做成镜子,剩下的以后再说。
终于要开始动手了,前一晚,苏寒月兴奋得很晚才睡着。
在标准化仪器为零的时代制作银镜,若真按着教科书所授来制作,那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每次林青来的时候,苏寒月都会让他帮自己带些奇形怪状的陶器或者陶壶过来。
现在苏寒月的实验室——右耳房里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活像个杂货铺。
其实这些对苏寒月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没有测量的工具,如何配比只能估计个大概。这时候她不得不佩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在什么都是未知的情况下能发现这么多新的东西并解开其中的奥秘。
既然别人都能摸着石头过河,她在知道程序的情况下估量着做实验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虽然比较危险,虽然防护的东西都不齐全,就算……还是算了吧,那些都不重要,只有成功才是硬道理。
苏寒月独自来到耳房,让轻袖在外面守着,春梅则呆在屋里随时应对来人。
锁上门,她先从一个带锁的匣子里取出十片水晶片,点燃了一根蜡烛,将一个小瓷罐放在轻袖按照她要求做出的一个小支架上面。瓷罐里预先已放入了削下的蜡,需要先把水晶片的一面裹上蜡,免得做银镜的时候两面都沾上了。
不一会儿蜡就化掉了,苏寒月用竹夹夹起水晶片一块块的浸到蜡里面,本来还是液体的蜡在遇到水晶片以后便有凝固的迹象。将水晶片在空中晃几下,基本就完全凝固了。
将所有水晶片蘸过蜡后,又将有缺损的地方补好,苏寒月吹灭了蜡烛开始进行下一项工作。
她拿出一把小刀,将水晶片其中一面的蜡给刮了来,另一面不需要硝酸银的部分便保留。做完这个步骤,她开始了下一个的准备——制作浓硝酸。
制作浓硝酸是个比较危险的工作,在没有手套的情况下,苏寒月看着自己嫩如白玉的一双小手小心的取出一小勺石灰,化入旁边盛着一大盆清水的铜盆中。然后将折腾了好几日才稍微有些样子的防护平光镜调整好,戴在脸上以护住眼睛。又取出春梅重新替她新做的一个面罩,将剩下部分捂得严严实实。
当然,有防护的不只是面部,苏寒月还替自己设计了一件简洁的防护服,在进入耳房时就已经换上了。
苏寒月将硝石取了一些出来放进壶口扎着牛皮袋的空水壶里,这时沸石的功能便是发挥的时候了。因为硝石跟苏硫酸的反应是很激烈的,如果弄得不好可能会出现飞溅的可能。所以在放入硝石以后,苏寒月便将沸石放了一颗进去。虽然之前放进水里过,但之前掉进过火盆里,回来后苏寒月又将它放在火盆上烘烤过已经非常干燥了。
苏寒月取了一个陶制的漏斗放在壶口,开了之前制好的浓硫酸的封,将浓硫酸缓缓倒入漏斗中。刚一下去,壶口就有白色的烟冒出,壶内也不停的翻滚。按之前的估计份量,苏寒月迅速取出漏斗盖上了壶盖等着需要的气体慢慢充入牛皮水袋中。
再次收好浓硫酸,苏寒月取出一个细瓷盆,装出少量清水。
等到壶里的动静渐渐消失,苏寒月扎住牛皮水袋的口将系在壶口的绳子解开。她拿出上次自制的纯金管系在牛皮水袋多留出的一截口子上,放入瓷盆的清水中。又取掉了扎紧牛皮水袋的绳子,将牛皮水袋中的气体挤压进水里。
现有条件是很难测出硝酸浓度的,苏寒月本打算将气体全挤入水中以后用点木屑来测试。因为浓硝酸可以使木屑燃烧,若没有达到再将沸石放进去吸掉一部分水分浓缩一下。
谁知气体还没有挤完,水面已经有白烟冒出。苏寒月赶紧停下,这说明硝酸的浓度已经很高了。她赶快把从首饰盒内选出的素银手镯、脚镯放了进去,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接着她又把银头饰加了一些进去,直到最后还剩了些没有融化完全的她才不再加了。
之前还透明的液体似乎微微有些变色,苏寒月来不及欣喜。她不敢大意,倒了些水进一个瓷瓶,将牛皮水袋中剩余的气体全挤了进去然后迅速将瓷瓶密封起来。
她在瓶底作好标记,将硝酸与硫酸分开放置好才微微松了口气。
水晶片被苏寒月用竹夹夹起,一片片放到溶液里浸过捞起,将涂有蜡的那一面放在桌上等它慢慢显出镜面反应。现在离成功就还有一步之遥了,她知道自己制出的溶液纯净度不够,其中也缺少一些辅助试剂,但条件只有这样先试试吧。
等待让苏寒月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好歹她的辛苦没有白费,不知是后来她将水晶片加热还是溶液里有些她不清楚的物质在,最终水晶上还是出现了“银镜反应”。
加热过程中水晶上涂的蜡已经脱落,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银色。
苏寒月从未觉得银色有这么炫目过,以前她也自己试制过银镜。不过那时的器具主辅料都很齐备,做起来也不如这次这么满怀期待,不过就是为了验证一下而已。
现在,实验基本算是成功了,她需要做最后的收尾,并将耳房清理干净。她先取出一小罐事先找到的漆,在有银镜涂层的手面薄薄的刷上一层,以保护涂层不会脱落。之后她收起漆,又将制作银面的溶液密封好并做好标记收起来。
她将所有与酸有过接触的器具全都放进了稀释的石灰水中浸泡、清理,然后再用大量的清水清洗。沸石在这次的实验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次沸石回收,打算将它烤干,便于以后有需要时使用。
她是清早进耳房的,等到做好出去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琉心已经去厨房将午膳取了回来。
苏寒月进去之前便吩咐过,让几个丫头跟往常一样,平日里这时候该做什么了现在这时候就做什么,别让人发现异样。
所以她出来的时候,午膳已经微温了。
难得今日苏问蕊没有过来与她一起用膳,苏寒月也省去了解释。
“二姐姐今日在忙什么呢,怎的没有来?”苏寒月也不挑剔,站了一上午也饿了,她吃得狼吞虎咽的。
春梅一边替她布菜一边说:“今日朱嬷嬷想来***,被二小姐给拦住了。”
“找我?”苏寒月想了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朱嬷嬷是谁?”
“小姐忘了?”春梅有些诧异,以前苏寒月可是很粘这位朱嬷嬷的。可是也怪,自从小姐病了醒来以后那些被二小姐撵走的人,小姐连提都没有提过。
她该记得吗?苏寒月含糊道:“府里有好几个姓朱的婆子,我怎知是哪一个?”
“小姐病得人事不知时,二小姐一怒之下将小姐身边伺候的都打发了,那位朱嬷嬷便是小姐以前的奶娘。夫人生完小姐身子弱,便是请的朱嬷嬷奶的小姐。”这从出生便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人居然病一场就忘记了,确实有些奇怪。以前只是觉得小姐年纪小忘性大,现在春梅却有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哦,你说她呀。”苏寒月冷哼道,“若非她,你小姐还生不了那场病呢。”
春梅想问又不敢问的,只睁大了眼睛看着苏寒月,等她自己说。
苏寒月当然要说,这要是不解释清楚以后铁定成为悬案,那就再也说不清了。“母亲去世以后,我十分难过。你也知晓,以前我跟朱嬷嬷很是亲近。可那一天晌午从灵堂守灵回来我觉着有些不舒服,下晌便没去。丫环们当时不知去哪儿了,屋里没人守着。许是朱嬷嬷见玉昕院的正堂没人,以为我又去了灵堂便悄悄跟别人说了一些话。那话的内容我便不跟你说了,着实是令人气愤。后来,到底病成什么样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以后屋里的人全都换了。若非二姐姐打发了她们,我都是打算跟她们算算的。见她们既都已不在了,便没再提过。”见春梅一脸的专注,应是信了她说的话。“想是她还不知我把她的话听了去,所以才想回来求我网开一面……”
轻袖与琉心因替苏寒月办事有功,现在也已经可以在屋里听差了。听完苏寒月的解释,几人同时点头。
“哼,以为咱们小姐好性儿,便不知廉耻的求上门来,却不知咱们小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拿捏的小女孩儿了。”琉心义愤填膺的说。
“要是我碰到,定要扇她几个耳刮子替小姐出出气。”轻袖附和。
苏寒月悠悠一叹,“她毕竟曾经奶过我,实在不必如此。”看向春梅说,“你去前院瞧瞧,看看她有何事找我,毕竟主仆一场,我不想太绝情。”
春梅毕竟年纪大些,看到苏寒月这样对待朱嬷嬷,总算是有些安心了。对待被打发掉的仆人都能这么宽容,以后她若是到了年纪放出去,小姐应该是不会亏待她的。
朝苏寒月行礼,春梅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