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潘文宣说他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就想两种方法都试试。潘文宣也不多言,微微一笑道:“王妃小心了!”开弓一箭飞了过来,苏寒月微微一侧身,箭从身边穿过,没有射中靶子,确射断了一处铠甲的空隙连线处,左边的铠甲散落了下来。
这时,一箭又至,哗啦一声,苏寒月的铠甲竟然全散落了下来,随后一箭,正中苏寒月的头盔,余力带着头盔咕噜地滚落地上,发带散开,一头青丝随即散落开来。
程温裕抢上前来查看,见苏寒月并无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披风,硬要给苏寒月裹上。然后转回头,狠狠地瞪着潘文宣:“你欺负人!”
潘文宣哈哈一笑:“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竟然一箭都没有射中箭靶,真是惭愧惭愧!”场上一片寂静,人人都看出了他的戏弄之意,射中铠甲的连线而不伤其身,那是何等的精准!苏寒月怒极反笑:“皇子好功夫!留心了!”
程温裕突然出声道:“寒月!”苏寒月让他退开一些,解下披风,慢慢地抬手,拿箭,张弓,在别人都可以射出十箭、二十箭的时间里,她才将箭搭在弦上。
苏风猎猎,吹着她黑色的衣裳,一头柔顺的头发披散着,有几丝被风吹的贴住脸庞,抬起的手臂,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星目红唇,玉臂纤手,分外娇艳。她缓缓地搭箭,缓缓地拉弓,彷佛没有力气,将这件简单的事一气呵成那样。
所有的动作都是缓慢的,终于,终于,第一箭已经在饱满的弓弦上,她缓缓地吐了一句:“多小心!”然后缓缓地放出那一箭!那箭是朝着潘文宣的左胸去的。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了三箭。箭箭相连,一箭稍左,一箭稍右,一箭居中,三箭排成了品字型,劲道之大,力度之强,连空气都发出了呜呜的啸叫。
潘文宣没想到苏寒月会发出这样陈厉的箭,箭箭想要他的命,只好急忙避让,他左躲右闪已见窘态,在躲避最后一箭时,没有了退路,只好匆忙翻身下马来。只听“哆”的一声,苏寒月的最后一只箭一件射在箭靶上。欢呼声响彻云霄,潘文宣刚才的嚣张傲慢早就激怒了众人,见他落败,人人露出开心的神色来。
苏寒月朝他抱拳:“得罪了!”程温裕满脸的笑容,还是拿着那件披风,细心地给苏寒月披上,然后才让她勒马回营,整理衣裳。经过了这一场比试,场中气氛活跃起来,很多人跃跃欲试,苏寒月走到半路,就听到程温裕扬声道:“我也想比箭,谁和我比啊?”场中无人应答。他又道:“陈将军,我想和你比射箭,你敢不敢啊?”
陈锐精微微一笑:“属下不敢!”程温裕撅起嘴来:“你莫不是刚才输了赛马,输怕了啊?胆小鬼!“场中有人哄笑起来,陈锐精耐不住,只得勒了马,走过来:“王爷千金之躯,若有闪失,属下担当不起!”程温裕道:“来吧,来吧,伤了我,我也不怪你!快点,趁寒月不在,不然,她又不让我玩了!”
陈锐精苦笑一声:“那得罪了!”两人站定,正要比试,程温裕突然又道:“你射的很准,肯定是你的箭比我的好!我要换换,换换!”陈锐精同意后,两个士兵跑上前来,帮他们换了箭。
程温裕又道:“我们就一起射,一起射,看谁射得最准!”两人一起张弓,红色的箭羽和青色的箭羽在艳阳中显得分外醒目,这次两人都在弓箭上一起搭了三只箭。
“住手!”一阵暴喝传来!然而同时,嗤嗤数声,两人同时松开弓弦,箭支朝对方飞驰而去。青色的红色的箭支在阳光下,闪耀着诡异的孔雀蓝,如此绚丽夺目。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三支绿色的箭矢后发而先至,三支青色的箭矢也随之而来,众人诧异中,三支绿色的箭矢将陈锐精发出的青色箭矢击落在地,后面的三支青色箭矢则撞向那三支红色的箭矢。
然而,三支青色箭矢毕竟慢了一步,只撞落了两支,还有一支稍稍偏了偏,继续朝着陈锐精飞去,只是这样一箭,陈锐精是完全有能力避开的。
赶过来的苏寒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程温裕转头向她,满脸慌张恐惧,声音似乎都变了:“寒月!”陈锐精心中一惊,转头去看,才看到苏寒月惊惧的眼,听到她一声惊呼:“陈锐精!”就觉得胸口一凉,整个心都麻了。
那支他能够避开的箭,正插在他的胸口,而他连将箭拔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转头看着她,看着她。
苏寒月飞奔过来,伸手一拔,将箭支拔了出来,陈锐精闷哼一声,向后倒去。随后而来的龚博容扶着他的身子,想将他扶下马去,却见苏寒月右手中寒芒一闪,陈锐精的衣服尽数被割开,露出胸前那个流着黑血的伤口。
苏寒月扶着他的手臂,缓缓低下头去,吸出一口黑血吐掉,陈锐精只来得及说了一声:“谢谢!”就晕了过去。苏寒月吸出几口黑血吐掉,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头一偏也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躺在营房中,一室昏黄的烛光,烛光里一张饱满担忧的脸,见她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扶着她起身,端过药碗让她喝药。
她伸手一拦:“陈锐精怎样?他没事么?”程温裕撅着嘴,满脸的不快:“现在,你还只关心他?寒月,我在你心里算是什么?”苏寒月一愣,药碗挤到嘴边,硬灌了下去。
苏寒月缓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在作什么!他救过我的命!”程温裕别过头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他娘子,而不是我娘子!”
苏寒月笑起来:“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想!”程温裕凝视着她:“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丢下我和永言,跟着别人走了?”苏寒月拍着他的手背:“别乱想,我怎么会丢下你们呢?永远都不会!你们是我的亲人!”
程温裕这才高兴起来:“不要骗我,你说的,要记得!”
营房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看来巡防又加强了。在苏猎的第二天就发生这种事,尤其是当着外国来宾的面发生这种事,皇帝勃然大怒,更觉得颜面扫地,忽察觉左右身边似乎再也不安全,于是准备起驾回宫。
留命太子和几名重臣彻查此事,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后,龚博容就命人抓捕了那两个递送弓箭的士兵。
只是那两名士兵在递交太子审问后,就自杀身亡,线索一时中断。
查证后的事实是:程温裕和陈锐精的箭矢上都被涂上了致命的毒药,所以,就算是程温裕没有临时换箭的提议,他们双方也会中毒身亡。
如果,苏寒月和龚博容没有及时发现箭矢有问题;如果,他们二人发出的箭慢了一点点;如果,他们的箭射偏了一点点,那么,现在出现的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那毒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不需射中要害,只要擦破一点皮,那么,比箭的两个人都是必死无疑。
是谁?如此狠辣阴毒?是谁?能够设下如此精妙的计策?又是谁?有能力设下这样的局?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在心中对于主犯早已有了一个共识。是谁,恨裕王入骨,直想要他死?是谁,恨太子入骨,想要折损他的好友爱将?
苏寒月在次日就恢复如常,只是陈锐精还在昏迷之中,为了彻查此事,回帝京的只有皇帝等少部分人。其余的人留在原地,惶惶度日。太子和几位重臣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眼看找到了一点点线索,刚把人抓起来,还在询问人就死去,到后来几乎是抓一个,死一个。
五日过后,陈锐精才悠悠转醒,看着床前围着的一群人,视线在程温裕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开。苏寒月虽感觉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看到他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案情没有进展,皇帝余怒难消,终于还是在众臣的劝说下,让一干人等返回帝京,将太子和负责此案的官员叫来臭骂了一通,这事就这样慢慢平息下来。憋屈的太子,在朝堂之上被皇帝大骂无能,满心忧愤,却不得宣泄。
大概半个月之后,后宫一次普通的聚会中,突然有人提及苏寒月众目睽睽之下为陈锐精解衣吸毒之事,皇后骂了两句,苏寒月不知廉耻,不顾自己的身份为他人疗毒,丢了皇家的颜面。这几句话传到宫外,就变成了皇后咒陈锐精死的话语。
太子一党因着这几句话,立刻行动起来,抓人,审讯,逼供,一番询问下来,事情的矛头直指向宫中的皇后。
一时间帝京风云突变,阴风惨雨布遍。不出半月,便有不少人获罪下狱,不少人抄家流放,皇帝赐崇州为振王为封地,命其即日启程。崇州乃是苦寒之地,而且崇州之外便是骁勇好战的蒙族,时不时骚扰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