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攸宁等到秦遇时睡着了之后,才从病房里面出来。
也好在秦遇时做完手术之后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如果他真的出现什么异常,宋攸宁完全不知道怎么和秦家的人交代。
她没办法赔秦家一个完完整整的秦遇时。
好在,他没事。
宋攸宁在秦遇时病房外面待了一会儿,让纷乱的心慢慢地冷静下来。
这时候的她,的确是心情复杂的,生气于秦遇时和宋星河瞒着她,将她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但更多的,是感动,弟弟和丈夫为她考虑,将她放在首位的做法让她除了感动之外,还是感动。
虽然她失去了很多,但同时也收获了很多。
以后,就算拼了命,她也想要守护她爱的人,以及爱她的人。
……
相比较宋攸宁这边的进展顺利,祁慕颜这边可以说是非常的糟糕了。
她在度假村的地址被找到,祁父祁母双双上门,两人气得不行,尤其是祁父,见到祁慕颜的时候,就往她脸上狠狠地招呼了一巴掌。
祁慕颜被打得跌落到沙发上,半张脸火辣辣地疼,左耳还出现了暂时性失聪,一阵一阵的耳鸣。
“祁慕颜,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祁父气得脸色发白,手哆嗦着指着祁慕颜,“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谈恋爱,你想做什么我和你妈都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但是你作为一个女孩子,作为我们祁家的千金小姐,为人子女,为人姐姐,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祁父说着,都想抄起什么东西狠狠地揍一顿祁慕颜。
但度假村的客厅里面啥东西也没有,他也不可能将茶几砸在祁慕颜的身上。
这也没有阻碍祁父想要教育祁慕颜的心,他往前走,想将倒在沙发上的祁慕颜给拉起来。
祁母先一步拉住了他,“你这个时候打她有什么用?先问清楚那个男人是谁,发生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和那个男人结婚!”
祁母的话一下子说道点子上,祁父顺了顺自己的胸口,问祁慕颜:“说,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都出了这事儿,那男人竟然还能保持沉默,都他妈什么窝囊的男人?祁慕颜你看男人的眼光那么差?随便什么男人都看得上?我和你妈教育你那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丢人现眼的!”
说着说着,祁父又开始教训起祁慕颜来。
而祁慕颜刚才被祁父一巴掌扇到沙发上之后,半晌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父亲的斥责声,不绝于耳。
她深呼一口气,而后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脸色苍白,几根手指印清晰地印在脸颊上。原本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一片灰败。
祁父祁母被祁慕颜这苍凉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甚至都觉得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伤到女儿了。
这是他们捧在手心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啊……
可……就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做出了如此有辱门楣的事情,他们能不生气吗?
“我不会告诉你们他是谁。”祁慕颜淡淡地说道,声音中没有半分波澜,“是,你们的确教育了我那么多年,让我成为了你们想让我成为的样子。就像……小叔那样。”
当年,祁慕颜父亲的弟弟,从小就被认定为数学天才,有望成为数学家并且为国家效力的那种。
但他因为必须要成为父母让他成为的样子,逐渐走向奔溃,走向疯狂。
最后……他选择自杀。
老一辈的教育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祁慕颜的父亲,于是,祁慕颜走上了小叔的路。
“爸妈,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这么做都是为我好,想让我成为一个更有用的人。”祁慕颜语气依旧很淡,眼神也没办法集中在一起,“但是,在成为你们想让我成为的人的路上,太艰难了,压力很大。而正好,我找到了一个解压方式。”
“你所谓的解压方式,就是和那个男人……”祁父都觉得难以启齿,“你要点脸!”
“可做错事的不是我啊。”祁慕颜道,“难道不是放出照片的人做错了吗?我一个成年人,和另一个成年人发生关系,不嫖不赌,就要被人唾骂?难道那些在网上乱喷的人,就没有和异性发生过关系?”
祁慕颜的话,竟然一时间让祁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她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啊,闺房秘事,各有所好,穿个制服,说几句露骨的话,就是放浪形骸?就是道德败坏?就是伤风败俗?
哦……那那些人和异性发生关系的时候,全程都保持沉默的吗?
祁慕颜觉得那些人真的都是双标狗。
“你别给我讲这些歪门邪理,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出那个男人是谁,以后就不是我们祁家的人!”祁父将话撂在这边,就等祁慕颜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祁慕颜沉默,不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祁父和祁慕颜两人僵持着,在这事儿面前,祁母没有半点话语权。
僵持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祁父生气又失望,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祁慕颜,说道:“我就当,以后没有你这个女儿。”
在祁父说完这话之后,祁慕颜眼神有片刻的松怔。
她像是想要挽回,又像是……解脱。
祁父本来以为祁慕颜会认错,会知错就改。
但他错了,祁慕颜非但没有认错,还将他早年给她的附属信用卡,还给了他。
至此,祁父无话可说,拿着卡就走了。
祁母不知该说什么,大抵也是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而后跟着自己丈夫离开。
祁慕颜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最后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祁慕颜看了眼来电,接通电话,语气依旧很淡,但此时的声音当中带着点有气无力,“什么事?”
“我看到网上的照片了。”韩旌羽平静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关于酒店有针孔摄像机这件事……”
韩旌羽顿了一下,显然是不相信。
“我没见过哪个五星级酒店安装过针孔摄像机,还故意将所有我露脸的部分都删掉了。”韩旌羽道,声音越发沉冷,“颜颜,你不乖。”
他生气的时候不会直接发怒,不会从眼神或者表情当中透露半分。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祁慕颜知道这事儿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她吐了一口浊气,说道:“除非你自己知道,否则没人知道是你。”
是啊,除非韩旌羽自己承认,否则不会有人知道那人是谁,就算有人猜到了,也不会主动去爆料。
祁慕颜要的是其他人的爆料吗?
“你知道,我不会承认的。”
韩旌羽一句话就将祁慕颜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不会承认。
哪怕她现在身败名裂,哪怕她众叛亲离,韩旌羽也不会主动承认。
得到这个答案的祁慕颜,笑了一声,她看到电视机上反光的自己,真的是狼狈极了,可怜极了。
“我知道啊,你为了守护你光辉伟岸的形象,肯定不会承认事件的男主角就是你。我早就知道,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让你出面来解救我,我不需要。”祁慕颜说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而后那个男人问道:“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是……当了那么多年的乖乖女,我想撕下脸上的面具,告诉他们,我不乖。”祁慕颜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我本来就不乖,现在只想做回自己。”
哦……原来是这样。
“颜颜,服个软并不是什么难事。”
服软?
不,祁慕颜觉得自己的字典里面没有这个词,她不会向父母服软。
“做都做了,服什么软?不会向我爸妈服软,这辈子都不会。”
“你不光是不会向你父母服软。”
当时的祁慕颜没有深究韩旌羽话里的意思,她只知道,就算在这种情况下,韩旌羽依旧不愿意出面承认他们的关系。
他宁愿给宋攸宁母亲捐肝,都不愿意将她从深渊里面拉出来。
看来,她堵上所有要的一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输得一塌糊涂。
本来说好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祁慕颜愿赌服输,“韩旌羽,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能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
说完,祁慕颜挂断电话。
她一生气,就将手机砸向墙壁,手机弹回大理石地板上,手机屏幕碎得四分五裂。
……
手机这端,韩旌羽拿着手机,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眉头紧皱,表情骇人。
如果刚才祁慕颜愿意服软,愿意求他帮忙,愿意求求他。
也许他就念在他们先前的情分上,帮她。
但她就不。
就像当初他两睡完,他看到床单上的暗红,惊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
他想正儿八经地聊聊,她却说都是成年人,别放在心上。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说要负责她就能立刻翻脸就走了的样子。
后来,他们睡完一次又一次,他以为他们是睡出了感情,能从那什么友变成关系正常一点的。
但人家又说谁先走心谁就输,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算了。
在比赛这件事上,韩旌羽还没有输给谁过。
看,他不是一路赢到现在?
祁慕颜这个女人,果然是没心没肺又自私胆大妄为的女人,看她到底还能倔强到什么时候。
……
医院,宋攸宁在秦遇时病房外坐了一段时间,将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才往手术室那边走去。
手术还没结束,而这个时候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宋攸宁来说,都是煎熬。
她等了三年都没能等到母亲醒过来,她总是想着母亲醒来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老天并不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宋攸宁站在宋星河身旁,问:“星河,如果这次手术结束之后,妈妈还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我们……”
因为知道宋攸宁要说什么,所以宋星河先拉着姐姐的手,接下她没说完的话:“好,我答应你。”
如果这次手术之后,母亲的身体持续恶化,宋攸宁就不能再拖着病恹恹的母亲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对她,对母亲,对弟弟,都是一种折磨。
母亲是身体上的折磨,而她和弟弟则是心理上的折磨。
而且她还不知道继续治疗下去,将会给她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变故。
宋攸宁觉得,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执念,而让所有人来承担这个后果。
手术从今天凌晨一直做到下午五点,不仅有有器官移植,还有其它一些检查和矫正。
当手术室外面的灯暗下来的时候,宋攸宁都觉得双脚没力气了。
她焦虑地等待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很快,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出来跟家属通报情况。
宋攸宁匆匆问道:“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的表情不算好,但也没有说出让她保重身体这样的话。
“肝脏移植手术很顺利,但排不排斥还得要观察一段时间。病人始终昏迷了三年,身上的各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对的情况,所以手术进行了比较长的时间。如果病人没有经历过先前呼吸管被拔掉的意外,她其实醒过来的概率,很大。”
那次薛峥嵘姚青策划的事故差点要了母亲的命,虽然没有成功,却也让母亲受了很大的苦。
现在更是因为那次的事故,母亲迟迟没有醒过来。
宋攸宁深呼一口气,问道:“医生,我妈妈她……很辛苦,是吗?”
医生没有回答宋攸宁这个问题。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一个昏迷三年的人,一直靠着药物和营养液维持基本的身体机能,如果是个有意识的人,早就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因为她昏迷,只能接受女儿的安排,强行将她留下来。
其实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痛苦,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以植物人的身份活着。
是宋攸宁想让她活着,想等她醒过来弥补她,孝顺她。
可有些决定,她是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