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嘉泰公主已经走到了皇后的面前。
她抬起了自己的妆容精致的脸,含着眼泪,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母后,儿臣给您拜别。”
她没有去给乾元帝磕头,而是先走上前,给皇后跪下毕恭毕敬,诚信地磕了头。
“以后好好过日子吧。”皇后慢慢地看着嘉泰公主给自己磕了三个头说道。
“儿臣,一定不辜负母后的期望。”嘉泰公主起身,提着长长的大红的裙摆看着皇后。她眼里透着无限的孺慕,在岳笙歌走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回头给岳笙歌微笑了一下。后者今日穿着一件大红的喜服,越发面如冠玉,生得美丽无比。这青年的眼底却十分平静,回头,就见一旁一个宫女托着一个金盘上前,金盘之上摆放着一只酒壶,两个酒盏,看见皇后的目光落在上面,嘉泰公主垂头轻声说道,“我给父皇与母后斟酒,父皇与母后请叫儿臣服侍这一次吧。”
“可以。”乾元帝托腮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来吧。”看着嘉泰公主伤心得不能自已,岳笙歌柔和地说道。
他有着一双星辰般的眼睛,在这一刻,或许是在大红的灯火之下,明艳光彩到了极点。
嘉泰公主一愣,继而感激地看着他。
“多谢你,笙歌。”她哽咽地红了眼眶,看着自己今日要嫁给的青年。
宋明岚看着下方的互动,突然皱了皱眉。
“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岳笙歌将手中的酒盏各自倒上了冰凉的酒水,推了推嘉泰公主,见嘉泰公主将手中的酒盏双手奉给皇后,顿了顿,自己拿起了面前的酒盏。这红衣青年容貌秀丽,持着酒盏慢慢地走到了正在上上下下打量他的乾元帝的面前,微微附身说道,“笙歌这杯酒,敬陛下。多谢陛下这如此多年的宠爱爱重。”虽然岳笙歌是质子,是地位很低下的人,可是出人意料,这么多年乾元帝一直都很宠爱他。
甚至可以叫他住在宫中。
这样的帝宠,也是岳笙歌没有被人做贱死的原因。
因为这是帝王的宠爱。
乾元帝看着面前的青年,突然眯着眼睛笑了笑。
“有时间多回宫中来看看朕。朕也会想念你。”
岳笙歌恭敬地应道,“是。”
见他这样听话,乾元帝一双暗沉的眼睛扫过了身边正伸手去接嘉泰公主酒盏的皇后,抬头,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盏放在手中把玩,也不还给岳笙歌。他对那红衣青年立在自己的面前毫无在意,只专注地看着皇后。宋明岚的心里越发忐忑,在嘉泰公主手中的酒盏已经触碰到皇后的手指,笑吟吟地伸出手去将酒盏接到了自己的手里对皇后说道,“娘娘忘了,我今日是娘娘的女官。接到酒水,当然是我来为娘娘伸手。”
她的眼角余光扫过脸色微微一变的嘉泰公主,抬手,做出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宁王豁然起身。
“说了这么久的话,酒水都已经冷了。明岚,你身体不好,还是温一温这酒才好。”他顿了顿,看着脸色苍白的嘉泰公主躲躲闪闪地看着自己,眯了眯眼睛对乾元帝说道,“皇后娘想想必也该知道明岚的身子弱。这酒不喝也罢。”他的脸在灯火之下变得越发俊美,李贵妃仿佛不敢相信宁王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一双眼睛几乎瞪圆,咬着牙看着宁王呵斥道,“她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管她的身体做什么!”
她还转身对皇后媚笑。
“只是到底是公主的一番心意,娘娘竟置之不理,臣妾都觉得心寒。”
“是吗。”皇后并不是一个蠢人,见嘉泰公主的脸顿时就白了,看着她微笑起来。
“你觉得心寒吗?你要我一定要喝这杯酒吗?”她的眼底带着几分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嘉泰公主。
嘉泰公主在她一双暗沉的眼睛里犹豫了很久,却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这是女儿的心意。”
“既然如此,你我母女,同饮这一杯。”皇后从欲言又止的宋明岚手中接过酒盏,递给嘉泰公主。
看着嘉泰公主瑟缩着不敢去接这杯酒,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早年这样的戏码,在上一辈的皇子夺嫡的时候,她也见得多了。
见的多了,因此无风无意心中毫无波澜,可是却生出了一种很可笑的感觉。
嘉泰公主……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女儿啊。
“既然这样,我就不喝了。”
“不喝了?那怎么行!”李贵妃突然尖声叫道。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您不过是一个贵妃,还是不要对皇后指手画脚才好。”宋明岚的声音冷冽了下来,当却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道莫名的灵光。她下意识地看向下方无动于衷的赵王和晋王,这两位皇子在嘉泰公主传递酒水的时候并无异样。若当真是有什么问题,那赵王与晋王早就跳起来了,怎么可能容忍嘉泰公主想要谋害皇后。可李贵妃和宁王的样子,却仿佛这酒水真的有什么问题。
只看嘉泰公主竟不敢喝这一杯酒,就叫宋明岚隐约地有了几分了悟。
电光火石,宋明岚想到了很多。
她垂了垂眼睛,勾唇笑了。
“既然贵妃一定要个说法,我来。”她素手轻抬,仰头将酒盏里的酒水喝了。
冰冷却引发了令人炙热的酒液滑入喉咙里。
宋明岚微微一晃,眼神却变得更加清醒。
“明岚!”宁王的脸色苍白,已经快步冲了过去。
可是半路,却只觉得身后一寒,下意识地避开,见晋王已经拔剑劈了自己一刀。
“你们这是要谋反吗?!”李贵妃见宁王狼狈地滚到一旁,此刻大殿之中豁然乱起,无数额兵甲之声传来,顿时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她看着宁王在晋王几剑之下勉强抵抗,之后竟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冲出了大殿,就算是李贵妃方才是那样的志得意满,也发现此刻的不对劲儿了。她奋力尖叫,甚至愤怒地站了起来大声指责道,“你们要以下犯上吗?!”
“怎么可能。”赵王施施然地在乾元帝猛地变了的脸色里笑着站了起来。
他见宋明岚眼疾手快,将皇后一把拉了起来,两个人向后,躲在了几个女卫的护卫里,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乾元帝。
刀光剑影,灯火之下,到处都是明亮的刀光。
“父皇,儿臣一向是个孝顺的儿子,怎么会以下犯上,来伤害父皇,意图谋反呢?”
赵王英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嘉泰公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仿佛还没有回神儿,勾起了嘴角,可是眼底却一片冰凉。
“嘉泰,你做得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他真是没有想到,嘉泰公主知道那酒有问题,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前程毫不犹豫地把酒敬给皇后。
自己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大婚,一下子变得肃杀而冰冷,冷冷的夜风吹在嘉泰公主的身上,她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皇,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她颤抖地问道。
红色的嫁衣之下,她的脸越发地惨淡无力。
“做什么……”赵王看着此刻还一脸不明白的嘉泰公主,勾唇微笑起来。
“不过算是,先下手为强罢了。”他坦然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乾元帝,和声说道,“儿臣怕死得很,也担心父皇一下子毒死我们母子,日后了断了这一场父子,夫妻的缘分。”他的笑容温煦,招了招手,看着女卫们护着宋明岚和皇后慢慢走到自己的身边,低声说道,“儿臣有罪,叫母后担心了。”他带着几分温情地看着宋明岚,想到她方才在哪杯酒不知是不是有问题的时候愿意为皇后饮下,终于露出了一个更加柔和的笑容。
“明岚,谢谢你。”
“又不是为了你。”宋明岚无情地说道。
赵王当做没有听见。
每一次遇到宋明岚,所有的感动都会被她给气没了。
“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杀了我这个父皇,然后在天下的唾骂里登基为皇?”
乾元帝英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地问道,“你敢吗?”
他是君,是父,天然地对赵王充满了压迫。
如果赵王和晋王今日敢闹宫变,伤害他一丝半毫,日后史书之上,这两个小畜生也会遗臭万年。
甚至赵王就算登基,可是他这皇位来路不正,日后宁王自然有千般理由将他推翻。
从前,不也是因为这些理由,所以赵王才会那样艰难地隐忍,而不敢对他这个君父做出忤逆谋逆之事吗?
这两个小畜生的弱点,乾元帝早就看透了。
想要名正言顺。
他嗤笑了一声,却看见赵王也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儿臣自然不敢弑君弑父,可是父皇,杀了父皇您的,并不是儿臣,您觉得呢?”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异样,本一脸无所畏惧的乾元帝脸色微微一变,却陡然感到心口一凉,之后剧痛。
一把雪亮的匕首,正中他的心口。
红衣青年秀丽依旧,微微一动,将把匕首轻轻地从不敢置信的乾元帝的心口拔了出来。
他微微一笑,柔和温婉。
“因为要杀陛下的,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