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寒松犹豫了,本来应该前往南库的指令,始终没能发出来。
对于镇国公虞诞芝,关寒松充满了感恩。
他很清楚,是老将军一手提拔他的,是老将军带着他领兵打仗,也是老将军尽量为他铺平了往前的道路。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老将军叫他去死,他绝无二话。
可是现在……
关寒松双手掩面,心中犹豫不已,本是十分果决的大将军,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直到这一刻,他仍十分确定,这个时候老将军叫他去死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可是老将军叫他不要出兵南库。
南库,关系着国朝军队,关系着国朝基石……
他该怎么办呢?
关寒松痛苦又自责,一时觉得自己两面都不是人。
面对老将卷的请求,他犹豫为难;面对汪督主的请求,他同样为难。
作为以为大将军,他杀伐果断,可是在这个时刻,他真的犹豫了。
直到副将好罗绀光前来请示,他依然定不下注意。
见到他这个样子,罗绀光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大将军,士兵们都已集结好了,出发的时辰早已经过了,大将军可是有什么疑虑?”
罗绀光跟随关寒松很久了,对自己主将的性子十分熟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将军这样为难痛苦,心中着实万分担心。
副将军对大将军而言,如同左右臂一样,关寒松对罗绀光同样十分信任,便将汪印和虞诞芝截然不同的请求说了出来。
谁知,罗绀光听了也是愁眉苦脸。
他的心情和关寒松差不多,他对老将军虞诞芝十分感激,同时也极为敬重老将军的为人行事。
如今,汪督主与老将军各有所请,大将军应该如何办呢?
罗绀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即灵机一动,这样说道:“大人,汪督主身边有个年轻人在军事谋略上颇有天赋,听说汪督主遇事也多询问于他,不如我们找他来问问?”
罗绀光所说的年轻人,当然就是柳元集了。
这段时日,柳元集被汪印放在罗绀光身边,跟随罗绀光处理俚部等事宜、学习军中谋略,现在就在岭南卫驻扎地中呢。
关寒松皱了皱眉头:“南库的事情,汪印不可能让一个年轻人知道。此事询问于他,大为不妥……”
汪督主身边有个年轻人在罗绀光身边学习的事情,关寒松自然知道。
他在猜想,汪印将这个年轻人放在罗绀光身边,一是为了让他其熟悉俚部的事情,二是让其避开南库的事情。
现在,他就南库这件事去询问这个年轻人,真的好吗?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还跟在罗绀光身边学习,能为他们解惑吗?
罗绀光想了想,便说道:“大人,无须说出南库之事,只是打个比方就可以了。末将只是觉得,我们身在局中,反而被蒙蔽了,才会畏手畏脚。所谓旁观者清,不如抽身开去问问旁人也好。”
罗绀光想得清楚,大将军与他之所以这样为难踌躇,是对老将军感情太深,役于私情。
如果换了旁的人来应对这个事情呢?会如何看待?
当睡眼惺忪的柳元集被找来的时候,在听到关寒松的问话后,还以为自己是在睡梦中:“大将军,您……不是在开玩笑?”
大将军半夜唤他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大将军准备弛缓某一个重要地方,有两方人马请求,其中一者为朝廷官员,一者为提拔他的人,那么大将军应该去还是不去?
这么简单的问题……作为一卫大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事,何须来问他?
难道关大将军也和汪督主一样,喜欢考究人?
想到这里,柳元集立刻便来了精神,睡意瞬间退得干干净净,思考过后便正经回道:
“大将军,子认为此事很简单。如果事关大将军自己一个人,当然不能去。人不能忘恩,有机会报恩的话,自然要报!但是关将军如果是作为岭南卫大将军,自然要去!这处紧要地方,乃是事关国朝。只有去了,大将军才不负自己的官位和职责。私情随时都可以报,但是官职,渎了便是渎了。”
他想了想,文绉绉地说出了一句:“大将军且问问自己的心,孰轻孰重,那便知道了。”
此事再为难,情景前提再多,说到底都是轻重的问题。
私情与官职应该如何处理?那么只看一个人对私情和官职如何看待了。
徇私枉法,作为一个大将军来说,是万万要不得。
关寒松听了这些话后,顿时陷入了沉默,脸上是一片冷然,然后挥挥手让柳元集退了下去。
随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给罗绀光下令道:“听本将军的吩咐,立刻驰往南库。不得有误!”
是了,此事说到底,就是私情与职责的轻重问题。
就连柳元集这样毫无经验的年轻子都能想到的事情,他身在局中,却看不清楚,还如此为难踌躇,着实有些可笑了。
他的确身受老将军的恩惠,老将军让他去死的话,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现在是岭南卫大将军,手中握有十万兵马,而南库又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朝廷将他任命为岭南卫大将军,不是让他将手中的十万兵马用来报私情的。
老将军的请求,他看到了,可是他不能照办,作为岭南卫大将军,他不但要带兵前来,还要极尽可能早一些。
现在,他对得起自己的忠心,对得起岭南大将军这个官位,却还是负了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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