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公子原本亮灿灿的眼微黯,黎浅浅看着有些不忍虽没松口,还是问他,“你今儿要留下,还是回去?”
“留下。”凤公子没等黎浅浅问完就已经抢先说了。
黎浅浅笑着让人去给他准备客房,凤公子多加了句,“就安排我和蓝忘住吧!”
“这宅子小,你就算想挑,也没地儿让你挑拣。”
凤公子笑着点头,用过饭后,又跟黎浅浅说起药王谷的事情,不过药王谷的事,他们知道的都不多,凤公子就又说起他舅舅们来。
说到他二哥瞒着他,不让他知道他舅忧心他们终身大事的事情。
“你二哥他……真不想成亲?我看着高姐姐似乎对他很关切。”
“她对我二哥有心,我和大哥都看出来了,只是二哥觉得自己身子不好,不想拖累人,我们也不好说他,只能这样干看着。”
凤庄主自己拖到这年纪才成亲,就算他是长兄,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他,至于凤公子,他是幼弟,自小就是被哥哥们管的,要他反过来,跟他二哥说理,他还真说不出口。
至于凤老庄主?别提了!
黎浅浅叹气,“你两个舅舅中,谁最担心你们的婚事?”
“应该是大舅吧!大舅原是商家家主,不过他之前大肆整顿过商家之后,似乎……”他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看着黎浅浅良久,黎浅浅只得自己猜测。
“伤心?”
“应该是吧!”凤公子道,“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商家的事?”
“记得,战后有不少人流离失所,乱世中,大人尚且生活艰难,更何况孩子,所以商家长辈曾收养了不少孤儿。”
凤公子点头,“知恩图报的人有,但更多的是不知感恩,还反过来怨怪商家给予他们的不够多。”
在那之前,商家嫡支根本不知旁支这些人的心思,此处所说的嫡支,指的是商家嫡亲血脉,不分嫡庶,而旁支指的是在战乱中收养的孤儿的后代。
旁支中不乏好的,但有小心思的人更多。
人皆有私心,商家人自然也是,祖上仁慈,见流离失所的孤儿在失去大人的护佑后,备受欺凌,所以将他们收容下来,给予他们栖身之所,会读书的栽培他们读书,另有所能的,也安排他们的去处。
只是当第一代孤儿长大之后,祖上也过世了,商家人对他们的照顾便少了,这也是很合情理的,毕竟他们都有自立的能力了。
可没想到这也成了旁支起怨怪的因,凤公子从他二哥那里得知这事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就是给他们太多了!太过轻易就到手,让他们习以为常,以为这世上的一切,他们都能欲取欲求,所以一旦断绝了这些奥援,他们只知怨恨而不知自省。”
有能力者,自能闯出一番天地,而无能者,失去原有安逸丰足的生活后,就开始怨天尤人,商家这个大恩人立刻成了他们怨怼的对象。
因商家对他们有大恩,所以他们明面上不敢明白表露出来,但私底下没少做手脚,商家嫡支子孙嫁娶都在水平之上,如凤公子那两位姨母,一个嫁给赵国宗室东平郡王,一个嫁入书香门第,丈夫苏以望后来官拜吏部侍郎,凤公子挠挠脸颊,就不知这位姨父如今仕途如何?
“大舅清理门户之后,把旁支都清出商家,对那些感恩的旁支给予辅助,但不干涉,当年救助的孤儿,有不少还记得自己名姓,只是被商家祖上救了之后,因感恩而改姓氏,现在另立门户,自不好再用商氏,便都改回了旧姓,就是不知旧姓的,就以原名第二字为姓。”
如商纪安,就以纪为姓氏。
他顿了下语带嘲讽的说,“至于那些白眼狼,纵使离开了商家,却还想沾商家的光,舍不得改姓。”
因此在岳泽城中,还是有不少姓商的人家,他们曾是商氏族人,但如今已经不是了。
这些人当中,有三人俨然是领头人,他们将这些人收拢在一起,形成一个比商家嫡支人数更为庞大的宗族,但这三个人显然不和,初时为利益聚在一起,之后没两年又因利益而产生分岐。
“其实新商氏宗族里,不乏顾念商家祖上给予他们长辈的照顾,可是他们不是当家做主的人,自然无法动摇长辈的决定。”凤公子道,“而另立门户的那些人里头,家主是感恩的之人,可他们的晚辈也和新商氏宗族的晚辈一样,对长辈的决定不是很服气。”
黎浅浅倒了杯茶给他,凤公子一饮而尽后,黎浅浅才若有所思的说,“所以岳泽城很不平静。”
“嗯。”凤公子颌首,“这对岳泽城中,那些商户富户来说,是好事,因为商家从天盛帝国时期,就已是岳泽城中的名门望族。”
要不然也没能力,在战乱中及后的乱世里,收容那么多孤儿。
商家初期付出的心力和财力都不小,但之后的收获也不少,别的不说,单说这中州大陆上,有多少名门望族没覆灭在战乱中,也在之后的乱世烟消云散了。
岳泽城也一样,乱世过后,诸国初立,此时人数众多的商家就占了优势,就算资质不佳,有商家做后盾,什么生意做不得?不需有经商的天赋,只肯苦干实干就能赚钱。
这也是后来商家祖上临终前,撤回了对旁支的支持,因为在她看来,这些孩子们都已经能自立了,不需要商家再在背后指手画脚,管控着他们。
只可惜她的苦心,无人能理解。
心存怨恨的人,只知把时间用在埋怨上,全然无心经营生意,别人又不是傻子,看商家人卖什么都赚,人家也有样学样,很快的,岳泽城各式商铺林立,那些没把心思放在生意上的,他们的铺子生意萧条成了必然的现象。
但好歹还有个营生,且他们名份上仍属于商氏一族,外人不敢踩他们太过,而那些考科举的,入朝为官后,原有商氏做后盾,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若竞竞业业于职务上的,倒也罢了!人助天助,商家不吝惜给予协助,但那些贪财好色的,自然就被摒弃了。
官场上不乏以裙带关系,来加强双方关系的,走旁门左道的商氏旁支,原也想如法泡制,只可惜他们同姓氏,同宗族,根本无法以婚嫁手段加强他们和嫡支的关系。
“走仕途的商氏旁支虽未另立门户,在名份上仍是商家人,可大舅清查之后,得知他们行事不正的,他都想办法,把他们逐出商家,只是对外都说得很好听不伤和气。”
但是要把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压制下去,又岂是件容易的事,这些事情,商大舅都不曾让商二舅插手,也许就是不想弟弟伤心难过,商二舅比商大舅更重情,基于保护弟弟的立场,商大舅自己全权处理。
这也是清理门户之后,商大舅会病倒的主因。
“是你帮你大舅找那些人作歹的罪证的?”
凤公子诧异的看着黎浅浅,这事他连他二哥都没说,黎浅浅是怎么知道的?
黎浅浅看他那诧异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我猜出来的,要不然你大舅哪来的本钱和那些人谈判,要知道商场上的老油子和官场上的老油条,那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是你大舅就这样瞒着你二舅,他就不怕那些人跑去忽悠你二舅,把他哄得晕头转向的,然后朝你大舅背后捅刀,还美其名的说是为你大舅好?”
凤公子陡地血气暴涨,“他们敢!”
“他们怎么不敢?这世上不乏聪明人,更不缺为利益铤而走险的人。”黎浅浅提醒他,“尤其他们又是打着为你大舅好的旗号,你大舅把这些事瞒着你二舅,你二舅总不是傻子吧?完全不知道,不可能,要是他看得清想得明白,倒也还罢了!怕,就怕他被人挑拨离间了,那才惨。”
凤公子倒是不曾想到这一点,黎浅浅这么一提醒,他倒急了。
“我立刻就给二哥写信去。”
“嗯,好好跟你二哥商量下,还有啊,跟你哥说一下,你大表哥的事,免得你大表哥误会你二哥不在意他们。”
凤公子愣了下,“不会吧?”
“你怎么知道不会,别忘了,你大表哥已经成亲了,你大表嫂看起来小心思可不少,你自己也清楚着。”
要不然也不会命人去打听清楚,他大表嫂那位表妹为何会跟着来了。
凤公子点头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什么都瞒不住你。”
“那是。”黎浅浅扬起下颌得意的说。
凤公子笑着摇头转身去客房了。
玄衣在屋里候着。
“来了。”
玄衣点头,上前侍候他更衣时,悄声把商大爷一行人的行动一一说给他听。
听到那位许小姐之前虽见过商大爷,但那时年岁尚小,应不至于对他起心思,而她之所以会对大表哥起淑女之思,应该是这次随他们夫妻北上,一路上相处所致吧?
果然,玄衣接下来就说起,许小姐北上途中,曾意外落水,为商大爷所救。“商大爷是个温文儒雅的,又体贴,许小姐落水获救后,就在船舱养病,商大爷怕她呆在舱中会闷,让人买了不少玩意儿给她解闷,又买了不少杂书供她翻阅。此外在许小姐落水之前,就交代商大奶奶给她订了不少新衣和首饰。”
玄衣头低得更下去了,“说两位表弟都见惯了美人儿,许表妹也不能弱于人后,得打扮起来才行。”
“他这话是跟大表嫂说的,还是……”
“是当着许小姐和商大奶奶及辜家母女的面说的。”玄衣低声道。
凤公子若有所思问,“可查出来,她是如何落水的?”
“据说是辜家那位小姐推她下水的。”只是这话有多少可信度,就不得而知了。
“辜小姐多大年纪了?”凤公子这时才想起来,好像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
玄衣想了下回道,“应该已经及笄了。”
凤公子想到玄衣之前跟他说辜谢氏的故事,“听你说辜氏夫妻和知府千金的纠葛,我还以为辜小姐还是个孩子。”
“我起先也是这么想的,您出庄之后,我亲自过去安排他们用饭,初时还差点把辜小姐错认是许小姐。”玄衣苦笑回道。
凤公子走到桌前,示意玄衣为他研墨,他自己则将纸铺开,准备给他二哥写信。
“我那位好表哥会特意当着许小姐和辜家母女的面,交代我表嫂事情,大概是因为看不过去吧!”
玄衣一脸不解。
“那位许小姐相貌如何?”
“是她们之中相貌最出众的。”但要跟黎教主她们比?呵呵,就连她们身边的丫鬟都及不上。
辜谢氏相貌上佳,但因长年被丈夫、公婆欺压,所以满面愁苦,再好的容貌也因此打了折扣,至于辜小姐,她还没完全长开,不过胜在青春无敌。
商谢氏自然也是上佳,不过她思虑甚重,眉头深锁,多少磨损了她的容颜。
许小姐比辜小姐大些,相貌犹在谢家姐妹之上。
凤公子皱着眉头问,“她既生得比谢家姐妹出色,何以婚事至今还没着落?是许家家境很差?”
玄衣想了想最后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许家的家境应该不太差,看她身边丫鬟的穿著,可不比商家的丫鬟差。”玄衣道。
凤公子命他回去好好打听一下,“还有件事,你派人打听下。”然后他在玄衣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玄衣闻言有些讶异,问,“公子,商家就两位舅爷,他们兄弟间感情一直都很好的。”
他不懂凤公子为何突然叫他派人去查,商家两位舅爷的关系。
凤公子冷笑,“你很有意见?”
哪敢啊!玄衣连忙把自己化身摇头狮,把头摇个没完。
谅你也不敢。凤公子冷哼,不再理会玄衣,玄衣走到门外,招来人把事情交代下去,转身就看到个小豆丁,小豆丁看到他转过身来,不慌不忙的对他施了一礼,然后道,“敢问凤公子可在屋里。”
“在在在,您,是……”哪位啊?
“我姓蓝名忘,是药王谷的人。”
药王谷?!玄衣眼睛瞠得老大,看向蓝忘的眼神贼亮贼亮的,“您稍等,我这就进去帮您通报一声。”
“有劳。”
“不敢。”玄衣说完立刻转身入内,向凤公子禀报此事去了。
凤公子让玄衣请蓝忘进来。
蓝忘已经洗漱过,用过晚饭,春江得回去侍候黎浅浅,所以拨了两个丫鬟来侍候他,蓝忘虽有些不适,不过他记得祖母跟他说的话,不敢表现出来,明面上一副老持成重只是明明是个萌包子偏要装沉稳,实在让人看着想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