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天时晴时雪,府里的灯提前挂起来了,跟往年差不多。苏兴德还是很忙,却由内而外透着轻松跟愉悦。
肯定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苏寒月暗自揣测。升官发财死老婆,老婆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肯定不是;发财也不太可能,现在边关正吃紧呢,这不是找死呢吗;最后就只剩下升官了。可升官得要有调令啊,怎么没听到风声?
有好事儿都不说出来,自己偷着乐,可耻!!
因为苏兴德正忙,其实是与苏府有往来的人家都忙,因为多半都是武官。关外有鞑靼军流窜,关内的城镇基本都在宵禁,宁姑娘的托付她们只能暂且往后推推了。反正她的事急也急不来,怎么的也得等元宵节过了再说吧。
说起元宵节,苏寒月其实并不那么期待,所以宵禁不宵禁的她根本无所谓。要说看灯以前也看过,但除了看灯就是看人,而且是人挤人。目光所及,全是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过元宵节看花灯,主要是为了给心上人一个亲近的机会。你说她一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又没有心上人,看花灯就只能是给人贩子机会了。
说起苏家的苏天荷苏大姑娘就与苏寒月完全相反了,她就是苏寒月所说的那种有心上人的一类。现在又遇到刚解开误会的特别时期,那热情更是空前的高涨。缠着苏兴德问了好几次关于元宵节宵禁的事儿,把个苏兴德问得直皱眉。
来犯的鞑子被他灭掉了十之八九,剩下那些散兵也陆续的抓了些。可能是因为抓得太狠,剩下的那些这几天便龟缩不出了。一直这么宵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开个口子看情形再作定夺。
苏兴德将自己的想法同江指挥使一说,很快便决定元月十三先解禁苏兴德所辖地区的坊市。也就是说,花灯节可以提前两日开始了。
消息传出来,街上终于又有了过节的气氛。
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百姓们有些担忧。虽说已经解除了宵禁,但这雪要再这么下下去,估计房子都能给下倒了。那灯挂出去还没等人来看就都坏了,还有谁有心思去倒腾呢。
好在元月十二的下晌雪终于住了,还看到了冬天里难得一见的日头。百姓们松了口气,苏天荷也松了口气。
苏兴德破天荒的留在了家里没出去,还真是稀奇,不过这一天来往苏兴德书房的人也没有断过。各色打扮的人都有,就是没有着兵服的。这种情况表面看来没什么可奇怪的,大过年的谁家不来个人。但那紧绷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来往苏兴德书房的人俱都是一脸严肃,苏兴德的书房外守卫的士兵也增加了。
这禁怎么越解越紧张啊?苏寒月在心里冷哼,还想瞒我。肯定是做的假象,专门用来迷惑敌人的。
看苏天荷一脸兴高采烈的准备着花灯节上要穿的衣服、首饰等物件,苏寒月扁了扁嘴。苏兴德再怎么迷惑敌人,对自己的女儿总该说句实话吧。但苏天荷高兴成那样,若知道了实情苏家的后院可别想安宁。只是话又说回来,苏天荷再怎么准备也只能着素服,戴素银,她还在守制呢。
苏问蕊是有些墨守成规了,但苏天荷却不能太不拘小节了。花灯节上肯定会遇到熟人,做做样子还是有必要的,免得给人说嫌话。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苏寒月决定给苏问蕊吹吹风,让她提醒苏天荷一下。
第了十三这天,天公还是很作美的,延续了前一天的晴好。满眼的银装素裹被金色的日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节日的气氛空前高涨起来。早早的,坊市上就摆出了很多小摊,卖花灯与面具等一些小物件的是琳琅满目,卖元宵与馄饨等吃食的便热气腾腾,还有卖面人、糖葫芦等一些个小吃食的游摊沿街叫卖,坊市里仿佛一瞬间便热闹起来。
苏天荷与郭明之相约赏花灯,苏寒月就成了现成的借口。
“我带三妹妹出去赏花灯。”苏天荷是这么跟苏兴德说的,且没问过苏寒月的意见。
“我何时说的要出门赏花灯了?”看苏问蕊笑得前仰后合的,苏寒月生气道:“我没说过,我不去。”什么借口不好找,偏拿她来当。
“去吧,就当是帮大姐姐的忙。”苏问蕊劝道。
苏寒月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泄气道:“以大姐姐那个性子,估计一出门就得把我撵走。”这么大个电灯炮,既碍眼又碍事。
苏问蕊又笑。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无妨的,我会跟你一块儿去,到时候你就跟着我。”
苏寒月愣了一下,“二姐姐不是说不去吗?”
“父亲让我去的,说是跟着你们出去发散发散。”苏问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
苏问蕊的心思重些,心中总记挂着廖氏的事。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可家里人都能感觉出来,苏兴德当然也不例外。
“咱们父亲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挺糙的,但偶尔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呢。”苏寒月笑叹。
苏寒月又取悦了苏问蕊,她笑点着苏寒月的鼻子说:“好哇,你居然敢打趣父亲,看我不向他说去。让他好好罚罚你这口没遮拦的。”
“好啊,就罚我不许出门看花灯。”苏寒月还对赏花灯的事耿耿于怀。随后也憋不住,跟苏问蕊笑作一团。
用过晚膳,三姐妹收拾妥当出门时郭明之已经等在了影壁处。
挺准时的,这饭点还没过呢。
“郭哥哥好,你吃了吗?”苏寒月朝他行礼,顺便打趣他。
“三妹妹好。”他行了个礼接着说:“刚用了些点心,一会儿到坊市上再吃。你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告诉我,我给你买。”郭明之面上挂着儒雅的笑,看向苏寒月,还真有那么点翩翩佳公子的样儿。若那眼神不总往苏天荷身上飘的话,给人的印象肯定会更好。
苏寒月叹了口气说:“我想着自己年纪小,又没有心上人替我买吃的,刚在府里已经吃得饱饱儿的了,你不用给我买。”说到后面,看着郭明之胀红的脸,苏寒月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
“你这小蹄子,胡说什么哪。”见心上人被妹妹欺负,苏天荷忍不住了。
为了心上人这么吼自己妹妹,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大姐,三妹妹还小呢,你别吓着她。”苏问蕊就看不得苏天荷欺负她。
“你就护着她吧。”苏天荷哼一声上了车。
到底是谁护着谁?
苏寒月不服气苏天荷拿她作了伐子转过头就扔,上前几步扯着郭明之的袖子说:“郭哥哥,每次我跟你开玩笑大姐姐都欺负我,你说你该怎么补偿?”
见苏寒月那俏皮的样儿,郭明之宠溺的反问:“三妹妹想要何补偿?”
苏寒月沉吟了一会儿说:“暂时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向郭哥哥要吧。”
郭明之点头应下。
“到底走不走?”苏天荷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都没见人上来,掀起帘子不耐烦的问。
“来了来了。”苏寒月应道。这火爆脾气到底像谁呀,连苏兴德都是这样。
马车缓缓开动,迎着夕阳的余晖,在身后投下长长的斜影。郭明之上了另一辆马车,跟在苏家的马车后面朝巷子外走去。
还没到坊市,郭明之让她们停下等一等,原来李桓朋也要跟他们一块儿赏花灯。只是郭明之为了不耽误接人,省下了用晚膳的功夫,李桓朋便找了家小饭馆用了,顺便等她们。
心真诚啊!
苏天荷知道后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娇羞,咬唇低骂,“傻瓜!”
苏寒月则与苏问蕊埋头低笑。这傻不傻的反正有人喜欢,不就应了“傻人有傻福”那句话吗。
终于看到坊市了,马车在离坊市不远处停下。其实这里离林老的家也不远了,若有时间苏寒月打算去林老家里瞧瞧。给他送盏花灯去,算是鼓励。
下了车,苏寒月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
那躲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来往行人却不乞讨的乞丐;不远处扛着一靶子糖葫芦只管吆喝却不卖的小贩;还有对面二楼坐在窗边拿着杯茶不喝却盯着楼下的客人……
外松内紧隐藏在热闹下的紧绷感再次袭向苏寒月,刚刚兴起逛坊市的兴头如雪般消融了去。一会儿买盏花灯便去林老家吧,今晚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刚到坊市他们便分成了两拔,一拔自然是苏天荷跟郭明之,另一拔则是苏寒月、苏问蕊与李桓朋了。苏天荷跟郭明之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兴兴头头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苏寒月是心事重重,李桓朋则是心不在焉。这两人都不说话,苏问蕊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引起话头来。
“二姐姐,咱们去买花灯吧。”苏寒月不想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她真是不愿在这坊市里多呆了。
“好。”李桓朋此时正四处张望,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听说他是京城来的,这坊市的花灯节想必入了不他的眼。苏问蕊见他不反对,便牵起苏寒月的手往卖花灯的摊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