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万一败露了呢?
不!不会有万一的,苏寒月摇了要头,甩掉心中这种不好的想法,陈锐精说他会安排好一切的,不是么?暂且信他一回吧!
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帝京。大军还未入城,陈锐精就悄悄安排了苏寒月住进侯府的一处别院里。
这是一处清幽的小院,在一排平常民居的最里头,院子一隅栽种着一片青翠的紫竹,更多的是争奇斗艳的各色花草,让外表朴实的小院看起来充满了华丽之感。这些花草都是精心打理过的,每一棵都生机勃勃,浮动着暗暗的盈香。
躺在朝南的小屋里,看着阳光从窗格中透出,在地上编织成斑驳的光影。从日升到日落,阳光在屋子里织成了不同的图案,苏寒月呆呆地看着,思绪万千,此时,应该是大军入城了,可以想到皇上嘉奖众位将士的热闹;可以想到军中庆功的喧哗;可以想象得到一些人的得意风光,而那些负伤了的人黯然神伤,还有那些将鲜血洒在了那片土地上的将士们,他们的亲人又会是怎样的哀痛。
可以想得到,娘亲接到恶耗时的悲痛、伤心,整个家族怕都是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吧。苏笛韵,她的弟弟,自幼身子不好,这样的打击会不会让他再咳血?。
还有邬梓萱,那个被苏寒月从青楼救下的女子,苏寒月买回府上的妻,苏府的少奶奶,她以后的日子又会怎样?娘亲们必是不会为难她的,她与苏笛韵情趣相投,真是绝佳的一对啊。可是她那尴尬的身份若和笛韵走在一起,会有多难?
苏寒月真不知道,她还活着这个消息该不该让她们知晓,王伯来过一次,问起苏家的情况,王伯只说,苏家上下都很悲痛,毕竟是苏家宠爱的长女去世了。
苏寒月一时拿不定主意。罢了,这事还是先这样吧。越多人知道,越危险!她自己已经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了,何苦再把别人拉进来!
亲人的悲痛会随着时间而淡化的,就如她现在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还有一副挂在房中的鲜亮的铠甲,战刀!
而大娘和娘,在父亲去后的漫长日子里,渐渐止住了眼泪和悲伤,微笑着牵起她和弟弟的手,教他们说话,歌唱,识字,教给他们苏家的剑法,告诉他们祖父和父亲英勇而光辉的一生。
以后,还会不会有苏家的人记得她?会不会在想起她的时候带着一丝自豪,一丝感受和一份思念?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给其他的小孩讲苏寒月的故事?也许会有吧,随着时间,回忆起她的时候,伤痛应该会越来越少吧!是的!时间会给他们勇气,淡化他们的悲伤!
苏寒月踌躇之际,没有注意,王伯已经几日没来了!等她想起来问陈锐精的时候,看着陈锐精躲闪的眼睛,才意识到王伯出事了。
王伯竟然身故了,这次南征王伯不知道在何处沾染了瘴气,整天又吐又拉,为了苏寒月的病情更是劳碌不堪。回来后没几日,竟然一病不起,药石无灵。因为王伯年岁有些大了,没几日竟然撒手人寰。
这让苏寒月后悔不已,在路上,她就发现王伯昔日红润的面孔越来越消瘦,精神也不好。她还以为是路途的颠簸辛苦,让他身体有些吃不消,比较王伯上了年岁了,不比年青人。
她还想这次回去,就劝王伯辞军中一职,在城中开个医馆足以度日。作军医又苦又累,实在不适合他这样年纪的人。何况,她现在已经不需要王伯在军中照顾了。王伯会留下,完全是因为不放心她。
回到帝京之后,她一直在考虑自己的事,完全忽视了王伯越来越消瘦的身体,越来越蜡黄的面孔,还一直王伯帮忙到苏家安慰娘亲。说到底,王伯终是被她所累。
听到这个消息,苏寒月靠在床头,泪水悄然滑落。
王伯是娘亲的同乡,娘曾无意中救过王伯一家。后来王伯因为生活困窘,流落他乡时,又遇到了娘,被娘介绍到爹的手下工作。王伯便甘愿顶了杀头的罪名,为苏寒月遮掩女儿身。
这些年来王伯如父亲一般照料苏寒月,如娘亲一样关心苏寒月。在苏寒月心中对他早如父亲一样的敬重而亲近。而现在,她却无法,亲自上门,拜祭他一下。
让两个婢女扶着,苏寒月执意下了床,不能亲自去,也要在这里给王伯烧点纸钱,送他一程。好不容易下了床,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几分,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弄湿了衣裳,冷汗直流。
小院中间有很大一片空地,那里已经摆好了香烛元宝,几碟清单的小菜,几种瓜果,一杯清酒。惨白的月色照着几只孤烛,几缕青烟袅袅直上,在冷清的的院中,更是让人感伤。虽然院子中繁花似锦,此时,却更显得苑瑟,冷清,一片空寂。
苏寒月看着青烟出了神,暗自心伤:人去后,在这世间还能剩下什么?人生这一世,如此忙碌辛苦,为的是又是什么?只是为了三餐温饱,衣食无忧?还是为了一世名声,名传千古?或者享乐一世,逍遥一生?王伯这一生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她这一生又是为何忙碌为何感神伤?她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独自感伤中,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苏寒月就知道是陈锐精来了。回来数日,除了他和他安排的两个婢女和王伯,还没有人来过这个僻静的地方。
他在苏寒月身边蹲了下来,往火盆里烧了几张黄纸,道:“我已经去看过王伯了,别太伤心了。生与死本就是你我看惯了的事,他死在家中,至少还是安详的,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苏寒月的泪又流了出来:“王伯待我情同父女,他就这样走了,我很难过,都是我拖累了他。王伯本来可以活得更久的的,要不是为了照顾我,他根本不用作这个军医的,他早该休息了!是我,都是我害了他,我好后悔!陈将军,请你帮我多多照顾王伯的家人,我现在能作的也只有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