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开的?”
徐郎中盯着哑姑的眼睛。
哑姑头,“是我。您要是不相信,我换个方子出来,只是目前要治好这种病,这个方子算得上是效果最好时间最短花钱最少的。”
“哦——”徐郎中慢慢松开了手,舒一口气,目光炯炯望着哑姑看,从头看到脚底下,又从脚底板重新看到头上。
兰草在一边瞪眼看着,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婆子不是一般人,是有名的郎中,但是兰草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现在改不过来,她怎么看这老婆子都觉得别扭,见她这么看奶奶,兰草心里气得直哼哼,有这么看人的吗,人家可是娇滴滴的少奶奶好不好,至少你得尊重我们家奶奶呀,这么大年纪了连个都不懂,哼!
但是徐郎中哪里知道这有个女子正在心里连连“问候”自己呢,她抓起花嫂手腕,不话,静坐一刻。花嫂知道她在为自己把脉,所以不敢反抗,乖乖望着这长相古怪的老婆子等候。
忽然徐郎中丢开了手,瞅着哑姑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惊喜和赞赏,“不错啊妮子,年纪伸手不错呀——”
哑姑再次起身,联袂对着徐郎中施礼,恭恭敬敬道:“您老是杏林高手,有着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我们辈儿在您面前就是无知儿,还请您老多指教。”
着身姿软软地弯下腰去,竟是对着这老妪施大礼。
兰草在身后直撇嘴,心里不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古怪郎中么,值得对她这么恭敬,我们奶奶也太有**份了。
徐郎中并不搀扶,似乎没看到人家在那里行礼,她大刺刺一摆手,“既然不愿意透露你师傅是哪家名医就算了,我不强求,不过有些医术老婆子倒是很愿意跟你切磋切磋呢。”
哑姑也不客气,对着桌边椅子缓缓落座,轻轻一笑,“女子学识浅薄,又没什么经验,还请前辈多包涵。”
兰草望着桌子一脸不解。
她们这是要干什么¥¥¥¥,m.⌒.co≮m?
打的什么哑谜?
自己竟然听不懂。
桌子是一面黑黝黝的老木板撑起来的一面简易桌子,上面除了一盘棋,什么都没有。
难道要下棋?
不是切磋医术吗?
兰草急得直挠头。
乌黑的桌面上,白线刻着一副棋盘,棋盘上停着黑白子,看来这是一副没有下完的残局,却不知道当初对弈的人去了哪里,只剩下这棋局静静落在盘中。
棋盘造型古朴陈旧,似乎是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老东西;
更奇异的是棋子——兰草虽然卑微为丫环,但也在柳府见识过柳映柳颜等姐们对弈的场景,她们用的都是上好玉石雕琢的棋子,名贵精致,眼前这棋子是粗糙的石头磨成,简直是难看丑陋至极。
意外的是,她们果然是要下棋,因为兰草看到奶奶捻起了一枚黑子。
徐郎中静静瞅着哑姑的手,似乎在等待她落子。
奶奶会下棋?兰草很惊讶地在心里问自己。
是啊,难道奶奶会下棋?
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实话这事儿她觉得有悬乎,自从她跟了奶奶,见过奶奶挨打,见过奶接生,见过奶奶鼓动大太太挪树,也亲眼见到在奶奶的策划下大太太答应为角院改善了衣食供应,她和兰花更伺候过奶奶笔墨纸砚写字读书,可就是没有见过奶奶会下棋。
难道,一个穷佃户的女儿,真的连下棋这样高雅的本事也会?这不是那些富人家的子弟吃饱了没事干才想出来的消磨时间的把戏吗?奶奶什么时候学会了?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还是自己不够细心啊,跟了人家这么久,奶奶都会些什么本事自己竟然真的没底儿。
“先祖母是乡村接生婆,时候我亲眼看到她为村里的穷苦女人接生。”
兰草听到奶奶轻轻道,同时棋子脆脆的一响,一枚黑子落了地。
“仅仅是熏陶,这远远不会培养出一名杏林高手——我不喜欢对朋友遮遮掩掩不交实底儿的人。”
徐郎中冷冷。
兰草悄悄观察,发现板着脸的徐郎中真是很不讨人喜欢,那歪嘴巴更歪了。
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呀?
“先祖父是乡村名医,尤其擅长妇产一科,常年游走乡间,为乡亲们诊治看病,他老人家整整活了一百岁。”
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似乎在叹息,似乎不愿意提及故去的先人。
“这就是了。”徐郎中忽然轻笑,神色大缓,同时一枚白子脆生生落在了黑子身边。
“最需要感激铭记的是,晚辈有幸遇上了一位隐世的高人,她医术高超,为人豪爽,晚辈有幸跟了她一段日子,亲眼看到她施展医术救死扶伤,可惜她脾气古怪,不愿意收晚辈为徒,直到临死才传给晚辈两本自己的心血之作,允许晚辈继承她的衣钵,可惜晚辈没有保管好它们,弄丢了师父的心血。”
徐郎中默默听着。
“为什么会来这里?凭你的医术,在家乡开一家医馆足以养活自己和家人。”
徐郎中缓缓问。
兰草总算是明白了一,在心里直呼奶奶好聪明,原来这徐郎中在考问奶奶的出身,奶奶不愿意实话,就拿谎言来搪塞?
肯定是这么回事了。
奶奶什么出身别人不知道,她兰草最清楚,府里那些爱爵舌根子的仆妇丫环们早就议论了无数遍了,谁不知道奶奶是穷佃户出身,家里祖辈靠租种柳老爷家的土地为生。
什么祖母是接生婆,祖父是乡村名医,自然都是随口编来哄这徐郎中的了。
徐郎中,该哄,这么讨人嫌的一个碎嘴婆子,为什么要追着人家挖根究底呢?
黑子落一枚,白子也落一枚,石头打磨的棋子,一枚一枚落在那密密麻麻的白线条组成的方格之上。
兰草看不懂,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这一老一少就跟八百年才见面的一对知己一样,投入无声地慢腾腾对弈,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外时间的流失,还有花嫂和兰草在焦灼地等待她们快结束。
“既然是医学世家出身,那么老婆子倒是要好好切磋切磋了——这女子初嫁之夜阴中疼痛难言可有什么良方?”一枚白子落地。
哑姑捻着手中黑子沉吟,轻轻背诵:“海螵鞘烧制末状,空心酒调一钱,日进两次,即可愈合。”
“可有洗方?”
“取黄连六钱,甘草、牛膝各四钱,取水两碗,熬煎,日洗三次。”
“若阴中生疮可有良方?”
“取青皮三分,柴胡、龙胆草各一钱,黄连二钱,一碗水,煎煮,空心服用。”
“哦——”徐郎中抓着棋子皱眉,“老婆子连输三子,姑娘棋艺不错啊——”
兰草一对目光瞅瞅这徐郎中,又望望自家奶奶,苦恼地摇头苦笑,她发现自己现在既听不懂这两人在什么,也看不懂她们的输赢,明明棋盘上白子剩下的数目多一个。
都怪自己不像兰花有个秀才爹,教兰花念了一肚皮书,所以兰花要是在这里肯定能为奶奶帮上一忙啊,而自己只能干着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