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侯夫人懒得再跟儿子多说,摆摆手打发他走,等他恭敬的施礼告退之后,才一脸疲惫的对侍候的嬷嬷道,“你看看,这个不长心的。”
“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世子心里头……”还装着冀王妃哪!就是成亲了,还是对冀王妃念念不忘,冀王妃那妖精,都已经成亲了,还勾着世子,冀王风流,只要往府里抬女人,冀王妃就会找世子表哥哭诉委屈,真是喔!
冀王妃又不是没有嫡亲的兄弟,有什么委屈,亲兄弟帮出头才是正理,可是知书达理的才女王妃,偏是找她们家世子哭诉委屈,还让世子以为,她娘家兄弟不愿为她出头,每每见到表兄弟们总是没给过人好脸色。
承平侯夫人气道,“我知道,他心里怨我,怨我没给他娶梓荷,可那是我不同意吗?是他姨父瞧不上我们家!和冀王相比,我们不过是侯府,冀王,那可是有望问鼎宝座的人哪!做他的王妃,将来很可能成为中宫皇后,与之相比,小小的承平侯世子夫人,怎可能入得了她那好妹婿和好外甥女的眼。
可是她能跟儿子明说,人家瞧不上他,所以才拒绝她的提亲吗?
她离开南宫家时,南宫梓荷红着眼来送她,跟她哭诉不是她不愿嫁表哥,而是父命难违!呵!现在回想起来,承平侯夫人都替当时安慰南宫梓荷的自己感到脸红,她也算眼毒的了,还不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骗得团团转。
怨不得儿子到现在还对她死心塌地,只是想起来,难免觉得气闷。
“夫人,您想开些,待这关过了,再请侯爷好好的跟世子爷的说道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承平侯夫人重重的叹息,一边在心里想着,要怎么跟丈夫说,让他去好好开导儿子,如果冀王真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他势必不乐见妻子与表兄走得太近,若是因此惹冀王不喜,那他们侯府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嬷嬷见主子平静下来,便招呼丫鬟打水,侍候承平侯夫人净面重新梳妆,等丫鬟捧着水盆出去倒水,她才道,“其实,有太子在,冀王的胜算不大。”
“慎言。”承平侯夫人转头轻斥。
嬷嬷却没有住口,续道,“夫人,您还看不透吗?冀王不过就是个草包,皇上火眼金睛看得可比咱们清楚,再说就算太子不济,也还有严贵妃的六皇子。”
六皇子聪颖仁德,其母严贵妃自入宫就一直圣眷不缀,还有个被皇帝宠上天的胞妹十三公主,绝对要比冀王要强许多。
“我不管日后他们兄弟是谁坐上龙椅,我只想侯府能够平平安安。”承平侯夫人叹息。
嬷嬷为她揉着肩头,“眼前这一关关系重大,夫人您可得挺住啊!”
“我挺住有什么用?”承平侯夫人苦笑,想起才过世的女儿,和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得侯爷和世子他们爷儿两挺住才成。”想到当初女儿之所以远嫁,就是她那好外甥女去跟侯爷父子说项的,“都是她,要不是她从中牵线,侯爷怎么会把芯姐儿远嫁到北晋去。”
本来她已经为女儿相看了对象,但儿女亲事到底还是要做父亲的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跟丈夫说,他就已经允了那门亲事。
“我可怜的芯儿。”想到女儿想到外孙,承平侯夫人不禁悲从中来,嬷嬷连忙递巾子给主子,然后抬头看向屋顶的承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夫人哪!快别哭了,眼前这关要是不能安然度过,有的是哭的时候。
哭声乍起,把在床上歇午的耿护法吓了一大跳,守在舱房里侍候的护卫甲也被吓得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护卫甲急匆匆打开门就要往外冲。
“回来。”身后耿护法冷声喝道。“外头不知发生何事,你这般着急的往外冲,岂不正好落入陷阱。”
护卫甲讪讪的收回已经跨出门外的左腿,将门半关,小心的探头往外瞧,舱房外是走道,他躲在门里往外看,其实是看不到什么的。
“外头没人。”护卫甲转头对耿护法道,然后又转头侧耳听着,那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间中还夹杂着我的儿啊!回来啊!之类的话语。
这是有人死了不成?唉呀!真是晦气。
耿护法已经被这个呆头护卫甲搞得没脾气了。
“你去看看吧?顺便看看其他人在做什么?”
护卫甲得令喜得眉开眼笑,“大人放心,卑职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打开门走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耿护法叹息,真不能要求太多,他们本不是侍候人的料,做事笨手笨脚的也是理所当然。
他身无分文被掳来赵国,护卫们赶来救他,身上虽带了银票,但追了这一路,大概也告罄,因此他一获救就修书回东齐,命儿子派人给他送钱来,就不知他会不会把他身边侍候的小厮和管事也送过来?
应该不会。
他有五子一女,女儿是最贴心的,不过女儿早已出阁,随丈夫在外为官,妻子是个遇事只会嘤嘤哭泣的弱女子,倒是长媳有几分胆识,不过可惜见识不足。
他武功高强,但儿孙们却无一能继承他的衣钵,想到文弱的儿孙们,耿护法就不由有些心堵。
听说大教主那个女徒弟天资聪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他有些艳羡的想,若是有可能,把教主给拐来做孙媳妇,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嗯,有这样一个媳妇,想来曾孙定能继承他的衣钵。
不过大教主把教主护得死紧,他派去的人没人能接近她。
他听护卫头儿说,外间传闻大教主带教主要回南楚,就不知是已经过赵国了,还是还没经过。
他绝对想不到,楼上舱房那个娇气的大小姐,就是他想拐来做孙媳的黎浅浅。
春寿在哭声未起时,就已经从外头打探完消息回来。
“大小姐,要去东齐求医的那位公子死了!”春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黎浅浅见她脸色不对,忙拉她坐下,“春江倒杯水给春寿,食盒呢?拿颗糖给她。”
春江动作飞快,一手倒茶一手翻食盒,茶倒好,糖也拿好了,“给。”
春寿接过糖放入嘴中,抿了口热茶,缓过气来后,才道,“那位谢公子死了。”
“怎么死的?那个大夫不是说,还能撑上大半年的吗?”春江不解的问。
“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杀死的。”春寿抬头脸色还有些苍白。
“被人杀死的?被谁?”这下黎浅浅也好奇了。
那位谢公子出行,十足十的大家公子派头,光是侍候的丫鬟就有二十几个,个个娇美动人,其他的仆妇、小厮和管事更是不计其数,黎浅浅住的这层舱房有一大半是他家包下的。
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这样子竟然还能被杀了?这也太神奇了!
“谁杀的?”
春寿摇摇头,“还不知道呢!不过听说,他死的时候身边侍候的人就有七八个丫鬟,只不过全都睡着了,也不知她们是怎么侍候主子的。”
“是谁发现谢公子已死的?”
“好像是他一个大丫鬟,听说她有意给谢公子做通房,可是谢奶奶不答应,所以这一路上,总防着她,不让她接近谢公子,所以她逮着机会就想爬床。”
说完之后才发现,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黎浅浅想到之前在甲板上遇到的那位清瘦公子,病得瘦骨嶙峋了,还能收通房?还有丫鬟急切的想爬床?
“看样子咱们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船了。”黎浅浅托着腮叹气。
“那又不关咱们的事,凭什么不让下船?”
“有没有关系,不是咱们说了算,是官府说了算。”黎浅浅无精打采的抬眼看春江道。
“我去跟程前说,让他通知刘二和大教主。”春寿说着就要出去。
“可别。”黎浅浅忙阻止她,“船上出了人命,要是寿终正寝的也就罢了!偏是死于非命,杀人的人还没抓到呢!你们要是贸然送信出去,怕会引人注意,进而怀疑到我们身上,别忘了,咱们用的可是假身份。”
啊!是厚!春寿恍悟,“那我去跟程前说一声。”
“嗯,去吧!”黎浅浅意兴阑珊的打发她出去,春江见春寿已然恢复正常,不由暗佩服对方回复能力奇佳。
“春寿去找程前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是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大小姐,她是我的丫鬟,找咱们家小厮去采买我要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啦!”
春江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叶妈妈正好进来,就见她一进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您可听说了,谢公子死了。”
“刚听春寿说了,是被人杀死的。”
“是啊!唉!真是造孽啊!明知自己将死,还不安份将养着,整天胡天胡地的瞎闹腾。”
叶妈妈说得很含蓄,不过她想,她家教主应该听得懂才是。
“我听说,上回停靠在码头,谢家下人送走一批姑娘,又迎了一批新的上船?"黎浅浅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叶妈妈,叶妈妈心说,教主果然听得懂,不过也是,都快及笄了,又被大教主拉着在外头走动,怎么可能听不懂。
“是。谢奶奶管不住,只守着两个孩子,由着丈夫去胡闹。”
上次停靠在码头时,除了迎了一批姑娘,其实还有谢夫人和老夫人婆媳,然后就时不时听见这两婆媳对着谢奶奶破口大骂,内容不外乎是怪她管不住丈夫,放任他轻狂,才会导致他年纪轻轻就已重病卧床。
回过头却让谢公子予取予求,要她说,真正纵放谢公子导致他病情加重的,是这对婆媳才是。
不过,说是被杀,那大丫鬟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来是被杀的?
叶妈妈消息显然比春寿更加全面,“胸口被戳了一刀,刀子就留在身上,死不瞑目啊!”
“您看到了?”
“没有,是谢家的嬷嬷说的,阿弥陀佛!那嬷嬷听说我会做药膳,便说要拜我为师,我哪那么本事收徒,就跟她说,有空咱们切磋切磋就是,所以她常来找我,刚刚她过来,大概是被吓到了,先是语无伦次话说得颠三倒四的,我听了好久才听明白。”
黎浅浅拍拍她的背,让春江倒茶给叶妈妈。“喝口茶定定神,那嬷嬷还在你房里?”
“没有,我送她回去了,船长派人守着谢家的人,咱们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
因为在同一层,谢家那边出事,她们这边自然也会有人看管。
“谢公子身边随时有这么多人在,而且他们又有护卫守在通道上,外人很难以接近谢公子,而不为人所知,因此这案子是他们谢家人做的,只不过在官府接手之前,船长不敢掉以轻心也是自然。”
叶妈妈颌首,原本微凉的指尖抚着温热的茶杯慢慢变暖和,“不过在这件事未落幕之前,这艘客船怕是不会再启航了。”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妈妈就带着春江两个做女红吧!少出去外头走动。这间舱房也够大,不如你们三个都搬过来住吧!”
“这,行吗?”叶妈妈是知道教主的习性的,她不喜欢有人紧紧跟随,她们若都搬过来住,怕没两天,教主就先受不了了。
黎浅浅看出她的疑虑,“没事,这件案子很快就会结案,那两位大人很快就会把案子破了。”
“那两位大人?您是说黄侍郎和王少卿?”
“是啊!庆国公世子的案子不好破,他们正好用这件案子来立威。”也好震慑下下手谋害庆国公世子的那些人。
船很快就抵达下个码头,这个码头叫甜水码头,因其所在的甜水镇上,有一口非常特别的井,所产的井水甜如蜜,此镇因此得名,京中不少达官贵人会派人到此镇汲水回去饮用,用马车运送,可是往往会因路途遥远,且路面时有颠簸而倾覆,后来就有人想到用船运,便在此兴建了码头。
客船才靠岸,两位钦差大人早已候在码头上,等他们与苦主谢家太夫人和夫人见礼,客船上的人才晓得,原来谢公子是兴国侯的嫡三子,谢夫人是继室,谢公子是她的独子。
春寿边做女红,边道,“怪不得谢公子死了,她哭得那么伤心呢!对了!听说兴国侯之前,有意废原配所出的世子,改立他为世子,不过还没上奏,谢公子就病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