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点点头。
“一会收拾收拾,我带你们过去,知府大人跟县太爷已经在那等着了。”
如果不是的话还好,如果真的是,那……
估计镇子上又得是一场劫难。
刚刚太平了没多久,怎么会又惹起风波了。
“我懂了,肯定是他们以为又生了疫病,药材本就少,众人心里发慌,凑巧这时候,柳宓的药酒又横空出世,那些人八成得乱想,师父的名声本就大,加上这次药方又是老神医给的,在他们看来,这些酒不是酒,是治病的救命药。”
宋丁海言简意赅的解释,众人恍然。
怪不得这偏贵的酒在他们眼里还跟香饽饽一眼呢。
“怪不得四十多文钱,他们都跟疯了似得抢,这会在他们眼里,怕是四两银子一斤,他们也会眼睛都不眨的掏钱。”薛丁叹了口气,这会心头没有收到钱的喜悦。
他不动深色的回头看了眼屋内,担忧之色难以言表。
“既然时间紧急,那我去喊师父。”
宋丁海叹气起身。
柳宓本来不想出去的,可是方才她也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秦淮的到来不是偶然。
这会不是她闹脾气的时候。
马车先去宋家医馆拿了他的药箱,宋家还有上次他们一起去太平寨看病时准备的行头,这会他把那些行头一并拿上,到了马车上把一次性的口罩递给了师父。
柳宓戴上后,心头总觉得憋闷的很,她气闷的把口罩摘了,宋丁海这会会意师父为何不舒坦了,他轻声解释着,“外面那些捕快大人都辛苦了,我也给他们匀出来三个呢。”
言外之意是,秦捕头这会有呢。
柳宓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在担心他!”
宋丁海还想说什么,柳宓已经飞快的扭过头把脑袋伸到窗外。
…………
马车颠簸行驶了两个时辰,听宋丁海说已经出了青山镇的范围,马车越是靠近目的地,这边的氛围愈是严峻,在这边他们一点都感受不到新年的热闹与欢快。
“到了。”
又颠簸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柳宓虽然在马车上坐着,可是五个小时的颠簸让她精神不振,这会下了马车,胃里翻江倒海,她捂着胸口吐了出来。
“没事吧。”宋丁海惊呼。
柳宓这会顾不得回应他,弯腰又是一阵呕吐。
宋丁海想要再说什么,手臂上已经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拉开,柳宓蹲在那的时候,有人跟着她一起蹲下,而后不轻不重的给她拍击着后背。
柳宓以为是她徒弟,直到平静下来才听到耳边传来的“没事吧。”
秦淮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还在闹脾气的她虽然身子不舒服,可是听到他声音后还是一瞬间将他手臂挥开。
“别闹了。”声音跟以往的冷硬不同,这会带着几分疼惜跟担忧。
柳宓蹲着时间太长,猛地起来头晕眼花外带腿软,本来还想跟他闹脾气,但是大脑缺氧让她一时不慎倒在那人的怀里,方才还一副巴不得跟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坚决,一转眼却又倒在人怀里,还格外有些投怀送抱的嫌疑,她又气又恨,真是想彻底装晕。
“你们来了啊”好在熟悉的声音解开了她的尴尬,渠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俩人身后突然出声。
“师傅”柳宓推开秦淮站的笔直。
渠仲点点头,了然的目光在秦淮身上掠过,朝着她招招手,“你这次来的正好,过了个年,为师也要考校一下你的本事了。”
柳宓端正了态度,点了点头。
柳宓没有问师父怎么会在这,也没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寡言的跟在师父身后,走到一个木质小屋前停下。
肥胖的窦知县站在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之后,见他宝贝女儿出现欣喜的就要打招呼,可惜柳宓不带感情的看了他一眼,还不如陌生人呢。
“病人就是这几个吗?”
她低声问着师父。
柳宓跟着他师父学把脉,也有半年功夫了,虽然没正式行医,可是渠仲在诊病人前,都会先让柳宓把脉,让她说一下病情。
“这是比较严重的”面对病人时,渠仲面对病情时候,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柳宓也不多说,师父让她把脉,那他就把脉,虽然面前这些人可能是得了霍乱,但她依旧端正了神情,坐下示意病人伸出手。
“哎,老神医,这些人要是真的有病了,那我闺女会不会也被染上啊,要不……”窦知县想让别的大夫上。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大夫一个眼刀吓得吞了回去。
其实柳宓在马车上的时候,心底的担忧难以言喻,可是后来下了马车,看到这些人的症状后,她先前的不解顿时消散,她当时第一下听到霍乱这个词,便担忧了起来,却不知当初在史书上记载,中西医的‘霍乱’却不是指的一个病症。
中医学在很早就有“霍乱”病名,以起病急骤,卒然发作,上吐下泻,腹痛或不痛为特征的疾病。因此病起于顷刻之间,挥霍撩乱,故名为霍乱。
西医的霍乱是由血清群霍乱弧菌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
发病急,传播快,涉及范围广,能引起大流行为特征的国际检疫传染病之一。
如果是西医上的霍乱,那在信息普及如此闭塞的年代,那才是最可怕传染病之一!
突然而剧烈的腹泻、呕吐而无腹痛。
由于大量体液丢失,引发严重的脱水和电解质丢失,缺钠可引起肌肉痉挛,缺钾可引起肌肉张力减退、肠麻痹、心律失常;然后循环衰竭,血压下降,尿量减少一直到无尿,肾功能衰竭。病情进展迅猛,往往发病后数小时即毙命,可以说,还没来得及救治,就已经死了。
这比上次的大头瘟要严重千倍!
她当时脑子乱,没区分两者,还在担心如果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霍乱,她要怎么大范围的控制病情。可是,等恢复了平静后,她才想到,那个可怕的霍乱差不多是从十九世纪才有的,现在,怕是她认识的中医上的那个霍乱,早在《黄帝内经素问》、《伤寒论》、《肘后备急方》、《诸病源候论》等经典中记载过的“霍乱”。
只是……
给人把脉许久,又问了那人几句话后,她眉头皱的越发厉害,如果她没判断错误的话……
“师父,我觉得这人不大像是霍乱。”柳宓起身,恭敬回答。
渠仲脸上带着严峻,他浑浊的眸子看了眼柳宓,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道,“哦,这如何不是霍乱?”虽然是疑惑口吻,但语气里满是质问,像是被人质疑了权威般,跟她针锋相对。
一老一少像是僵持了一般。
柳宓以为自个学艺不精,重新给人把脉,可是再次询问判断后,她的口气坚定几分,“我确定不是。”
剑拔弩张。
窦知县用袖子擦了把冷汗,讪笑上前,扯了扯柳宓衣裳,“你跟你师父倔什么?神医他老人家看了一辈子的病还能有错?丫头,你不能因为旁人起哄叫了几声小神医就昏了头脑,你师父怎么能错?”
“可是真的不是霍乱。”
柳宓斩钉截铁。
这死丫头的倔脾气,还真是随了他!
窦知县想着一会要是老神医发怒了该咋办,他这边还没想出对策呢,就听的耳畔一声中气十足的“好!”
哎?众人只见先前神色严峻,发着脾气的老神医,这会拍着双手,一脸赞许的看着他徒儿。
“确实不是霍乱,丫头,这也是为师想要跟你说的,当你诊病时,遇到旁人阻挠,影响质疑你判断力,只要你坚定心中所想,便不会出岔子。”
所有人都听明白他言语中所透漏出的意思,这明摆着说,那谁是搅屎棍呢。
渠仲脸上透着满意,不过……
“你说说,你怎么判断不是的?”
柳宓娓娓道,“《诸病源候论》等书中曾言,霍乱,往往是吐泻伴有明显的腹痛、发热,且没有烈性传染和高死亡率的特点,我问了几个病患,没个人上吐下泻,却没有一个人发热,而且,看他们的舌苔……”
柳宓把看过的医书结合着自个的见解说了出来,旁人听的不解,但她师父跟徒弟却连连点头,眼中一片欣慰。
“你们也听到了,我徒弟说了不是霍乱了,真是,这么大老远的找我们过来,真能闹腾。”
渠仲见柳宓说罢,替她补充了几句。
说罢,眼神示意柳宓跟上,眼瞅着这些大夫就要走了,那清瘦的男人苦笑的跟了上去,边走边焦急道,“老神医,且留步,不是霍乱这是怎么了?这村子里有四成的人都闹了肚子,这也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
渠仲摇摇头,“要是一个两个人闹肚子还能说吃不的不干净,这么多人不舒服,你不能动脑子想想?”
男人还是愣着不知道他的含义。
柳宓摇摇头,“我刚才问了,这些人肚子不舒服的,大多数都住在一起,你看看,是不是饮水方面去调查一下?”
渠仲在门外点了点头。
他这个徒儿收的不错,心善,心思玲珑巧妙,一点就透。
看了眼在门口直直盯着屋内看的那个身形高大的捕头,他叹了口气,随即扬声道,“丫头,走啦!”
“哎”柳宓大声应下,推门出来。
来时花了两个多时辰,回去的时候,也得费上同样的时辰,不过路上有了她师父陪伴,她倒没那么无趣了,柳宓有事都爱跟渠仲说,路上便趁着无趣,将今个卖酒的事跟他说了。
渠仲点了点头。
“本就是冬日,得了伤寒的人多,加上大过年的,肚子里有了油水,肠胃不适的人更不在少数,再加上今个这个村子里的乌龙,以讹传讹的多了,你这酒也就成了救命良药。”
“也怪上次那次大头瘟太可怕了,时间隔得这么短,上次的恐慌还没消散呢,师父,您说我回去了要不要跟官府说一下,解释一下?”
总觉得这钱挣的不舒坦。
渠仲翘着双腿儿吃了块糕点,摇头道,“为什么要解释?你找官府解释,只会让人越发恐慌,以为官府是在哄骗大家,你就别吭声,闷悄悄的挣大钱,也不枉费你今个颠簸这么久,豁出性命来看诊。”
柳宓点点头。
“师父你说的对!”
渠仲枯黄的手掌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疼爱之情一览无余。
那些不懂事的后辈敢质疑他的方子,她徒弟的手艺,还指着他傻乎乎的徒弟来辟谣?等着吧!
“咳咳”
马车内突然响起他剧烈的咳嗽,柳宓笑意一顿,急忙拍着他后背,见他身上穿着单薄,有些着急,“前些日子给您做的冬衣去哪了?不是让您穿吗?今个说什么你都不许走了,等会回去我再跟您开两副药。”
“不用,哪儿就这么金贵了?”他摆手打断柳宓的话,“回去的路还远着呢,你歇会吧,我看你脸色不好。”
他脾气倔,柳宓劝了些许时候他都不让看,只能歇了话头。
先前她还能跟师父说几句话消遣时间,可是渐渐的,车轮滚动车马震动,柳宓眼皮子涩的不行,晃晃悠悠的,整个人已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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