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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堰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却很快就小心藏了起来。
汪印受伤了,缇骑不过千余人,如今他们在河内卫范围内,要对付是在很容易,将他们扼杀在河内卫,那么彭城这里就容易收场了,可惜,大将军不够狠!
萧若山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仍旧落在远去的汪印一行人那里,落在那些背脊笔直的缇骑身上。
纵然隔着那么远,他依然能感受到缇骑那种凛然不屈的气势,就如同矗立的大刀,谁想伸手摇动它,必定会重伤流血。
他不能也不敢冒这样的险!
更别说,那些缇骑怀中个个都抱着一个瓷罐,那是死去缇骑的骨灰,是被活着的缇骑小心保护着的。
萧若山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那些缇骑个个抱着骨灰瓷罐,却散发出比之前更恐怖的气势时,他真的心颤了,几乎难以稳住脸上的表情。
还有汪印……汪印怀中同样抱着一个瓷罐,在踏上马车之前,往他所在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
那么淡的一眼,里面并没有什么暴戾杀气,也没有什么宽恕平和,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他感到身体僵直,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动都不敢动。
同时,他也无比确定,只要他稍稍一动,汪印必定会扑过来击杀他——这对汪印来说,当真是极为容易的事情。
他没有任何把握在汪印的击杀下活下来。
不用战了,他已不战而败,哪有脸面再动用河内卫留下汪印?
还有一点,他无法对着一群怀抱着骨灰瓷罐的缇骑动刀。或许,这就是他和江南卫沈肃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够狠。
因而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汪印一行人离开。
直到那一行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萧若山才动了动,他看向了城墙下那些彭城士兵的尸身,真的只有尸身了,他们的头颅已经被缇骑割走了。
汪印下的那个命令,狠绝决断,如同怎么都不肯饶人的恶鬼一样,一定要割走那些彭城士兵的头颅,还将这些头颅垂挂在马头上。
这样一群缇骑,怀中抱着骨灰罐,马头上挂着一个头颅,看起来瘆人不已,这些人就是一群疯子,为首的汪印尤甚!
面对这样的疯子,自诩正常人的萧若山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他只能命令刘堰去处理这些尸身,然后再慢慢收拾彭城这里的残局,安置剩余士兵和安抚彭城百姓。
接下来的……
他不知道汪印带走这些彭城士兵的头颅是为了什么,不管是震慑还是泄愤,他都无能为力。
至于彭城一战对京兆朝局、军中走势的影响,那就更是他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止的事情了,正因为他是河内卫大将军,身在这一战的中心,等于成了朝局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朝局飘扬不定。
大将军乃三品官位,位高权重,在其位者寥寥可数,但到了这样的时刻,萧若山才发现,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做不了什么。
他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吩咐刘堰:“唤斥候前来,本将要有密信送至京兆。”
彭城这一战,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它的确发生了,不管后续如何,他都必须将此事上禀五皇子,以尽早作好应对。
汪印回到京兆之后,朝局会如何呢?萧若山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必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大将军对京兆朝局的担忧,比萧若山更甚。
沈肃站了起来,错愕地看着狼狈的邢铭,不可置信地说道:“失败了?彭城那里失败了?你……仔细说来!”
他眉头一跳一跳地抽动着,极力控制住了将邢铭踹出去的愤怒,但是怎么都压不下去,惊愕、愤怒还有忧惧在他脸上交织,使看起来面容异常恐怖。
邢铭跪了下来,他自知犯了大错,也不敢求沈肃原谅,只哀声说道:“大将军,是属下办事不力,汪印和缇骑太厉害了,他们还有援兵……”
他将彭城那里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越说声音就越低,最后连喉头都干涩,那句“人算不如天算”,始终哽着说不出来。
他们谋划了那么久,一切行动都异常隐秘,还加上雨水不绝的天时、彭城独特的地利、驽床弩箭的器胜……所有事情都齐备了,也的确打了汪印缇骑个措手不及,但到了最后,彭城之战还是输了。
他没有想到,那样的驽床巨箭也无法伤到汪印。
他没有想到,那么多箭雨也无法阻止缇骑前进。
他没有想到,汪印布置了援兵并且能及时赶来。
他没有想到,一场无论怎么想都是必胜的战役,最后会大败……
沈肃沉默了片刻,一手往上提了提,却又垂了下来,他盯着跪在地上的邢铭,猛地一脚踹过去:“你没有想到,本将对你寄予厚望,你说……你没有想到?”
他满脸暴怒,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满是杀气,恨不得直接杀了邢铭。
为了彭城这一战,在江南道洪灾刚起的时候,他就秘密将江南卫士兵调去了彭城;为了彭城这一战,他借由江南道洪灾将那些驽床弩箭运来,提前动用了这个秘密利器;为了这一战,他将暗地里听令于他的彭城都尉林济时推了出去……
现在,这一战惨败?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花费的人力物力,变成了一场空!
不,不是一场空,而是一个死地!因为邢铭暴露了,还被缇骑亡命追击!
他费心尽力去做的,最后只为自己招致了杀身危机,这……他怎么能接受?他绝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