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些东西不能直接放着,得用沸水煮上一遍的。”
因为这会吃饭什么的都是统一来管理,所以有帮工的见同村的人把碗勺什么的都放到一块,赶紧纠正。
“还有,这屋子不能一直关着,等散散味道,好让空气,空气更加……”妇人想着那话怎么说的,可是怎么也都想不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流通。”见她说的不利索,有人大声帮衬着她说完。
“对对,就是流通。”妇人松了口气,面上带着自豪,“反正咱们吃穿用行什么都有讲究的,柳姑娘已经把注意事项都贴在门外了,以后每天早上,中午,都有人专门在那念着需要注意的地方,大家一定要仔细的听。”
柳宓此时的话,像是金玉良言,没有人不听的。
她本来想去看下病患情况,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声音,面上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思来想去,还是先交代师傅交代下来的事吧。
再度出了屋子,被外面的情况吓了一跳,原本视线所及的地方,也就是那个栅栏的分界线外,以前是空荡荡的一片,这会却满是人影痕迹。
她白天见到的那些人,并没有因为官差们的冷脸有所退缩,对峙般的在栅栏外面安营扎寨的。
这会正是家家户户该做饭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弄来了柴火,直接烹煮起来,远远的地方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感觉。
药方跟防疫宣传内容很快就会被带到镇子上,那时候保障就多了一层,虽然说未必是百分之百的能避免病种接触,可是能把死亡率降低到最小程度。
在家的话,可能比在这还要安全。
可惜,这些人好像都不大清楚。
以天为盖地为炉,听起来挺豁达的,可是夜里在室外睡……怕是要吃的苦头不小了。
“柳宓。”柳宓正在思量的时候,身后有人叫她。
柳宓惊讶的扭过身子。
“薛丁?”
他跟着宋丁海一起过来的,就是自己这几日心神都放在这些病人身上,并没有注意这些而已。
薛丁好些日子没见,人长得越发清秀起来,尤其是身条,跟拔尖的杨柳一般,几日不见,变化颇大。
白天的时候因为住处紧张,萧山已经拉着徐青柏走了,她以为薛丁也跟着人走了呢,就没去招呼他,谁知道他还没走呢。
“你怎么还没走呢?”
“我跟着宋大夫对付着睡就成,你……没事吧?”
柳宓不清楚他问的到底是那档子事还是流落到这个村落的事,不过不管是哪件事,她都豁达的摇了下头。
柳宓也问了一番,她最近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
“张家的人走了,已经没人能拿我们怎么样了,柳宓,谢……”他话音未落,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柳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是那个叫姚大江的人。
他这会鼻青脸肿,腿似乎也受了伤的模样,走的艰辛,她注视着来人的时候,那人也看到了他们。
他顿时跟见鬼了一样,拖着那双残腿跑的飞快。
白日还好好的呢。
这小子没少在自己跟前晃荡,每次跟个狗屁膏药似得黏着不放,今个倒是奇怪了,见她就跑。
“你认识他吗?”
柳宓询问着薛丁。
薛丁在柳宓不停的张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不见自己表情时,阴冷了几分,“不认识”
她收回视线,薛丁的表情也在瞬间恢复了自然。
“不认识那就算了,走吧,先去帮我的忙,听说你最近在药铺当学徒,肯定认识了不少的药草吧,应该比我强,我这会还要朝着你多讨教讨教呢。”
柳宓的叽叽喳喳声传的老远。
窦家大院里,丫头拎着灯笼敲开了院门。
小厮打着呵欠不快的开了门。
未见来人就抱怨道,“都这么晚了,老爷都睡下了,有事明个再来吧。”
老爷自从从那个平安寨的地方回来后,就变了好多,不爱出门,不爱见人,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是,感觉这些日子越发变本加厉了。
朱氏眼神飞去,那贴身丫头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我看不是老爷睡下了,是你这个主子睡下了吧,滚一边去,没见夫人来了?”
她朝后退去,那人方才看清楚,原来掩在她身后的妇人。
小厮不敢抱怨,捂着脸巴结着将人迎了进来。
窦知县的房屋这会还亮着光,朱氏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听到动静的窦知县吓得丢了魂儿似得钻到被窝,“我没得了疫病,也没发热,我没事!”
朱氏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暴怒。
贪生怕死,这人敢说第一的话,没人敢说第二。
她一把将他盖着的被褥掀开。
“老爷,大夫都说了您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到时候惹出事了,这可怎么办?”
“可是,可是神医说我,说我……”他结结巴巴,话说不利索。
“神医当时说什么了?就说您身子不舒服,难道就直接说了,您得了疫病了?他那就是吓唬你呢!”你都去放火烧寨子了,人家吓唬吓唬你报复,瞎子都能看出来,咋偏他就信了?
其实她也该感谢神医的,你看,出了这档子事,他吃喝都不当紧了,这几日脸颊消瘦了几分。
“真的,我没事?就是吓唬我的?”
朱氏点了点头。
“现在面临着另外一件事,比这个更当紧,我可是听人说了,镇子上这两日就要来人,是来查看疫情的。”
窦知县发胀的脑子,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含义,“你是说,圣上派人来了?”
“嗯”朱氏点头。
先前疫情泛滥,他们再努力的遮掩病症,依旧有消息传到了汴城,如今圣上派人来查访,要是那些百姓们失口说了些不利于老爷的话,那他的官途也要交代在这了。
别人不清楚他这些日子做了点什么,她还能不清楚?
果然,等她说罢,男人面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夫人,夫人我怎么办?我本来想把那寨子烧毁,一了百了,可是,关键时候周家的人还有神医掺和进去了,倒时候要是他们随便告点状,那,那老爷我……”
丢了官事是小,要是一个不慎,把脑袋也掉了咋办。
他还没活够呢。
朱氏眼睛带着精光,坐在床榻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个主意。”
到时候推出去一个替罪羔羊就是了。
至于那羔羊是谁……
她看着男人抓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笑了笑。
这还不容易?
…………
“阿嚏,阿嚏”正熬药的柳宓打了个喷嚏,薛丁面上带着担忧,她刚刚想安抚,鼻子又是一阵痒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没事吧?”薛丁听到这边动静关切询问,柳宓揉揉鼻子笑着说没事,只是,她刚转过脸后表情就极为惊慌,刚喊了声小心,就见血液喷溅出来。
柳宓惊慌朝着他跑来。
“哎,小心药草!”薛丁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见她匆匆跑来,虽然不知所以,但还是急声提醒她小心药筐里的草药。
可惜柳宓太着急他这边的伤势,哪里还管得了其它?
她几乎是踩着散落的药跑来的。
薛丁瞳孔映射的是她惊慌焦急的神色,继而手上一热。”
柳宓抬头想呵斥呢,抬头一看,简直想气乐了,“哎,你看着我做什么,手不疼啊?”
平时做事挺认真的一个人呢,怎的今个就这么唐突?这几日需要的药草比较多,他们去后山采了不少的药来,那些大夫们忙碌着病人,这些新采的需要晾晒切片炮制的药自然就得交给有些‘工作’经验的薛丁了。
谁知道他刚刚走神,那么笨重的切刀下来也没注意,一刀就切在了手上。
他手上的血迹突突的往外流。
柳宓用手按住伤口。
薛丁有些不自然的要抽回手,柳宓感受到他的不配合,伸手就把他的手拉回来,“你别瞎动弹,让我看看伤口,哎,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小心些,伤这么深呢。”
“没事,就是些小伤。”跟以前和人打架、被牲口咬、为了抢吃的弄的伤口来比,简直就跟拔了跟寒毛似得。
可是,被人关怀,滋味是这么好呢。
“那个,我药箱在我住的屋子呢,你跟我过去一下。”柳宓慌张的拉他起来,但是拉到一半,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示意他坐下,“我是傻了,你在这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
…………
“秦捕头,我刚刚听到柳姑娘说是要炮制药材,八成是在这里面。”晋丰收把人引到屋外,又去干自己的事了。
秦淮摸了摸怀里热腾腾的胡饼,推开了房门。
此时柳宓正在焦急的拉着他手呵斥呢。
听到动静,俩人同时扭身向外面。
“哎,你来了?”柳宓没察觉到秦淮神色一瞬间的低沉,急切道,“那个,你快去我屋子把我药箱拿来,你知道我药箱是什么模样吧?”
秦淮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那你快去啊。”
他刚刚也不知道力气用的多大,大拇指都快掉一块肉了,她问他疼不疼,这人好像怕自己担心,还一个劲的说着不疼没感觉,骗鬼呢。
她袖子都被血迹染湿了。
秦淮脚程快,片刻后就拿着药箱跑了进来,柳宓迅速的消毒给他做包扎处理。
看着纱布上没继续血迹漫出,才堪堪松了口气。
“你要是力气再大点,整个手指都要被切下来了,我本来还以为今个要给你接手指呢。”柳宓擦了擦脑门的汗,后怕不已道。
薛丁想调侃她太夸张了,可是见她无力的坐在自己身边,拉着他袖子的手还微微发抖,到嘴的话都被咽下去了,他转开了话题,“有人手指掉了,你也能接上?”
柳宓神色飞扬,挑高了眉梢,“怎么,不信啊?我可以啊,想当年……”
想当年她手术时,病人情况那么严重,他们都完美的完成了手术,那会多辉煌,不过……
这会跟人家吹嘘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在他们认知里,手指头断了那就是断了,又不是壁虎怎么可能再涨回来,她还是别再班门弄斧了。
“不过什么?”薛丁听了一半没等到她继续想说的话,不解询问。
“嗯?”柳宓神色有点恍然,被他的话拉回后,苦笑道,“没什么,都是过去了,但是,你相信我说的?”
她以前无聊跟小三姐在一起唠嗑时说过以往的案例,小三姐还刮着她鼻子说她是吹牛呢,人手指头断了怎么可能接回来。
“相信啊。”
柳宓话刚说罢,听到一远一近的两个回答同时传出。
柳宓抬头透过烛火望着那个神色不自然的男人。
相信她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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