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夫人冰冷的眼看着,李氏心生畏惧,一时竟不敢反驳。
她敏锐地感觉到太夫人的态度有了更深层的变化。
若说从前无论她做什么,哪怕和杨国公闹出那样的丑闻,太夫人都还在努力地隐忍,那么她突然就骇然发现,如今的太夫人似乎完全不肯对她有一点的宽容了。
这种发现令李氏心生惶恐,又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最近一直在房中“安胎”,因此也不知外头的事儿。
不过是昨儿隐隐听说宋明岚在公主府里受伤了,却并不知其中内情。
她手足无措,许久,因心中忐忑,只好挤出笑容来柔声说道,“老太太挂念侯爷,赏了这几个丫头为我分忧,服侍侯爷,儿媳,儿媳多谢老太太。”
虽然她摆出一副柔顺的模样来,可是却只觉得嘴里发苦,却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因为提出要给忠靖候塞女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侯夫人是也。
太夫人淡淡地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恭敬顺从的女人,慢慢地垂了眼。
“去吧。”
她就当看不见宋明月在一旁欲言又止,满脸控诉似的。
“儿媳告退。”李氏此刻浑身发软,必须要扶着女儿才能站得稳了。
可是宋明岚却觉得完全不必同情李氏。
当年想必她的生母,看见如花似玉的李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
她目光凉薄地看着李氏匆匆带着那四个丫鬟下去,勾了勾嘴角,却听见忠靖候太夫人正在一旁低声叹气道,“你又是何必呢?知道你不喜欢你大表哥,可是……”太夫人正一脸无奈地对秦青轻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嫁人,就晚了。”
秦青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耗费青春,要么就嫁不出去,要么只怕是要给人做填房的命。
填房继室,哪里是那么容易做的?
若运气好些,前头发妻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也就罢了。若前头有继子继女留下来,那秦青这个后娘可不好当。
就如宋明岚,翻手为云地折腾,都要把李氏给折腾死了。
这其中固然是有李氏当初行事踏错,与宋明岚结仇。
可又何尝不是继子继女与后母关系的缩影?
打不得骂不得,那可不是好相处的。
一个不好结了仇,往后日子更没法儿过。
可若秦青一生不嫁,太夫人在的时候还好,若她不在了,秦青就孑然一身,这忠靖候府又怎么还算得上是她的家呢?
太夫人真是操碎了心,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一刹那叫李氏说动了心,想着咬咬牙,叫秦青去给忠靖候做二房去。
虽是做了二房比不得正头妻子,可是只要秦青有了儿子,有她在后头扶持,必然亏待不了她们母子,来日秦青的儿子有了出息,她日后也算是一生有靠。
“老太太,我很任性,可是我这心里过不去。”秦青就垂头赔罪。
她咬了咬红润的嘴唇,见太夫人纵容地看着自己,就越发地惭愧了。
“别说这些了。”太夫人就摆手叹气,轻声说道,“只是不知你的姻缘又在哪里。”
提起这个,秦青一双美目之中突然转过潋滟的光彩。
她动了动嘴角,脸色却微微发红,垂目不语。
宋明岚见了她娇羞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动,只是才想问问秦青自己心中是怎么个考量,却见外头有一个眉开眼笑的丫鬟快步进来,飞快地给太夫人福了福就赔笑说道,“老太太,晋王殿下来了,说不必迎接他,殿下已经往这儿来了。”
她们这些下人最喜欢接待的就是晋王。
虽晋王殿下来得少,脸色冷峻令人心生畏惧,可是却出手十分大方,不过是过去请个安,抬手就是一个金儿。
这样大方,自然令晋王成了众下人眼中的好人儿,也有人都越发在宋明岚的面前讨好奉承,以求得晋王的满意,多赏赐她们些。
因此太夫人这些丫鬟,如今都对宋明岚恭敬极了。
当然,有大方的主子,就有小气的主子。
李家的主子如今来的少了,从前来得十分频繁,将她们这个奴婢折腾得团团转不说,一点赏钱都没有。虽然说做奴婢的服侍主子天经地义,可是从前没有什么,如今有了晋王殿下做对比,一下子就显出李家的小气来。
不过也是。
晋王殿下天潢贵胄,自然豪爽大方。
李家……不过是寻常人家,踩了狗屎运出了一个贵妃娘娘,只是内里还小家子气得很。
这丫鬟心里想着心事,脸上还陪着笑脸,太夫人一愣,之后露出喜色。
晋王才回京,昨儿送宋明岚回府,今日就上门,可见是真把宋明岚给装心里去了。
“只有晋王殿下?”
秦青突然开口问道。
她这一开口就莫名有一种沉不住气的感觉,宋明岚不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那丫鬟也是微微一愣,想了想急忙回道,“仿佛还有……从前来给三小姐送过礼的赵副将。”
秦青是太夫人宠爱之人,她自然不敢怠慢,见秦青听了这话就沉默不语,虽这丫鬟不明白为何要突然问这么一句,却还是退下了。
她才退下,太夫人正想劝宋明岚去门口迎一迎晋王,就见晋王高挑修长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前。
“这孩子一贯娇气,都不知去迎接殿下了。”太夫人见晋王来了,就颤巍巍地笑着起身,见晋王身后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只是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的赵同赵副将,微微一愣,就对宋明岚温声说道,“还不起来?”
“她受了伤,不要折腾她。”
晋王却上前压在宋明岚的肩膀上,垂目低声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样的虚礼。”
莫非宋明岚不来迎接他,她心里就没有他了不成?
“我也没想起来。”宋明岚眉梢儿一挑,含着笑意柔声说道。
这话太耿直了。
太夫人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叫宋明岚收敛些。
如今晋王对她正是热乎气儿的时候,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怠慢,可是若往后色衰爱弛,今日的这些小小的怠慢,只怕都要成了罪过。
她历经沧桑,这世上什么没有见过,自然也知道男子的心说变就变的。
也或许宋明岚说错了一句话,晋王就变了心呢?
“这才对。”
见宋明岚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晋王就俯身坐在她的身边,也不去和太夫人寒暄,只握着宋明岚的手轻声问道,“还疼不疼?”他回头,从顶着一个发黑的眼眶赔笑的赵同手上取了一个小小的匣子来,一打开,里头都是各种精致的小瓶儿。
“这都是养伤的,你拿去用。”
见宋明岚好奇地翻看这些小瓶子,他轻声说道,“别人给的伤药不要用,你用我的就已经足够,这已经都是最好的。”
这世上总是会有心怀叵测的人,若是趁着宋明岚受伤往伤药里放些什么不好的东西,那简直杀人于无形。
晋王紧张爱人,因此不愿宋明岚有一点的危险。
“哪里这么娇气了。”宋明岚嗅了嗅,嗅到一种似乎是能调养自己手臂伤口恢复的,就笑了。
她随手就把匣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好奇地去看赵同。
赵将军这眼下看起来可不怎么样啊。
这叫谁给打的啊?
“赵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这次去了军中,有危险?”
能将晋王的心腹爱将给打成这样儿,那只怕晋王也要有危险,宋明岚就十分担心。
晋王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含着几分阴沉地看着点头哈腰的赵同。
“殿下没有危险,没有危险。”虽赵同是在和宋明岚赔笑,然而宋明岚却敏锐地发现这家伙的目光往一旁飘去,正看向的是花容娇艳,脸颊通红的秦青。她慢慢地思考了一下,之后一双美眸霍然瞪大了。
“你!”
她心中不知是惊是喜,纤细的手指顿时用力地指住了赵同。
见她一脸恍然,赵副将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好么?
他用期待的,被揍得扭曲了的脸来面对宋三小姐。
宋三小姐乃是从古寺里出来的,经历佛法熏陶,心怀慈悲,一定能帮他的哦?
赵副将早就忘了想当初怎么腹诽菩萨心肠的宋三小姐是母夜叉了。
不过就算记得,如今也顾不得了。
想来也蛮心酸的,赵副将英俊有为,前程一片光明,可是这样优秀的青年却始终娶不上媳妇,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令人伤心的事情。如今他好容易有了能成亲的希望,越发地紧张起来。
宋明岚沉默地看着这对自己露出几分央求的青年许久,之后默默看向晋王。
“你打的?”
她嘴角抽搐地问道。
“嗯。”显然晋王殿下是个敢于承担的人,干了的事儿就没有说不承认的。
“为什么?”
不能说人家要娶媳妇儿,就挨了打吧?
那也忒霸道了些。
晋王殿下就迎着宋明岚纠结的目光冷哼了一声。
“大言不惭说要给本王做姑丈,没有弄死他就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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