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听了黎浅浅的话,回了值房休息,没有回家,才躺下,脑子里胡乱转着事儿,像煎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忽地听到有人敲门。
他起身开门,门外是门上的一个小厮。
“怎么跑来了?”
“管事,西越那个高管事带人来了,说是要找高夫人,咱们跟他说,高夫人不在咱们这儿,他们偏不信,上来就揍人,朱伯被他们打得眼睛都肿了,小谢扭了脚,黄大哥手都被他们打折了。”
若高管事在此,肯定要跟他抱怨,你咋不说你们把我的人揍得跟猪头一样的事咧?
“打人啊!你们没打回去?”
“当然是打回去了!”小厮笑,不过来回报的时候,对方的恶劣总是要强调一下嘛!
管事穿好衣服喝了杯酽茶,这才和小厮出门去。
因为高管事他们动手打人,所以消息自然是往里头送。
亏得黎浅浅没睡,“我们去看看吧!”她想了下,点了叶妈妈、春江和春寿,“你们就别去了,他既然敢上门来闹,摆明了就是想闹大,那就让他闹!”
黎浅浅心说,高管事大概不知她那好姨母攀上了谁吧?要不然他就算带高思梨来找人,也绝对不敢大闹,以为只消闹大,好让他们进来找人,然后就能把长孙云赖给表舅?
他们的消息可真不灵通啊!
刘二到底不放心,他们家教主还小,要是被高管事欺负了怎么办?
黎浅浅笑着让他放心,一边让春江帮她梳头,“不用盘上去,用条发带给松松的绾住就好。”
“这不庄重啊!”叶妈妈不同意。
“要庄重干么?别忘了现在是夜半三更,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打扮的太过整齐岂不奇怪?”
有理。
原本年纪就不大,再这么一副睡梦中被打扰的样子,让黎浅浅看起来更显荏蒻。
刘二似已想明白她是何意,朝她微颌首,黎浅浅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让春江帮她系上披风,身后跟着叶妈妈等人,刘二和何头他们潜在暗处,悄悄跟着出去。
来到门上,高管事一行人果然在大吵大闹,黎浅浅让春寿先悄悄的观察了四周,确定那些‘好’邻居们或明或暗的张望着后,这才伸手抓住春江的手,一抹脸换了副怯生生的表情,眼里还盈着水光,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怜惜。
春江紧随在侧,并不时柔声劝慰着,春寿提着灯笼走在前,不时担心回头张望,叶妈妈走在旁边,也是低着头小声说话,一副安抚的样子。
黎府门前,高管事和几个侍从大声嚷着,还不时伸手推搡着黎府的门子房们,门房们个个身上都挂了彩,看就很可怜啊!一副被人欺上门的样子。
高管事心道不好,却不好把己方受伤的人叫回来,方才他还在心里嘲讽着,不说黎漱师徒待下人多好多好吗?没看他们的人都受伤了,还让他们在这里拦人,但凡有点良心的主子,都该早早把人送去疗伤了。
为了突显己方的宽厚,和黎家人不同,所以他早早就把人送去医馆了。
现在,看到这场面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瞧瞧,他们这一方全是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男人,就算中间杂着个高思梨,可她到底已经及笄,个头还老高,她身边的丫鬟仆妇围了一堆,再看看黎府这些下人全都挂彩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有老有小,这观感上不太美妙啊!
乍一看就是他们仗着人多,在欺负人!
“就是你们上门闹事?”
一道软糯微弱的女声划破了夜色,众人忍不住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到一道娇娇小小的身影,慢慢的从门里走出来。
“你们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们府上吵闹什么?”这次开口的,不是方才的那道声音,但声音清脆,不过一样好听。
黎府管事看到她们,立刻上前行礼,“小姐,他们是西越来的,那位是高管事,是陪着高大小姐来咱们府上找高夫人的。”
“什么高夫人?”问话的又是第一道声音了,软软的,特好听了!
黎府管事立刻为她释疑,声量不大,但怪的是不管离得近还是离得远,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原本围观的人只知这伙人上门找事,却不知其身份来历。现在听了黎府管事那么一说,大伙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就是之前守在黎府门口,逼人见面的那对母女的下人啊!
高管事才不承认自己是长孙云的下人,可是他又不想浪费口舌,跟这些浑人啰唆,只得认下自己是长孙云下人。
“那他们现在是来吵什么啊?”
“那个男人说,他们家夫人在黎府里头,所以他特地带人来接。”有人指着高管事道。
黎浅浅走上前,看着高管事良久,对春江低语数句,由春江开口问,“我家小姐年纪小身子弱,今儿被附近宅子走水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睡下,又被人吵得不得安生,不便大声说话,便由我来替小姐问话。”
高管事想反对,但显然人家不甩他。
“高管事,请问是谁通知你,高夫人在我们府上的?”
“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卫队。”
“哦,今儿晚上巡城卫队确实是来过,那他可有告诉你,他是从那里把高夫人送过来的?”
“桃…”高管事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下。
“大家都看见了吧?那位高夫人。”春江扬声问。
一个婆子怯怯的举手道,“这位姑娘说的,可是方才被十几个黑衣人护送过来的那位夫人?”
“正是。”
“嘎?那是高夫人?”
“我听说巡城卫队是从桃花坞过来的。”今晚走水的宅子不就是鄂江王子的那栋宅子吗?“
“那那位高夫人也是他们从桃花坞送过来的?”
“应该是吧!”
“就算我们夫人之前不在黎府之中,那又如何,那并不代表我家夫人在那之前就不在黎府中。”
黎浅浅暗暗冷哼一声,春寿便提着灯笼上前,“高夫人并未留宿府中,因为管事让她选,是要自己一人留下,还是跟着那些黑衣人离开。”
高管事乍一听面露喜色,可是听到高夫人选择和黑衣人离开时,整张脸就沉了下去,比厨房大锅子的底还黑。
“她是你姨母还身怀六甲,你身为外甥女的,怎能让她离开?”
“因为我不相信她,她娘都可以把我娘给卖了,叫我怎么相信,她女儿会对我怀有善意?”不知是不是吹了寒风之故,黎浅浅说话的声音低哑而微弱。
“你!”高管事气着指着她,半晌才说出话来,“她是你亲姨母啊!”
“那又怎样?那就表示她不会对我不利吗?高管事是拿我们所有人当孩子哄吗?”
不不不,他只是拿你当孩子哄而已!围观的人在心里说道,才不承认他们也是被哄的一份子。
高思梨见高管事啰啰嗦嗦老半天,愣是没能让他们进去找她娘,气得不行,恨不能立刻推开黎浅浅等人往里冲,她身边的丫鬟仆妇牢牢的将她围住,不让她擅自行动。
“黎浅浅,我问你,你把我娘藏那儿去了!快把我娘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人拆了你……”围住她的人可不敢伸手捂住她的嘴,没想到竟让她喊出这话来。
“你娘根本就不在我家,再说你什么身份?是衙差吗?还是什么官职?凭什么要搜我家?”咳咳咳,黎浅浅急急说完便开始狂咳,看得围观群众心生不忍。
高思梨那管那么多啊!伸手推身边的丫鬟,还不忘伸脚朝她们身上踢,围观群众这才明白,那原来她身边围着这么多人,不是在保护侍候她的,而是防着她找事的。
只不过这位高大小姐的脾气可真是不好哪!
高思梨摆平丫鬟仆妇们,正想一鼓作气,往黎浅浅身上撞去。
都是这死丫头害的!
若不是她,之前死活不肯让她们进府,她们就不会继续住在吉庆客栈里头,她娘也就不会被人掳走,都是她!
眼看黎浅浅就在前方,高思梨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微抬头想对黎浅浅说些什么时,却看到一双灿如繁星黑亮的眸子,眼眸冷冷的看着自己,彷佛在看一个死人?迟疑间脚下就停了,随即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她怎么敢这样看自己?难道她不知,自己才该是长孙家嫡长外孙女,这个死丫头算什么?凭什么让黎漱收她为徒,黎漱要收长孙家的外孙女为徒,也该是收自己才是。
这么一想恶从胆边生,她伸手从怀里掏出她舅母给她的见面礼,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朝黎浅浅刺去。
有春江和春寿在,高思梨怎么可能得逞?而且,黎浅浅老贼了,看到她手里异光一闪,随即脚步微动,看来就像是在闪避高思梨冲撞自己。
高思梨只知追着她,务求要一击即中,却不知因为黎浅浅的移动,竟将她的行为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春江反应极快,见黎浅浅移动似是在诱导高思梨,她便故作惊慌的举高了灯,让所有人能看清高思梨的行为。
春寿原没想通,只是直觉跟着春江。
原本还有人担心高思梨冲上去,门前的灯光不足,大伙儿看不清楚怎么办?谁知黎小姐的丫鬟实在太知趣了!竟然把灯笼对准了高思梨,让大家看清她手里的匕首。
“天哪!她想要干么?”
“她这是想杀人吗?”
“哎哟!人家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还真不能怪黎小姐不让她们母女进门,瞧瞧,一言不合就拿匕首要杀人了!”
“我现在相信,她外祖母真的把继女当丫鬟给卖了!”
“我也是。”
高管事气急败坏,大声喊叫着让人去阻止高思梨,一边还不忘和自己人使眼色。
跟高管事来的那些人都看明白了,所以一个个冲上前,看似要阻拦高思梨,其实却是在堵黎浅浅的路,让她无路可走,只能被高思梨捅刀。
算盘打的是很好,可惜,事与愿违。
因为,黎浅浅的武艺比他们高,敢挡她的路?相准了时机,让左边挡她的人撞上右边的男子,同时不忘抽冷子抓着高思梨的手捅他们两一刀,暗处的刘二和何头,以石子儿打中他们的哑穴,让他们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
解决了两个,第三个人从正面过来,他是想逼黎浅浅后退,因为高思梨在她身后,他却忘了黎浅浅个儿小,脚一伸绊倒了男子身侧的另一名男子,那人重心不稳,只能伸手拉住黎浅浅正面这人,那人被拉得直摇晃,高思梨被后头的人一撞,竟是一刀捅进此人的胸膛,只见他临死前瞠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春江和春寿也不是吃素的啊!右手提着灯笼,正好方便她们用左手给那些人下绊子,高思梨手中的匕首,捅了一个又一个!
直到高管事的人全都躺下了,她也喘得不行,扶着腰直喘气,手上的匕首在灯光的照射下,虽然沾染了血迹,但宝石的光华却是掩不住的,四下围观的众人全看见了,凶器在高思梨手中,从头到尾都不曾离手。
众人不禁惊呼不已!天哪!她外祖母不过就是把继女卖做丫鬟,她娘,她娘只是窝在门外马车里想以言论逼迫黎小姐从了她。
可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竟然一言不和就拿刀要杀人!黎家小姐命大,没让她得逞,她却把听命上前来阻止她的下人全捅个遍?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生还是死啊!
高思梨看着躺了满地的护卫,吓得不行。
呆呆的转头看手里的匕首,鲜红的血缓缓从刀尖滴落,高思梨完全不敢相信,这满地的人,都是她想的?她刚刚不过想要置黎浅浅于死地,但也只是想,又不是真想杀了她,她又不傻,怎么会傻呼呼的在大庭广众下杀人?再说,高管事不是派人来拦她了吗?他的人差劲拦不住她,反被她所伤,是他们习艺不精,怪不得她!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啊!
高思梨把责任一推二五六,高管事则是整个人都傻了,就见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黎浅浅主仆。
黎浅浅没搭理他,此时之前接到通知的巡城卫队赶过来了,来的正是方才护送高夫人的那一队。
看到这一地的尸体,卫队所有人全都跟高管事一个表情,这是发生什么事?黎府管事机灵的上前回话,卫队头儿慢慢踱到黎浅浅跟前,他是习武之人,面对黎浅浅时,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来自眼前女孩针对自己的威压。
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
忽地他想到,这宅子是瑞瑶教教主的宅子,难不成眼前的女孩就是黎教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