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福兴客栈天字一号客院中,安安静静的,黄九小姐等人已经入睡,负责守夜的婆子们刚去院中各处巡视回来,这会儿全都坐在院门旁的小屋里喝茶。
如果是在自家,说不定大伙儿喝的就不是茶,而是酒了。
想到之前住在凤家庄楼外楼的好日子,婆子们忍不住唏嘘,楼外楼中虽也如这客栈的客院一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错落其中,不过因为主家是凤家庄,能住进来的,谁也不敢暗中使坏,就是原有小偷小摸习惯的妙手空空之辈,也不敢在凤家庄的地盘上作怪。
这会儿住的可是客栈,住客成份复杂,难说其中没有宵小之流,因此婆子们不敢大意。
“说来也算咱们主子们运气好,这天字一号房的房间够多,能够让几位小姐都住进来。”
“可不是吗?”小姐们全都住在一起,她们守夜巡查起来也省事许多,一家只需派一两个婆子足以,其他人得以好好养精蓄锐。
坐在炉子边负责烧水的婆子道,“要是接下来的行程也都能如此就好了!”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她们每个人归家的方向不同,能一起住进湘城福兴客栈,已是意外,怕是明儿就要分道扬镳。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们这些婆子身上担负的责任,众婆子就有点提不起劲儿来。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猫叫声,婆子们都皱了眉头,“我们去看看吧!可别让野猫扰了主子们。”
众婆子颌首,按照一早讲好的分配,各自组队出去巡视。
不过她们把院子里里外外都巡视一遍,却是没发现那只发出叫声的野猫。
她们只得回小屋歇息,然而休息不到一个时辰,野猫又来了。
如是重复两回,众婆子已被整得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接着野猫又叫了,不过这回,婆子们已没精神再去查看,只喊了两个较年轻的婆子去瞧瞧,年轻的婆子其实也不算年轻,她们也上四十了,可排资论辈她们也只有听命的份。
出去后提着灯笼跑得飞快,将整个院子绕了一圈就缩回小屋子了。
这时,早就躲在院中树丛的人,朝趴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黑衣人见了朝他挥挥手,随即就失了踪影。
等到他们再出现时,身上都背着个包袱,行动间发出的响声,在在宣示着他们今晚的收获颇丰。
几人满意的闪身离去,躲在树丛的那人这时才轻快的一跃而起,离开天字一号房。
隔天一早,天字一号房自是鸡飞狗跳吵不停,婆子们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人敢担这个责,其中一人忽地灵光一闪,“这客栈也太不安全了,怎么会让宵小进来呢?咱们还有人上夜,都被偷了,那其他人家可怎么办?”
咦?还有这种操作?大家立刻学起来,把责任推到了客栈头上。
闹小偷,偷的还是天字一号房?这可非同小可,大掌柜立刻被请过来,住客掌柜紧跟在侧,为他解说这天字一号房中的住客有哪些人。
大掌柜一听,有黄九小姐,头皮一阵发麻,这都什么事啊!
出了这等大事,大掌柜不敢自专,立刻派人去报官,他们是良民经营的客栈,出了事,自然是找官府,由官府负责抓贼嘛!
官府衙差很快就来了,福兴客栈算是湘城一景,这么多年来,一直顺当平安,谁知昨夜竟然出了事,遭小偷?!这种事竟然发生在福兴客栈里头?
别说衙差们不相信,就是福兴客栈的工作人员自己也不敢置信啊?
而且,偷的还是天字一号房的客人,这……貌似她们一进城就直奔客栈而来,在城里还不曾外出购物,说她们在城里买东西时露财才引来宵小,似乎说不通,那小贼究竟是如何盯上她们的呢?
黄九小姐她们也想不通,她们从凤家庄出来,就直奔湘城而来,一进城就如客栈伙计所知,是奔着他们客栈来的,途中不曾停下,当然没有什么财不露白的事情,那些宵小总不会是从他们出凤家庄就跟上了吧?
再说,一般的小贼若知他们和凤家庄有关系,应该也没那么傻的凑上来吧?
那,她们到底做了什么,才把昨晚的小贼给引来的呢?
福兴客栈最好的客房竟然遭小偷,这种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
福兴客栈的对头自然是额手称庆,交好的人家则颇为替他家担心,于是福兴客栈的东家府上今儿是车水马龙,不管交情好不好,全都往他家来了,交情好的替他们担心的同时,也为湘城治安感到忧心,交情不好的除了是来看热闹之外,也担心一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客栈身上。
刘二接到鸽卫传来的消息,愣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除连忙派人去查问情况外,脚下不停的往黎浅浅住处而来。
黎浅浅已经练功完毕,正在洗漱,春寿不待她吩咐,已经先行去问刘二,同时跟他说,黎浅浅还得过会儿才能出来。
刘二便把来意跟春寿说了,同时接受春寿的好意,先去耳房找章妈妈要早饭。
春寿问完话,就回来跟黎浅浅说了,黎浅浅一听也是愣了下,“你是说,昨儿从凤家庄出来的几位小姐,住在福兴客栈天字一号房,然后昨晚上,她们遭贼了?”
“嗯。”鸽卫们因为守了一晚上没动静,却听说黄九小姐她们遭贼,好奇之下,去福兴客栈里外探查了一番,因为如此,回报得虽慢了些,但回报的消息却多了不少内幕。
如,几家小姐一起住在天字一号房,侍候她们的人,除上夜的婆子外,还有贴身侍候的丫鬟们与她们同住天字一号房,其他人都分散在附近的地字号房里,会这样安排,可见他们很信任客栈内是安全的。
结果现实狠狠的打了他们巴掌。
知道出事,各家护卫全都傻了,然后就追着客栈掌柜要个说法。
总之现在客栈里是乱成一团,又有衙差来查案,不少住客想避开麻烦,而想离开,不过有官差介入了,他们想走,官差们怎可能放走任何可疑人士呢?
对,所有的住客现在都被当成是嫌犯,福兴客栈里头如今是吵闹不休。
就连在客栈里做事的人,也都人心惶惶,因为人官差说了,所有人都有嫌疑,不止住客有嫌疑,在里头做事的人更加有嫌疑。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鸽卫仍然能问出话来,也算不简单了。
黎浅浅出来之后,简单用过早饭,才把刘二请过来,“坐,吃饱没?”得到刘二肯定的答案后,她才让人沏茶送上来。
“可有什么新消息?”
“有。”在刘二用早饭的时候,又收到鸽卫送来的最新消息。
刘二便把黄九小姐她们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要求说给黎浅浅听,黎浅浅还没说什么,叶妈妈已经先开口了。
“这算什么奇怪的要求啊?姑娘家出门在外要求本来就多一点,根本就不算什么嘛!”叶妈妈顿了下又道,“怪的是,她们怎么会跟店家提这些要求?她们若真对客栈提供的被褥物什不满意,大可从家里带出来啊?不说她们每家那好几辆马车的吗?难道就没带上她们用惯的物什?”
刘二是跟着黎浅浅师徒满中州到处跑的人,怎会不知,黎浅浅出门时,光是她常用的物什就塞了两辆车呢!
不过这其实已经算少了,刘二见过不少千金小姐、名门贵妇出门,光是她们用的物什就得好几辆马车才装得下,教主出门时带的东西已经算很少了,再加上大教主那走到哪儿就买房买到哪的习惯,在路上添置的一些东西,就留在那些宅子里了。
总的来说,他们家教主出门,应该算是最轻简的了。
刘二心想回头是不是让鸽卫们去查一查,看看黄九小姐她们之前出门,也是要求多多,还是用惯的东西都带着出门了呢?
因为同在湘城中,刘二才让人去查,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到回信了。
黄九小姐她们出门确实是带着自己惯用的物什出门的,至于为何要求多多,自然是发泄一下被人请出凤家庄的气愤呗!
她们万万想不到,就因为这样,竟让自己被宵小盯上了。
鸽卫们能查到的,官差们自然也查得到,很快就有所突破,只是逮到人一问之下,得知他们原本是看中一对母女,也就是谢县尉的妻女,因为看她们在天宝坊及锦衣坊出手颇大方,又知她们是来办嫁妆的,便决定她们成为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可后来发现,她们住的福满园酒楼不好潜入,又得知她们可能还要住上一段日子,又正好听到福兴客栈的人闲聊时在抱怨,新住进来的客人,似乎很有钱,可是多如牛毛的要求简直是要人命。
因为黄九小姐她们要求多又杂,伙计们来回奔波,他们很容易就混入其中,潜进天字一号房中打探,打探的结果让他们很满意。
于是黄九小姐她们就遭贼了。
至于官差能这么快破案,说来也怪他们自己作,偷了东西就老实避风头去,偏偏他们四人当中,有两个是张扬惯了的,而且还禁不得人激。
“他们四人是表兄弟,这两个王昆和王丈是兄弟,这个叫黄岩,他母亲是王家兄弟的姐妹,最后一人叫苏刚,他的父亲是他们三人的舅舅。其中王昆和苏刚两个脾气火爆,行事张扬,家里有点什么事,他们就要吼得所有人都知道。”
刘二亲自去县衙听审案,这才刚回来,“苦主黄九小姐她们还住在天字一号房,不过因为发生窃案,所以那之后,客栈就不收她们的房钱。”
刘二接过春寿递过来的茶水,道了谢后才抿了一口。“今天开堂审案,她们派了身边的管事嬷嬷前来,还有家里长辈得用的管事。”
黎浅浅问,“县令怎么判?”
“还不知道,今儿才刚审,有黄家、王家的管事们在,想来那几个小贼是讨不了好的。”
黎浅浅点头赞同,“吩咐下去,让各地各铺子都要小心,可别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咱们的店里。”
刘二慎重应下,这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影响的就是小心打造起来的声誉。
福兴客栈近百年的声誉,可不就是毁于一旦了吗?现在要重建名声,可就不容易了,而且要在保障客人人身与财物安全的同时,还要做到不扰人,其间分寸拿捏十分重要,轻一分不成重一分也不成,不过,正好考较下大家的能力,能力好的自然会得到奖励,做不到的也要知道自己缺点在哪,想办法改进。
于是乎,上到北晋东到东齐南到南楚,瑞瑶教各类铺子的主事者,接到今年的考核通知时,都有点蒙,等知道这测试的由来后,都忍不住要咒那四兄弟一回,若不是他们,大家怎会接到这样的考核呢?
不过也因为如此,瑞瑶教的各铺子之后被人们认为是最安全的店家,往来的客人增加不少,而且他们也贴出告示,表示若在他们的店里故意寻衅惹事,日后都将被列为拒绝往来户,且不是只有事发当地的瑞瑶教所属铺子,而是全中州皆如此。
告示一出尽皆哗然,觉得做为商家,不能这样对待客人,然而瑞瑶教的各地主事们也很硬气。
他们表示,我们是为维护来我们店里的客人们的安全与舒心,对此有意见的人,应该不是我们的客人,我们相信我们的客人都是知书达礼的人,他们能够理解,我们只是希望提供客人们能放心安心舒心的地方。
这话一出,那些叫嚣的声音便消失了。
因为有此宣言,上门的客人越发多了,生意兴隆的同时,效法的店家也增加了,大家都不想出门买东西,因为遇上与自己不睦的人,就影响了心情,因这宣言,大家就算对彼此有意见,也不再冷嘲热讽针锋相对,而是能避开就避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黄九小姐她们还困在福兴客栈里,至于在凤家庄和她们起冲突的邹二小姐,回到家之后,就迫不及待找上师门的人算账。
别以为他们没出现,她就不晓得,他们那会儿就在凤家庄中。
面对上门找麻烦的邹二小姐,道清观驻湘城分观的观主,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论辈份,邹二小姐得叫他一声师叔,但是,她对上这位师叔观主时,可是一点敬意都没有。
把这位师叔观主险些气出病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