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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汪印这么问,宋定边举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
他放下酒杯,随即回道:“汪督主,这是我的意思还是顾大人的意思,有什么不同吗?”
汪印笑了笑,端起酒杯点头道:“说的也是,是没有什么不同。”
宋定边和顾名璘是一系的,不管这是谁的意思,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他也无意去深究这是谁的意思了。
不想,宋定边放下酒杯,正色说道:“汪督主,这是我的想法。我是真的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执掌缇事厂,并且我以为顾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原本想成为江南卫大将军,因为那里刚发生了水灾、又有士兵暴动,正是最需要整顿的时候。但是顾大人跟我说,不管是在哪里,都是带兵练兵,都是保家卫国。甚至,在皇上的身边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事情,也就能做到更多。”
他神情无比认真,继续道:“汪督主迟迟没有提出复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考虑,但是我觉得,居其位才能尽其责。汪督主觉得这对吗?”
汪印将酒杯举至唇边,喝了一口,并没有说话。
宋定边现在所说的话语,和汪印一直以来想法不谋而合。
不管是当初离开缇事厂前往雁西卫,还是从雁西卫再次回到京兆,虽然是为形势所逼,但是他也从来没有离开朝堂的念头。
因为他很清楚,只有在朝堂之上,才有机会做到他想做的事情。
居庙堂之高,才能看到更多,才能做到更多。
宋定边是这样想,所以才附议临川侯、承恩公的奏言吗?
他看向宋定边,见到其面容坚毅,目光澄澈,察觉到他的打量后,其还挺了挺背脊。
一副任由打量我自无畏无惧的样子。
汪印唇角不自觉扬了扬,突然想到了那一句话。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这样的宋定边,让汪印对其欣赏又多了一些。——在赞赏其练兵能力和目标坚定的基础上。
国朝有这样年轻的将领真好啊,不惧,不惧!
汪印无声笑了笑,然后执起酒壶为宋定边斟酒,道:“宋将军,请。一坛乃雁西道的甘棠液,本座特地从雁西道带回来的,宋将军尝尝看。”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这酒的名字便大有深意,也是汪印所珍视的,在决定设宴招待汪印的时候,他就想到了用这个酒。
阿宁还颇为感叹地说道:“半令,你对宋将军真是青眼有加啊。”
现在想想,像宋定边这样的将领,有能力有目标有决心,并且,不会因为缇事厂的威势而疏远他,是值得他青眼有加的。
本座不介意提点宋定边这样的将领。
在斟完酒之后,他淡淡说道:“其实,这练兵一道,并无特殊之法,只在于将兵一心。只是,要做到将兵一心实难……”
宋定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脱口道:“督主,督主,请您说得慢一点,慢一点……那个,我想请问一下,有笔吗?”
他呼吸急促,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搓着,恨不得将汪印的话语一字一句记下来。
他脑中因为狂喜而一片空白,幸运,太幸运了!
前来汪府拜访,不但看到了鲜花盛开的美景,并且汪督主还亲自给他斟酒,更重要的是,汪督主还传授他练兵用兵之道!
老天,我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吗?心脏跳得有点承受不住啊……
宋定边这副又愣又喜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喜感,让汪印不禁眉眼眯了眯,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不管是现在的宋定边,还是当初在宫外献策的叶向愚,看到这些国朝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年轻将领,都让他心中感到愉悦。
汪印官复原职的消息传出来后,朝官们不免又是一阵感叹。
汪印三落三起,始终还是在缇事厂督主位上,依然执掌着朝中最让人畏惧的势力,这让朝官不得不服。
服汪印在提起心目中的威望,更服汪印深得帝心。
朝官感叹之余,多少心有戚戚。
曾那么深得皇上信任宠爱的贤妃落了个暴尸荒野的下场,而被皇上夺职的汪印起复了。
帝恩如流云飞水,飘忽不定,没有到最后一刻,每个人的结局都不定。
汪印官复原职,其实并没有让多少朝官不快,还让不少朝官满意,好像这是朝廷一件喜事似的。
这是临川侯和承恩公所奏请,也是中枢顾名璘和宋定边等人想见的,更是汪印本人所愿。
各遂所愿,自然皆大欢喜。
而决定着汪印复职是否的永昭帝,心情同样不错。
新的一年到来了,辞旧迎新,因贤妃而带来的种种阴霾虽然还没有完全散去,却会越来越少。
如今宫中已经没有人再提贤妃这个名字,有关寿康宫的一切似乎都被抹去了,宫中有种粉饰太平的喜庆。
按照永昭帝的条件,汪府之中已经出现了左翊卫士兵,而叶绥则是每隔三日进宫一次,为永昭帝诊治。
她与周太医相互配合、各施所长,暗中还有朱太医、木大夫等人想助,在再三考虑之下,他们终于开出了几个药方,用以治疗永昭帝的头痛。
永昭帝服药之后也颇见成效,虽然头痛的毛病还是出现,但是发作的频率渐低,头痛的程度也减轻了。
尚药局的人都很有信心,假以时日,定然能彻底根治皇上头痛的毛病。
永昭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对叶绥和周太医尚算满意,每次见到他们倒也心情愉悦。
不过叶绥和周太医心中却并不轻松,甚至还有些难以面对帝王这种满意。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贤妃所下的药物……他们真的找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何根治这个毛病。
他们能做的,就只能是延长发作的时间、减轻头痛的程度,其它的,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贤妃着实狠心,皇上的几次昏迷,精气神似乎被掏空一样,无论他们用什么药物什么办法,都没能弥补这种损失。
他们担心……
这种担心他们心照不宣,却绝不敢有一丝显露,朝中无人得知。
时日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二月初,朝中有两件事被提上了议程。